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光能猜着,还知道这迷是谁说给十八阿哥的。”
他的眼睛贼溜溜地在我脸上打转,我肯定道:“这谜是十四阿哥说给您听的。”
他不吭声,不过脸上惊愕的表情已然告诉我我说对了。
我笑笑,接着说:“两个半时辰就是两个半个时辰,加在一起不就是一个时辰吗?”
“原来是这样!”说话的是胤祯。
我扭头,他正站在我身后两步外,表情有些气馁,“这题我猜了八年,没想到答案竟然这般简单!”
我站了起来,冲他一乐,“原也没有多复杂,是你自己想得太多,反倒把自己绕进去了。”
“哦,原来这迷是你说给十四哥听的!”小十八绕到我身前,仰着头问我。
我微微弯腰,问小十八:“十八阿哥可想好了要赏奴婢什么吗?”
小十八看着我,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坏笑道:“就赏你今晚陪我睡觉!”
“你!”
我被他的话气得涨紫了脸,更听得胤祯狂笑不止,指着我说:“你也有说不出话的时候!哈哈哈……”
小十八这坏小孩,人小鬼大。当晚,居然真的派人来传我去他帐子里。从那以后,我不得不每晚给他讲故事或是唱歌哄他睡觉,当然,是坐在床边。
在情感上,我是愿意和小十八亲近的,这么个小机灵鬼,任谁都喜欢他;可是在理智上,我却不愿对他投入情感,知道他将不久于人世,我怕到了那天,我会伤心。
“玉筝,你昨儿个讲那个故事,我睡着了,后来怎么样了?”
小十八躺在床尚,把薄被蹬开,我斜睨了他一眼,他吐吐舌头,将被子又自个儿盖好。他自然不是怕我,而是怕我真的会向康熙告状。
我满意地笑笑,讲道:“后来,王子在公主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于是,公主就醒了,后来她就嫁给了王子,从此以后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六月,行至避暑山庄。
康熙靠着椅子上看书,有太监进来禀报:“启禀皇上,十三阿哥到了。”
我正端了茶,手上一抖,险些将茶碗打翻。他说什么?胤祥?胤祥怎么会来?
眼睁睁看着胤祥踏进康熙的书房,我的惊愕与恐惧无法用语言形容。康熙和他不知说的什么,那些满语我一句也听不懂,看他们的举止神态,也猜不出个一二三。
胤祥呆了一会便退下了,我却僵立了两个时辰才熬到下值。
顾不上手脚发麻,冲去胤祥的房间,门口的侍卫也没拦住我。
胤祥正在看书,看到我冲进来,愣了一愣,扬手示意小福子出去。
我紧紧盯着胤祥,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来了?”
“前儿上了折子,禀明了皇阿玛,说是大好了,这便来了。”他淡淡一笑,那笑容却并不纯净,仿佛藏着秘密。
我在脑中思索:什么时候的折子?满文的还是汉文的?为什么我离那些折子那么近,就不知道翻一翻呢?
“宝儿,你怎么了?”
胤祥拉拉我的胳膊,我才惊觉,已将下唇咬破。
我死死握上胤祥的手臂,身子颤抖不已,声细如蚊,“回去,回京去。”
他皱着眉,问道:“宝儿,你说什么?”
“我……”
眼泪唰唰滚落。我该怎么说?我该怎么告诉他?话就在嘴边,我却怎样也说不出口。
这时,门被敲响,小福子在门外扬声:“主子,太子爷请您过去。”
我拽着胤祥的袖子不放,心中充满了恐惧,害怕他这一走便回不了头。
“宝儿,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他给了我一个安抚的笑容便走了,可我的心,怎么能安?
茫然走回宿舍,我不停地锤着自己的脑袋,希望它清醒一点,快点思考起来。
胤祥这次来绝对不简单。我该怎么办?如果我告诉他结果,他会信吗?即便他信,他会放手吗?
脑中一片混沌,想不出任何主意,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躺在床尚,迷迷蒙蒙的,居然睡着了。后来,被敲门声叫醒,小福子在门外问道:“姑娘在吗?”
我没应声,让他误以为没人,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向胤祥解释。
一连几天,我都躲着,而胤祥,他似乎也忘记了那天的事,什么都没问过。
七月中旬,开始了今年的秋围。
傍晚时,康熙在大帐里召见各位阿哥,听他们报告自己的战果。小十八坐在康熙腿上,一会捏捏康熙的胳膊,一会又悄悄拽一下康熙的胡子,看着让人忍俊不尽,而康熙也十分沉溺于这短暂的天伦之乐。
看这一屋子人其乐融融的样子,我在想,也许那一天并不一定会到来,连我都可以从三百年后来到这里,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也许,胤祥、小十八、所有人,都可以避开那个结局吧?
“皇阿玛,儿子新学了一首歌。”小十八仰着脸,骄傲地跟康熙宣布。
康熙挑了挑剑眉,宠溺地问:“哦?你学了什么歌啊?”
我也不尽打量小十八,不知他又想卖弄什么。
只听他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大声唱了起来。他才唱第一句,我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又不敢大笑,只得憋在胸膛里。
他唱的是:
我有一头小毛驴我从来也不骑有一天我心血来潮骑它去赶集我手里拿着小皮鞭我心里正得意不知怎的哗啦啦啦啦啦摔了一身泥
小十八唱完,满帐子的人都被他逗乐,康熙更是笑声朗朗。
康熙转向我,问道:“筝丫头,这又是你教的吧?”
我低头笑了,“奴婢不才,让皇上见笑了。”
入夜,我跟着胤祥送小十八回帐篷。
帮他盖好了被子,又讲了故事,他却是不肯睡,拉着我的手问:“玉筝,你为什么没嫁给十四哥?”
我被他问得傻了,不知这小鬼哪听来这些八卦,笑着说:“为什么要嫁给十四阿哥呢?如今我可是他的亲家姐姐,做长辈不比做他的福晋好啊?”
小十八似懂非懂地看着我,眸子转了转,说道:“玉筝,等我长大了,就娶你,一辈子就对你一个人好!”
我下意识看向胤祥,他把头转向别处,看不见表情,心里疼了一下,对着小十八强颜欢笑,“等十八阿哥长大,奴婢就老了。”
小十八噌地从床尚坐起,正要说什么,胤祥上前沉声命令道:“小十八,你该安置了。”
小十八不敢多言,乖乖躺下。胤祥大步出了帐篷,我也跟着出去了。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却终是沉默无语。
第五十三章 天变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滑进了八月,在我以为一切真的可以避免的时候,奇娜带给我一个让人惊惧的消息:太子胤礽骑了蒙古人进献的御马,康熙为平蒙古人的怒气,当众斥责太子。
这场大戏终于开锣了。
“姐姐……”
奇娜冲进我的帐篷,急急叫了我一声,却又止住,我深知此时最是需要各方面消息的时候,哪还顾得了曾经教她的“不可议论主子”。
“说!”
我的手攥得紧紧的,急着知道更多消息,却又不敢去听。
“太子……太子不知为何,命人鞭打一名侍卫,那侍卫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了。”
千头万绪一股脑地涌上来,我拉着奇娜的胳膊,问道:“十三阿哥呢?”
“十三阿哥,他随万岁爷一道出营跑马去了,还没回来。”
太子他疯了,今日康熙出营,他居然就闹下这么大的事来,而这件事正也是废太子的导火索之一,看来历史并不愿意做任何改变。
我谨慎地叮嘱奇娜:“这事不是小事,你这几日都要警醒些。另外,要是十三阿哥回来了,立刻告诉我。”
奇娜走后,我在帐篷里坐立难安,心里烧得难受,甚至想砸东西。
胤祥,胤祥,我不能看着你走向那个结果,无论你信不信,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
在我不知第几次挑开帘子张望时,小十八身边的太监正好跑到我帐前。
他匆匆打了个千,诚惶诚恐道:“姑娘,小主子他突然病了,万岁爷传您过去。”
“什么!”我身子晃了一下,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消息。
跑到小十八帐前,看到几名太医退了出来,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待他们走后,我进了帐篷,大阿哥、胤祥、胤祯都在,小十八躺在床尚,像是昏睡过去了,康熙坐在床边,心疼地摸着小十八的脸。
他们身上还穿着骑马装,看来也是刚刚回营。来不及跟胤祥说话,匆匆走向床边。
我心里知道小十八得的是腮腺炎,还是被他现在的样子吓了一跳。他的脸连带着下巴、脖子全都高高肿起,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俊模样。
我走到康熙身后,轻声说:“万岁爷,您先休息一下,这里交给奴婢吧。”
康熙微微点头,将小十八身上的被子拉高了一些,缓缓起身。在他步出帐子的时候,我听到他问了一句:“太子呢?”之后有人回答了什么,我没听清。
我经心照料小十八,心里存着侥幸,希望老天保佑他能够好起来,只要他没事,一切便都不会发生。可是,小十八的病时好时坏,有时他醒来,还能跟我笑闹两句,有时又会昏迷一整天。
我一方面担心小十八,一方面更担心胤祥。史料的空白,没人知道他在一废太子时究竟做了什么,使得康熙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纵然我知道小十八会病,但他的病还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窝日夜守在小十八帐子里,而康熙又下令所有皇子不得靠近十八的帐篷,以防过了病气。我已经近十天没见过胤祥,更不敢找人给他传话,终日惶惶不安。
十八昏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时间也越来越长,我的一颗心一落再落;康熙来探视十八的时间也变长,连续好几天都是整日整日地守着。康熙闭目靠在床边,我轻轻抽出被小十八握着的手,想拿条毯子给康熙盖上。一起身,脚下便轻飘飘的,腾云驾雾一般,两眼一黑,没了知觉。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有个声音在催促着我。
我觉得脑袋发懵,身子发虚,强逼着自己睁眼,竟在自己的帐子里。
撑着阮棉棉的身子踱到门口,奇娜正跑过来。
“姐姐,姐姐!”奇娜满脸泪水,哭道:“姐姐快过去吧,十八阿哥他……”
心间一紧,慌张问道:“他怎么了?”
“十八阿哥怕是不好了。”
由奇娜扶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小十八的帐篷,帐内,太医们跪了一地;所有随行皇子都到齐了,面容悲戚;太子的表情混合着恨意、不甘,唯独没有哀伤;康熙坐在床边,怀中抱着痛苦呓语的小十八。
我还未行礼,康熙已吩咐道:“筝丫头,你过来。”
“是。”
我跪在床边,小十八忽然睁开了眼睛,眼神异常明亮,好像无害的小兽。这样的眼神太纯净,纯净的让人害怕。小十八,我宁愿你贼溜溜地盯着我看,而不是此刻纯净到什么都没有的眼眸。
他虚弱地笑着,“玉筝……你来了……真好。”
我努力的绽出一个笑容,想要给他勇气,更想给自己勇气,可是接踵而来的滔滔泪水,冲垮了我伪装的坚强,我就这么流着眼泪笑看着他。
“玉筝,昨天……那个故事,你还……还没讲完。”
我的手抠紧了床沿。他在说什么?他的神智?正在慢慢涣散……
我颤抖着张开嘴,试了几次都发不出声,最后,提了一口气,嗓音嘶哑地讲道:“后来,王子在公主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于是,公主就醒了,后来她就嫁给了王子,从此以后他们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玉筝,要是……要是……我睡着了,你也……你也亲我……一下,我就……我就……”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越来越微弱,我看到了生命正从他体内流逝。
“十八阿哥……”我大喊,可声音却是飘在半空,气若游丝,无力而沙哑。
忽然,他扬起浮肿的双手,在空中抓着,口中喃喃叫着:“额娘,额娘……”他的眼睛盯着帐顶,里面黯淡无光。
我瑟瑟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只这一下,我和康熙皆是惊呆。
小十八仍在声声喊着额娘,我抬头望着康熙;而康熙,也正望着我,他的眼里满是痛苦,还带了默许甚至一丝托付。
我伸手握住小十八冰冷的双手,哽咽说道:“我在这,额娘在这。”
小十八平静下来,嘴角还带着笑,“额……额娘,我想……我想听你……唱歌。”
“好,你想听什么歌?额娘唱给你听。”
“听……听江南小调。”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给宝宝做管箫箫儿对正口口儿对正箫箫中吹出新式调小宝宝一滴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