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钱都不肯减呢!先前都说魏家有钱,我常想,这天子脚下,大富大贵的何时轮到一个大夫?如今看来,他不发财才怪呢!即便当官也不见得能赚那么些个钱呢!”
见奶娘不再劝她关医馆,林旋儿只怕她还接着这茬子,忙说自己饿了要吃饭,把奶娘支走了;自己将桌案上的东西且收拾妥当了,只想,这世上的事,最怕的就是和这些毫无任何算计,只会混吵混闹的人打交道,今日被她一阵吓唬,又扎了催眠穴,逼退了这个赖二,那种撒泼耍赖之徒,从来就只有占便宜的,如今在这里非但没有占到便宜,尚且还吃了亏,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与其开着大门让他来寻晦气,不如索性关了门,自去采药,退避三舍,等过了这风头,再开门不迟。
这种闭着眼睛吃的瞎亏,不吃也罢。
话说那赖二回去之后,将事情说了一遍,魏书谣竟一时也不敢断定他是否真的身患绝症,待到魏纪回家,才看了个究竟,赖二又羞又恼,当着魏纪的面便说要再去找林旋儿的麻烦。
魏纪冷笑道:“该死的奴才!书谣全被你们这些人挑唆坏了,还不赶紧给我闭上嘴,仔细我剥了你的皮!被人家那样捉弄都没有察觉,你还有什么本事去找人家的麻烦?我已经说了你多少次了?咱们今时不同往日,行事该有多低调就应该又多低调,就算被人找事儿,咱们也不能闹,更何况还是自己找上门去闹!”
那赖二不知何事,只当老爷今日心情不好,便也不敢犟嘴,心中虽不下,却因知道魏纪素来为人说一不二,也不敢再说,只嘟嘟囔囔往外头去了。
魏书谣见人都走了,才为魏纪倒了一碗茶来,小声道:“爹您如今在朝为官,也是六品顶戴,按理应比以往都更好了,怎么先前咱们的做生意都这样,如今反倒得忍气吞声了?”
卷一 昔日又复来 69。城府
69。城府
魏纪听了,将自己随身的医箱拿出来,冷冷地笑道:“你说的不错,如今咱们更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人人都道做官好,其实我说做官的都是弱势之人,上头皇上盯着,下头百姓盯着,倘或稍稍有个什么差池,上头难以交代,丢官保命恐怕都成问题,下头难掩老百姓悠悠众口。”
魏书谣听了,只叹了一口气道:“爹,听着都觉得不好,倘或为官真这样辛苦劳累,难道就为那么一丁点儿的俸禄,还不到咱们半月家中丫头们月钱呢!这不是好端端的自己找罪受是什么?再说,你想想原来咱们满福堂里你是老太爷,若要找您的看病的,那是非富则贵,一掷千金还得看您愿不愿意,如今倒好,被人这样呼来喝去,顶多赏一二十两银子,寻常也至多一二两银子,您这是何苦?要我说,您这官儿,不做倒还好些呢!”
魏纪听了,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也不小了,看事情怎么能光看表面呢?咱们的确不是指着那几个俸禄银子过日子的家庭,为父也上了年纪,如此奔波之苦也确难受些,但院判这官职,是不能丢的。”
魏书谣听了,忙上前问道:“莫非有何缘故?”
魏纪看了看他,又才道:“你母亲找你一日了,像是有什么要紧事情,你且回家看一看吧!”
魏书谣听了,忙打道回府,魏夫人正坐在炕头上,嘴角含笑,和娘家的姐姐周姨妈正说话,魏书谣进去了,未等他坐定,便笑道:“我昨儿个已经托了官媒前去说亲,林家那头将珍儿姑娘的生肖八字发都写了帖子过来,昨儿个你母亲找过神算子,他说旺夫之命,天作之合,今儿早上我又将帖子供在桌案前头,得了一大吉卦面呢!”
总算听得了一件喜事,魏书谣心中也振奋,便笑道:“如此甚好。”
“咱们看了黄历,又找人卜算过了,明日便是黄道吉日,明儿个就回大帖小聘,我原是摆上百桌酒撰宴请亲友,只是你爹说,如今皇上勤勉,只不喜爱这奢靡浪费,只说小聘,六十桌足矣,这步,我跟你周姨妈正愁着呢!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你说不请谁都不是呢!现已商定了,还是得八十桌才够呢!这不,我这让人去跟你爹说说,八十桌行不行?”
正说话,来人回了,只说老爷的意思,六十桌只能少不能多。
这头魏夫人还未及说话,周姨妈已一脸鄙夷,便道:“你说这魏老爷是怎么了?自从当了这个官儿,平常的走亲访友玩儿些牌九的事儿不做也倒算了,我只当他当了官儿嫌弃咱们商人市侩,咱们到底也只是外亲,谁想他如今竟然在儿子终身大事头上也愈发这样抠门起来了,不过区区二十桌,一桌满打满算它三十两银子,哪里就会因为这几百两银子穷到什么地步去了,你们要是舍不得,我来掏,我只有这一个侄儿,娶妻这么大的事儿,娶的又是大家门户的小姐,连朋友都舍不得多请几个,传了出去,白白让人家笑话一辈子。”
魏夫人心中本有些不悦,但听到周姨妈如此编排自己的丈夫,心中却是更加生气,本是好意请了她来商议,如今竟变成她的笑柄,又是后悔,又是怨恨,因笑道:“咱们这里自有打算,他们爷们做主了的事情,咱们娘们不好说什么,唯有听命便是,我这里就不比姐姐,就只我一个人操持,姐姐家里头倒是三四个知冷知热的人儿服侍帮衬着,自然好在爷们面前说话。”
此话说得周姨妈脸色难看,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周府中那些个小妾哪一个不比嫡妻周姨妈说话好使?她板着脸,甩手去了:“既好心好意请了她来帮忙,何苦又去惹她?还用这种话戳她的痛处?”
魏夫人苦笑道:“她的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我不说她这个,她恐怕还得叨叨大半日,老爷马上就回来了,让他听到了岂不是难看?到底是亲戚一场,宁可她如今生我的气,毕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等她气消了,自然也就过来找我抹骨牌了,不妨事的,好过她和老爷结怨,到头来还不是我在中间为难。”
魏书谣轻叹了一声,才道:“我倒不为这几十桌的事儿,横竖我也不过就是二十来桌的朋友,只是苦了母亲你,要说姨妈说的话也未必是空穴来风,娘您细想,我爹自从做了哪个芝麻官儿之后,性情都大变了,今儿个还劝我不要和别的医馆计较,换作以前,必是他先拍案而起!我先前咱们都只道入朝做官好,如今看来,只怕是祸害了!”
两人正说着,只听外头人来说,老爷回来了。
魏书谣忙从炕上站起来,浅笑道:“今日我已经为一个穷地方小医馆的事儿惹了我爹生气,想这会子回来定是说着小聘宴席的事儿,我要在这里实在尴尬,不如先家去了,让您二老说说话儿。”说着便出去了。
魏夫人收拾心情,笑脸相迎。
魏纪果然掀开帘子进来,一见了魏夫人,便笑道:“这是谁惹了周姨妈,她这里气冲冲的出去了,见到我回来,连轿帘子都不掀起来就走了。”
“只是她家里的小事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家里那摊子事儿还都指着她去淘弄呢!”魏夫人从他手中接了衣裳,命小丫头端水过来与他洗手,又浅笑道:“今儿个咱们厨房做了现成的海带汤儿,用腊排骨煮的,就在这里吃吧!”
魏纪笑着坐下,便道:“不忙,坐下说会儿话,今儿个我尚书大人家里给老妇人请脉,与尚书吃了些酒水果子才回来的,现在不饿,咱们两个说会儿话。”说着便让屋里的丫头们出去散了外头的媳妇婆子及小厮道:“让他们都家去吧!只留你们几个远远在门口候着,有事会传你们。”
魏纪在门口看了一眼,见众人都散了,才又回来坐下,道:“咱家里头的事情,也都全仗着夫人操持,今儿个这事儿,我知道让书谣和你受委屈了,但我非如此不可,也不是心疼那几个银子,只是有些事情我不便说与你们知道,今儿已经落了定,我也只敢跟你一人说,书谣毕竟年纪太轻,行事冲动,又锋芒毕露,容易惹人注意。”
魏夫人很少见丈夫如此珍重,便也知事关重大,便笑道:“若老爷为难,亦可不必跟我说,咱们家外头的事儿都是单凭老爷做主,老爷的心我是明白的,你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我是知道的,只书谣不太懂事儿,也请老爷担待些,他毕竟还年轻些。”
魏纪听了,笑道:“夫人不要这样说,咱们如今做的这些事儿,还不都是为了将来他能过得舒坦些,他只是心中有些不解,你只慢慢开导他,让他先疏远了赖二那等下三滥的人物,还要改改以往的作风,咱们如今不必以前了,便是不能肆意妄为的,今儿个我已经告诉他要夹着尾巴做人,看他还是有些不解。”
魏夫人听了,也笑道:“先不说老爷最近行事书谣不懂,便是跟老爷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夫妻,我也不看不懂,咱们不都是那样过来了,这好端端的忽然要让他疏远赖二,又让他夹着尾巴做人,他想不通也是自然。”
魏纪把话锋一转,才又问道:“夫人可知道百草堂?”
“听过一两次,只说是近些年来,这京城中所有的药材都打那里出来的,包括咱们满福堂 ,甚至连宫里用的药也是他们供给。”魏夫人说罢,看着魏纪。
“夫人在家中也听了些,何况外头的人,只是夫人知不知道这百草堂的老板是何妨神圣?”魏纪讳莫如深地瞥了一眼魏夫人。
魏夫人忙摇头道:“这个倒从未听说。”
“那百草堂的老板,便是我。”魏纪说罢,看着魏夫人道:“我厚积薄发,韬光养晦,为的便是今日,从我暗地里成立百草堂、再到入朝为官,难道真的为了这区区薄名或者那些可以衣锦的的废话?”
魏夫人听了,心下暗暗发懵,自己的枕边人,竟然可以不声不响,瞒着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而自己,竟然连他一点儿的心思都摸不到,只觉得心里头啥时间打翻了油烟酱醋茶,竟说不出什么味道来了。
魏纪却只道:“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成败在此一举,所以办事低调些,越不引人注意越好,明儿一早,这军需草药的供货商便可坐实,到时候咱们拿到了这个,满福堂这挣得,可都是小钱了!如今战事频繁,军需草药缺口极大,梁大人那里吹了风来,说采购之事便是由兵部主理,太医院协助,司大人原是文官儿,没有做过一天大夫,药草的好坏他哪里知道,因此便将这事交给了我,常言道,不怕官,只怕管,我这院判虽官小,但却也是个现管,兵部尚书薛大人、左侍郎黄大人、右侍郎马大人我早命人买通了,只要明日我代表大医院证实百草堂货真价实,他们便会顺手推舟将供货的事儿交办了下来。到时候,还不是我说什么便是什么!”
卷一 昔日又复来 70。至情
70。至情
话说林旋儿也算是福大命大, 那魏夫人听了魏纪的话,也知事关重大,又劝了一回,加上魏书谣也要忙着做新郎倌儿,这些日子忙得脚底生烟,况又有魏纪的话说在前头,便也无暇理会这些个闲事,所以那赖二虽心中不忿,每每出言挑唆,无人搭理他,自觉无趣,又恐被人笑话,因此渐渐也隐去不提。
林旋儿在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也无甚麻烦,便又打开门来行医,倒也无甚麻烦。
她原想自己此生都不会再与魏家有任何的瓜葛,谁想又是一个意外之事,将她彻底推入麻烦之中。
你当是何事?
且说那日紫菱刚刚将门闩上,只听得外头大门被敲得扣扣作响,急促得让人心惊胆战,紫菱有些慌了,忙跑进来对她说道:“姑娘,外头有人敲门。这大半夜的,又没有人叫咱们的名字,只怕是那些痞子又回来了!”
林旋儿笑道:“咱们开的是医馆,夜半才来敲门,定然是有要紧的病,宁可打开门遇上了痞子被一通乱砸,也不能为这个不敢开门让病人不得救治。”紫菱应了一声便要去,林旋儿想了一想,才又道:“你先往后门出去偷偷瞧瞧,若是病人,就叫我开门,若真是那些个痞子,就先叫了大旺嫂子去把街坊都叫起来,他们只欺负咱们的医馆里头无人,凭她是谁,见了街坊那么多人,总是会害怕的!”
紫菱这才忙着朝后门去了,林旋儿也来到门口,不过一会儿工夫,只听到紫菱在外头大声喊道:“快开门!”
林旋儿这才忙着将门儿打开,只见外头一男一女前来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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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身形十分高大,魁梧结实,皮肤黝黑,一脸的络腮胡,浓眉大眼,身上一身衣裳上全是尘,满头大汗如雨,背后背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姑娘,荆钗布裙,头发也都乱了,双手有气无力地耷拉在男人的肩上,已经无力搂住他,又无旁人协助,那男人怕她从身上跌落下来,也只得佝偻了身子前行,小心翼翼。一看到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