如是在和宇宙展开交流。
(静兰……你这个叛徒……)
秀丽现在别说是无事可做了,而是根本正要面对最大的挑战。秀丽之所以在朝贺结束后还滞留在贵阳,就是为了她和影月一起考虑出的在茶州设立研究机关的计划。因为预算的关系要和户部打交道,而为了在设立时能够获得充当讲师的学士以及博士,就需要礼部和工部的承诺——在斗酒之后,他们好歹是在这一段时间内攻克了第一难关?工部尚书管飞翔。话虽如此,因为预算过于庞大,所以不可能全部由国库支付。而那个打算光明正大地把全商连拖进茶州的计划,则必须由他们来填补这片空白。
(……柴、柴凛,真得好慢啊……)
可是原本应该充当桥梁作用的柴凛却迟迟没有给她回答。据说是因为全商连好像在很慎重地计算时机,因此也许会拖久一些,柴凛曾经带着头疼的表情如此告诉秀丽。也因此秀丽这一阵子都落个只能倾听龙莲吹笛的下场。龙莲心情愉快地说了声“我去喝点东西”,然后就离开了座位。秀丽立即间不容发地抓住了克洵。
“呐,呐,克洵。”
“啊?”
“那个……龙莲的笛子,你、你真得从心底觉得很好……吧。”
“那当然。”克洵立刻做出了回答。然后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地挠了挠头。“我这个人对乐器的造诣不太深,也不懂得流行……所以,我没有自信能够完全理解龙莲独创性的前卫笛声。只有这一点我觉得非常抱歉……”
“……”
“不过因为龙莲吹得那么认真,所以那一定是当代音乐的最高峰吧。因为蓝家和碧家一样,是出名的在艺术方面得天独厚。真得是我平时想象都无法想象的让全身都在战栗的乐曲啊。能够像这样每天都听到,简直奢侈到好像做梦一样了。”
面对兴奋得眼睛闪闪发亮的克洵,秀丽失去了语言能力。
(……怎、怎么办……)
是否应该告诉他真相呢?秀丽只觉得自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她从来没想到,一直处于收不到情报的偏僻地方,居然会引发这样的弊端。秀丽因为耳朵很好,而且从小就在以蝴蝶为首的超一流音乐家的熏陶下长大,所以龙莲的音乐对她造成的打击也就格外大,而克洵则是刚好和她相反。
(是、是、是因为他误认为这是当代一流的音乐,所以才若无其事吧……)
虽然她觉得为了那些真正的当代一流笛子高手的名誉着想,还是应该矫正他的误会。可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也算是一种幸福。
“不过,幸好我当时下定决心和龙莲打了招呼啊。”
“咦?”
“我是说在茶州我叫住他的时候。”
“啊。”
打扮成那种只能用稀奇古怪或者是二百五来形容的模样。而且头上又顶着蘑菇啦松塔啦之类的东西的男人。确实让人很佩服克洵居然会去叫住他。顺便说一句,因为那些秋季的果实都因为过了季被送进肚子的关系,现在的龙莲头上什么也没有。在下雪的时候他曾经顶过雪人,不过因为又冷又湿,而且很快会化掉,所以龙莲少爷似乎很不满意。他曾经拜托喜欢发明的柴凛制作“不会融化的雪人”,不过因为被柴凛那句“雪只有在融化时才称得上风雅”深深打动了心灵,所以又主动取消了委托。秀丽看到这一幕后,不止一次地思索过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谜题“为什么我好死不死偏偏在国试中输给这个男人呢”。怎么想都太奇怪了嘛。
“那个时候的我,不仅什么都不明白。而且英姬祖母也丢下一句自‘首先要自己思考看看'就不管我了。所以真得是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从他居然昏头到去向龙莲请教服装和发型,就能了解他的走投无路。
“不过,我觉得如果没有在金华看到他和秀丽以及影月在一起的那一幕的话,我绝对还是不敢招呼他吧。”
“咦?”
“虽然在金华我没有机会和龙莲交谈,但是我记得和你们两人在一起的龙莲看起来非常快乐。”
如果克洵遇到的是平时的龙莲的话,大概也只有远远观望的份了吧。可是,在他遇到龙莲的时候,龙莲身边有秀丽和影月在。和那两人在一起的话,龙莲周围的空气就一下子柔和了下来,感觉是位于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所以我想我去招呼他的话,也许也没事吧。”
所以克洵挤出了勇气尝试和他打招呼。然后——
“龙莲很好心哦。就算我说得支离破碎,他也很耐心地听了下去。而且你也知道啦,我们家现在那个样子,也没法进行什么像样的招待。可是他别说是不高兴了,在看到折断的树枝从水里长出来的时候,还安慰我说这也是一种风雅。”
他多半是真心认为是风雅才那么说的。秀丽心想。
“在他很礼貌地为了我们的招待而道谢的时候,我和春姬都非常感动。”
秀丽点点头。说老实话,就算是在比茶本府还要更加破旧粗陋的邵可府中,龙莲以及蓝将军也从来没抱怨过什么。每次都是很好地道谢后才回去。
“所以我和春姬现在都非常喜欢龙莲。虽然他有些超出常规的部分,但就好像是打开箱子后不知道会冒出什么来一样,我们现在反而能对那个乐在其中呢。”
“哦,哦……”
你绝对是大人物,秀丽确信。
“最重要的是,至尽为止我从来没和同年代的人这么亲密过。”
面对好像不好意思一样笑出来的克洵,秀丽也被他带动得放松了面颊。
“秀丽,克洵。”
两个人回过头——停了一拍。秀丽尖叫了出来。
“不要啊!你居然把我们院后地里那么小心那么小心地种植的萝卜、芜菁和葱全都拔出来了啊啊!”
“因为它们长到恰到好处嘛。”
“笨蛋!再等上三天就可以更大一些,而且也是最美味的时候啊!”
“我去那片地里看了看,就看到这三种蔬菜——那种完全成熟前的不安定的白色和优美线条实在太出色了。我的心中已经升腾起了即兴的乐章,就命名为《邵可府自给自足?白之聚会篇》吧。”
“现在根本是最莫名其妙的阶段吧!开什么玩笑啊!你把别人家的宝贝蔬菜都当成什么了——!!”
“如果还能再有什么的话,我觉得自己可以写出更加秀逸的新曲。”
面对完全没把别人的话听进耳朵,东张西望地寻找灵感的龙莲,秀丽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克洵……你刚才说是谁会耐心地听别人说话?”
“那个……不……这个……”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在附近听到了混杂着苦笑的咳嗽。
“那个,抱歉我不请自入了。不过我叫了好几次门。”
“凛!”
注意到不知何时已经在走廊上的柴凛,秀丽冲了过去。
“——难道说!?”
“啊。”
柴凛从怀中取出一封书函,在秀丽面前轻轻晃了晃。
“是全商连寄给我的通知哦。因为我家相公没有登城,所以如果要去的话,就只能秀丽你一个人去了……怎么办?就算只是露个脸和打招呼的程度,你也要和我一起去吗?”
秀丽的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还不知道几时才能有下一个机会。
“我去。”
“嘿嘿。嘿嘿嘿嘿嘿。”
让人发毛的笑声在御书房中回荡着。虽然楸瑛一开始选择了无视,但是发现如果不阻止的话,这个笑声似乎有永远继续下去的倾向,所以他也只好故意地咳嗽了一声。
“……陛下。”
“嘿嘿嘿嘿嘿。”
“陛下。”
“嘿嘿。”
——完全没有听见。
虽然有在流畅到签名或者是按下玉玺,并没有放弃工作,但是那张笑到五官变形的脸孔上,已经半点也找不到最近在宫女们之间颇受好评的“充满智慧味道的眉毛”的只鳞片甲。不过那张幸福到让人不由自主想去拧一下他的面颊的面孔,对于楸瑛来说也算是司空见惯的东西。而且楸瑛注意到,当终于能目睹到这个表情后,自己大大地松了口气。
——在还能够露出这种表情的期间,就不用担心……
可是在安心的同时,楸瑛又因为只有两个人能让他露出这种特别笑容的事实而感到了轻微的不安。可是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会有什么人的耳目的朝廷中,就算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静兰也不可能露出兄长的面孔,而王上也无法要求他这么对待自己。能够让他安心,让他变得傻兮兮的,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为什么没有把我和绛攸一起带去呢?”
至今为止一直在春风吹拂之下的刘辉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才怪吧?”
刘辉扭扭捏捏地,好像有些心虚地游曳起了视线。
“那个,只能说是刚好有点缘分啦。而且是接近半夜的时候突然发生的。朕也并不是故意丢开你们,就算是朕也是饭都没吃,二胡也没听就回来了……”
其实楸瑛也不是在责怪他“丢下同伴”。
“也就是说是突发性的行为吗?那么,你要向邵可大人提交‘夜袭预告'吗?”
“不,那个,朕不小心忘记了……所以连招呼都没打,天一亮就慌忙地赶了回来。”
面对嘀嘀咕咕的刘辉,楸瑛扬起了眉头。
……没想到,居然是真正的“夜袭”
“……一直都是两个人单独在一起吗?”
“恩,我们一起看了日出,秀丽还让朕拉着她的手。”
面对羞答答地面颊染上红晕的刘辉,楸瑛越发无法抑制想要仰天长啸的冲动。虽然他原本就在怀疑这两个人能干些什么,不过还真是……
不过楸瑛好歹也是和这两个家家伙打了两年交道的人物。
“那还真是……那么,你们是打算在什么地方看日出?”
“庭院的樱树下。”
“哦,要是春天的话倒是很不错的选择,不过现在会不会太冷了一些吗?”
“恩。霜冻把屁股都弄湿了,如果不是秀丽在中途注意到的屁股开始冻结的话,恐怕在正午之前我们两个都无法动弹了吧。话虽如此,因为朕站起来的时候太着急,所以衣服都弄破了,害得朕今天早上又受到珠翠的训斥……幸好因为天冷穿得比较多,而且受损的只有一件上衣,如果连下衣都破了的话,朕身为男子的面子算是丢光了。”
刘辉自始至终都超级认真。楸瑛拼命地试图忍耐要笑出来的冲动,但结果还是失败了。
“没关系。因为秀丽有为朕缝好哦。朕真得好幸福。”
面对笑出来的楸瑛,刘辉哼地气呼呼地转过头去。即使如此,他身边幸福无比的的空气也没有丝毫动摇。仅仅是见面,交谈,然后手拉手地看了日出而已。明明知道分别的日子即将到来,两个人单独相处的短暂时间却还是只能如此地使用而已。
……可是仅仅是如此,他却没有刻上记号就松开她的手。在这种时候,这位年轻的君王的心灵,也许比自己还要成熟得多吧。楸瑛想到。
“……你没有感到不安吗?”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语言,让楸瑛本身也大吃一惊,不由自主捂住了嘴角。
刘辉因为他的这个样子而微微瞪大了眼睛,然后浮现出了不可思议的微笑。
“你是在为朕担心吗?朕很高兴。”
那份饱含着喜悦以及其他什么东西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让楸瑛的胸口由于心虚而有些疼痛。
……而这份疼痛的理由,楸瑛要在不久之后才会知道。
“这么说来,绛攸还在因为宿醉而起不来床吗?”楸瑛因为话题的改变,而莫明地松了口气。
“啊,哪里,他已经上朝了。因为在绛攸为了红家的新年准备而整天窝在府里的时候,吏部尚书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在偷懒怠工,所以积攒下来的各种已经变成了很不得了的事情,他好像暂时都出不了吏部了……据说连府里都回不去……”
刘辉的脸孔抽搐了起来。号称“恶鬼巢穴”,就连吏部的猛者们也会哭闹着不想进去吏部尚书室。据说勤奋的户部尚书曾经在跨进那里的瞬间就转身离去,而且从那之后也不肯靠近半步。“户部尚书的假面下的素颜”以及“吏部尚书的未处理工作”在朝廷中已经成为了恐怖的两大代名词,而且完全没有其他东西可以与之相提并论。虽然吏部尚书工作的堆积状态大都恐怖到普通人只要看上一眼就会魂飞彼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