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瑾,你醒醒吧!”我抓着她的双臂,希望她能够悬崖勒马。
她冷冷地甩开我的手,讥讽道:“你只知道教训我!那你呢?先是十四阿哥,现在又是十三阿哥!玉筝,我们是一样的人。”
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觉得自己傻得可笑。陀瑾,是你变了,还是我根本未曾了解你?
她的语气恢复了温柔,“玉筝妹妹,谢谢你昔日帮我,日后我若得偿所愿,定不会忘了你的好。”
我没有睁眼,心中一片空濛,“你不必谢我,只要将来你不后悔就好。”
知道了珍宝斋是四阿哥的,我就决定不再向黄掌柜提供样子,这两年来,我在珍宝斋的收入涨了又涨,我想这应该不是一句销量好就能解释的;而常大娘那我早已退了股,只提供些花样,不再分红,现在等于断了收入。好在有胤祥,想他好歹也是皇子,跟着他总不至于挨饿吧。
“宝儿,你在想什么?这几日总闷闷不乐的,今儿个特意带你出来游湖,怎么还是不开心?”
胤祥看我心情低落,再加上在杭州时没去游西湖,刚巧他生日这天秋高气爽,便拉了我在畅春园里泛舟。
湖岸垂杨匝地,绿玉丝绦千条万条垂下;湖水碧波如顷,远远望去水天一色。一线凉风拂过池畔,送来带着郁郁青青的水气,令人心旷神怡。
我看着湖上一叶扁舟,轻声对胤祥说:“别让太监们跟着,就咱们俩去湖上,好吗?”
他拍拍我的额头,笑逐颜开,“好,都随你。”
无风水面琉璃滑,不觉船移,微动涟漪。
我坐在舷子上看胤祥在船头撑篙,我知道,这是我要的幸福,宁静没有波澜。
我来了兴致,托下鞋袜,卷起裤腿,把脚伸进湖水中。
“宝儿,快把脚拿出来!当心冻着!”
我开心地笑,并不听他的话。湖水的确很凉,可是随着船行,脚在水里荡过,那种感觉,心神皆是沉醉,一串歌声从嘴边滑出: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 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 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 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 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 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足迹。 却见仿佛依稀,她在水中伫立。绿草苍苍,白雾茫茫, 有位佳人,在水一方。
胤祥来到我身旁,将我的双脚从水里捞出来放在怀里,用袖子一点点擦去上面的水珠,无限温柔地说:“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的宝儿就是这水中佳人。”
我乖顺地穿回鞋袜,软软地依在他胸前,悄悄地说:“胤祥,过几日尼去向皇上请旨吧。”
闻言,胤祥猛地扶正我的身子,眼神变得异常明亮,脸上是难以言表的激动和惊喜,“宝儿,你?”
我咬着下唇,羞涩地点头,脸颊涨得如晓霞初出般红,再也不敢看他。
他倏地站起来,傻笑着在船上来回地踱步,险些将船蹋翻过去;双手上下左右地挥着,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置,真真应了“得意忘形”这四个字。
我想他一定是乐得昏了头,竟然冲着我身后兴奋地大喊:“四哥,我今年的寿礼是筝儿!是筝儿!”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原来我们的小舟正漂向芝兰堤,而四阿哥正一个人负手站在堤上。胤祥的喊声他一定听到了,只没有表情地颔了一下首,便转身走了。
胤祥犹沉浸在喜悦之中,跨步跳到船头去撑篙,这小孩子般幼稚的举动,哪里还是那个稳重成熟的翩翩君子。我俯身掬了一捧水泼到他脸上,他也不躲,兀自傻笑。
闹了许久,他才慢慢平复心情,重又坐回我旁边,取下佩在腰间的那管白玉短箫,轻轻吹起我刚才唱的那首歌。箫音一起,百转千回,高处似鸿鹄冲天激扬,低处似拂柳随风轻柔。
我螓首在他肩头,凝神倾听他为我吹奏的绝美乐章,万缕情丝萦缠,千般觅意流转,只愿长醉不愿醒,唯于此生共白首。
我的手指覆在玉箫上来来回回地摩挲,这管玉箫通体白洁,箫管之上丝丝浅紫色暗纹若有若无,箫尾缀了金丝如意结。
我凄凄然向他道:“胤祥,以后不许你再吹箫了。”
“宝儿,为什么?”他低低地问。
“你的箫音太美,听你吹箫的人,三魂七魄都被勾了去,我不愿。”我腻腻地说着。
他将我横抱在怀里,温热的唇在我耳边厮磨,“好,以后,只吹给你一人听。”
我从他的佩囊中取出匕首,自发间挑出一绺青丝割断,又割了他的一绺头发,与我的和在一起打了一个同心结,缀在白玉箫的穗子上。
他看我做这些,脸上满是幸福甜觅地笑。
我凝定他深情的双眸,心念转动,红唇轻启,唱出心中写照: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 过着平凡的日子 不知道会不会 也有爱情甜如觅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 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 一丝丝情意
一曲唱到此处,心里忽的跳了一下,便接不下去第二段,总觉得唱不出,忙转了心思,唱起别的。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我的爱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爱是天意天意把我交给了你不求一生惊天动地只想一爱到底
一首接一首的情歌由我口中清清浅浅地唱了出来,我想要把会唱的情歌一夕之间全都唱给他听。唱完,才发觉自己痴,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不是吗?
和沐的阳光下,湖面漾着敛滟波光,我们偎一起,任由小舟漂流。我心里是满满的感激,感激这样的时空轮转,让我找到胤祥,让我遇上爱情。
第四十三章 裂帛
做给胤祥的衣服已经大功告成,和他约好,下了值就给他送去。
我满意的看着床尚这件天青色长袍,因着本身带有吉祥如意纹饰,我只在领口踏金边扣云字,马蹄袖上面捻银丝线绣了团蝠团寿,周围是万字不到头。一件衣服做了近五个月,真是一针一线都缝进了我的心血。
我把衣服仔细包好抱在怀里,准备去承露轩,扭过头却吓得几乎失声尖叫,四阿哥面色阴沉坐在桌前。两腿一软跌在床尚,他是幽灵吗?为什么毫无声响的就坐在了我对面?
他冷然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强烈的压迫感从他身上传来。我坐在床边,心里惊怕到极点,下意识揪紧怀里的衣服,但是眼睛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无法从他脸上移开。
就这么沉默对视着,寂静,屋里的气氛诡异可怕。
“十三弟能给你的,我可以给的更多。”
许久许久,他平静地开口,说出一句让我全身血液冻结的话。
我心里隐隐萌生过的念头得到了证实,原来,他对我过往的种种并不是敌意。
这个人真是强大的对手,他说得这般直白,让我连装傻充愣、蒙混过关也不能,那么便只有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心下有了计较:他之前对我的嘲讽,不外乎是不自量力,妄想攀龙附凤,那我自然不能让他失望。
将怀里的衣服放在一边,我姗姗起身,款步走到桌前与他邻座,不经意地跷起二郎腿,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媚眼如丝,笑得妖娆,“不知贝勒爷能给奴婢什么?”
他唇角勾起一抹浅薄的笑,“你想要的,我都能给。”
他伸手盖上我的手,皮肤接触的一刹那,我巧笑着起身,绕到他身后,两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娇嗲地说道:“贝勒爷一向知道玉筝的心思,怎么今儿个倒说起浑话来了?十三阿哥许了玉筝一个嫡福晋的位置,这,也是贝勒爷能给的吗?”
“你在意这个?”他肯定地反问,并不扭头。
“看来贝勒爷并不了解玉筝。”
我双手沿着他的脊背慢慢下滑,感觉到他身体僵硬紧绷,他的确并不喜欢女人太丰搔。
“贝勒爷该知道十四福晋吧,她可是我亲妹子呢!看到妹妹得蒙眷宠,我这做姐姐的自然人大心大。”
“除去这个,你会得到得更多。”
他说的笃定,在我听来,倒像是在暗示将来会为我在后宫留一席之地。
“爷可真会说笑。”
我走回床边,斜斜地倚在床柱上,越发笑得花枝乱颤。
“皇宫上下谁不知道,除了太子,便是十三爷最为受宠,万岁爷哪次出巡不带着他?太子那嘛,玉筝不是没想过,只可惜偷鸡不成蚀把米,还累得在浮碧亭跪了整夜。而十三阿哥那,奴婢更是一早便存了心思,不然,哪能哄得他对奴婢如此依恋痴缠?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您不是一早就瞧破了?”
我停顿片刻,幽怨道:“贝勒爷水月观音、文韬武略,真真是玉筝心中理想的男子呢!实不相瞒,玉筝第一次见贝勒爷,就对爷的非凡气度倾心不已。不过,在玉筝心里,华服美饰、宝马香车、名分地位、万千宠爱,哪一样都不想丢,而这些,十三爷也全都能给。奴婢虽是用身子去换这些,但一片心可是全都在贝勒爷身上呢!”
“哐”的一声,他的拳头重重砸在桌子上,我这小小的房间竟产生了回声。
看来,我的表现已经让他相信,我是个贪婪的女人。
他缓缓地起身,走到我跟前,抬起我的下巴,审视了良久,嘲讽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竟是我高看你了。”
我魅惑地笑:“贝勒爷会成全奴婢的吧?”
他瞬间肃了脸,眼神犀利地盯着我,“收起你的伪装,好好看清楚站在你跟前的人是谁!”
对望片刻,我站直身子,敛了笑,厉声说道:“贝勒爷究竟想怎样?”
“你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我想什么。”
“只是因为别人都喜欢我,所以我才有幸入了你的眼;而我与别人都亲近,唯独对你疏离,更激起你的好胜心;你并不爱我,只不过是想得到我,以此证明你是最强的。”我缓慢而冰冷地说。
他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表情也几经变化,先是冷漠,继而变成愤然,最后唇边勾起一抹残酷的笑意。
“你说的对!”
下一刻,我被重重压倒在床尚,唇间被一股力量强行闯入。我不加恕貅,狠狠咬下去,听得一声痛哼,齿间顿时漫开腥涩的味道,压在唇上的力道当即消失。一抬头,对上他幽寒冷酷的眼眸,未及反应,颈间骤然一紧,一道裂帛之声,衣襟竟被层层撕开!
“我会恨你!”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无助凄然冰凉悲怨。
他眉宇间闪过一丝莫名的痛,也仅一瞬间,他粗暴地扯下我胸前肚兜。
我麻木地承受着,眼泪自眼角横流而下,没入鬓发,脑中白茫茫一片,只剩下一个名字在嘴里喃喃地念着,“胤祥,胤祥,胤祥……”
压在身上的重量猝然消失。
我睁开眼,他已退到床边,一瞬不瞬地看着我,神情黯然而痛苦。
我胡乱地裹上残破的衣服,慌乱间滚下床,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冲去。
“你想就这样出去吗?”四阿哥将我拖回床尚,厉声喝道。
我蜷缩在床角,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他展开被子,轻轻盖在我身前,伸手欲抚我的脸,看到我愤恨戒备的眼神,手顿了一下,生生收回。
他重重叹了口气,声音低哑暗沉,“筝儿,你很聪明,但并非所有的事都如你想的那般。”
“我什么都不想听,请你走!”
他搁在腿上的拳头骤然握紧,后又慢慢松开。
“我原本不想如此的……你……唉……我不会再对你用强,但我也明确告诉你,我要你,只要皇阿玛一日未给你指婚,我便一日不会放弃。”
“贝勒爷若是说完了,就请出去。”
我始终低着头,态度冰冷,天知道我用了多大的力气来维持这最后一点点的尊严。
他走后,我整个人虚托了一样瘫倒在床尚,泪水潸然落下,枕头印湿了一遍又一遍。
被抽离的力气一丝丝的重新注入身体里,等我有力气站起来的时候,已是掌灯时分。我换了衣服收拾妥当,捧着缝给胤祥的袍子去承露轩。此时,我只想投入那个让我安心的怀抱,深深汲取他身体里的温暖。
白色的宣纸散乱一地,一方裂开了的砚台倒扣,墨汁洒满了纸张,还有很多溅在地毯上,镇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