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旋儿眼睁睁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将那只桃子吃下去,更加有些害怕,只又轻轻向南辰靠了靠。
南辰只瞪着眼睛看着黄锦。
黄锦一脸羞愧,只轻轻示意他不要说话。
嘉靖将那桃子吃完,便狂舞着双手,仰天长啸,口中咕咕嘟嘟念着经,时而大,时而小,时而紧凑,时而舒缓,弄得林旋儿浑身发毛。
她只隐隐约约听出两句来,好像说的是,得以永生什么的。
嘉靖踉跄着朝前走了两步,又向后退了两步,方才好似顿悟了一般,狂笑道:“让我随风而去!”一面双手平摊,像是翅膀一般挥舞,索性在偌大的屋子里头跑起来了。
黄锦怕他跌到,忙上前扶住他。
南辰也站起身来,扶住他道:“父皇累了,躺下歇一歇罢!”
嘉靖忽然瞪大一双眼睛,形容枯槁,两个黑眼圈儿只如同烙在上头一般,冷冷笑道:“我已经几个日夜没有合眼了!”
@文@黄锦也擦了擦眼泪道:“是的,殿下,皇上已经整整六天没有合眼了,都在批奏折!”
@人@南辰才轻声道:“父皇保重身体!”
@书@嘉靖摇头道:“不!这是启示,是上天对我的启示!我将要成为无所不能、长生不老的仙家!这不过是修炼必经的磋磨而已!你等切不可阻我修行!”
@屋@南辰还想再说,一旁的黄锦忙向他示意。
南辰无奈闭上嘴,两人这才将嘉靖扶到榻上坐好。
已经连躺着都只怕没有气力的嘉靖,一坐上了塌,马上又姿势潇洒地打坐起来。
一见他上了塌开始打坐,下头的少女便开始诵经,又不时击磬,焚烧青瓷祝祷,有条不紊而又忙碌。
林旋儿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已经呆住了。
南辰颦眉不展,磕头告退,拉着林旋儿便往外走。
林旋儿才觉舒坦,出来猛地又看到方才讨要浴足酒的一个宫女正仰头喝下那酒如珍馐,又想起嘉靖双脚溃烂成浓,忙要上前阻拦,忽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忍不住便吐了出来。
南辰猜她看到宫女喝浴足酒便这样,忙上前轻拍她的背,忙又宫女儿上来递帕子,送茶水。
林旋儿好容易吐完了,才皱了皱眉头,自己什么病没有见过,如今怎么这样就吐了?
正欲伸手把自己的脉,只听得黄锦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拉住南辰道:“太子爷快进去看看,皇上厥过去了!”
南辰看了一眼林旋儿,不及说话,便往里头赶。
林旋儿看到面前用来盥手的铜盆,又吐了一回。
庆祥见了,又是着急,又是担心,只拼命嚷嚷,快传太医!
林旋儿慌了,忙拉住他道:“咱们先回去吧!这会子乱成这样!咱们就不要再添乱了!”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26。有喜
226。有喜
回到家中半日,林旋儿的心还在一直狂跳不止!
天啊!怎么会这样?
当今皇上怎么会如此癫狂?哪里就是要升仙,分明是已经毒气攻心,连精神都已经不正常了!他双脚的溃烂只得每日用酒清洗,而宫中众人还为了沾仙气饮下!实在太匪夷所思,原本想入宫帮帮忙,却发现自己去了,也是无能为力,便是李时珍都没有办法,自己又如何能够办得到?
一时又为南辰悬心不已,他要面对嘉靖留下的那么一副烂摊子,嘴上说得好听,是天下,可不过千疮百孔,摇摇欲坠而已,如今民怨沸腾,都说“嘉靖嘉靖,家家干净”,又说“嘉靖在位,岌岌可危”,南辰并不是一直在深宫之中,自己也在这外头,又整日东奔西走,这样的话,想必没有听不到的。
事到如今,只怕南辰接位的日子也不会太远了。
只怕嘉靖今日便有可能驾崩,心中有些七上八下。
南辰过了一个时辰便回来了。
满脸怒容。
林旋儿替他解下袍子,又端茶过来给他,见他余怒未消,便笑道:“三爷今日为何如此生气?皇上怎么样了?”
南辰收起脸上不悦的神色,口中只轻声道:“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带你入宫,让你白白受到惊吓!我听黄公公打发人打听下来,说你吐了好几次,怎么样?有没有好受些?”
林旋儿心中倒生出些羞惭来,见他非但不责怪自己嫌脏,还如此关心,便轻笑道:“我自己就是大夫,不碍事的!”
南辰颇为放心,低头吃了一口茶,只是脸色仍旧难看。
林旋儿便轻声问他道:“三爷为何如此生气?”
南辰放下茶杯,将她轻轻搂入怀中,只道:“我不是生你的气!是怨恨那些个在他身边服侍的人!他如今这个样儿,非但不劝着,还这样捧着附和着,这不是让他更病得厉害么?”
听了这话,她方才意识到原来他生气的原因便是那个仙桃,又见他实在不下,才劝道:“三爷不必如此生气,黄公公他们也是希望能够让皇上开心而已!事已至此,跟你说句老实话吧!我猜想皇上这不是病,而是长期服用的丹药让他中毒了,便是连精神都已经恍惚了,你瞧,他们并不是不关心皇上,也不是笃信修仙之道,连李时珍都请来开药,足以证明有心,只怕李时珍的诊断也大抵如此,既都已经没有什么回天的希望,自然希望他能够高兴一点儿,精神愉快,兴许还能多活几日,皇上一心想要成仙,他们投其所好也是在所难免,你切不可曲解了黄公公他们的一番心意,便是连好歹都不分的话,那又跟。。。。。。”
林旋儿说到这里,猛地刹住,她原想说,那又跟当今皇上有什么区别?
南辰显然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长叹了一声,才小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心中的确有些不解,不过听你说过之后,心中的确好了很多。若是一个普通人迷恋丹药修仙只说倒也无碍,横竖害的就只是自己,而对于一朝天子来说,害得就是天下万民了!”
“可是,旋儿。你不要说,也不要这么想,好不好?”他看着她,语气诚恳,又苦笑道:“我这些年已经听过不少人这样说他,心中都只有感叹没有伤感,无论我再怎么否认,这些都是事实!可是你也这样认为,我很伤心!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他怎么说也是我父亲,千万不要这样想!”
林旋儿自知失言,便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点头道:“我再也不说了。”
他恣意地接过这个吻,努力将它加深,与她唇舌交缠一处。
林旋儿见他眉间愁绪过了,心中便也宽慰不少。
她变成放荡的人,这早晚天还没黑尽了,就和他在一处厮混。
忙笑着推开他,只见自己身上的衣裳已经被他解开了大半,衣衫不整,露出里头的粉色肚兜来,掩住身体,慢慢扣好衣裳,才对他轻笑道:“这会儿正是吃饭的点儿,倘或丫头们撞进来就不好了!”
他听了,停下动作,含笑看着她。
他唇上还留着自己唇上的胭脂,只怕让人瞧见了,林旋儿忙伸手去帮他擦拭干净。
正放在他唇上,他忽然含住她的手指。
白露和婉月赶巧进来,见了这一幕,进也不是,腿也不是。
林旋儿涨红了一张脸,忙抽出手来,背过脸去。
两人慌忙将菜放在桌上,也羞红了脸出去了。
南辰叹了一声,才轻笑道:“咱们是该收敛收敛了。”
说罢将她面前的碗拿过来,盛了一碗火腿竹荪汤,轻轻把它吹凉,又尝了一口,才放到她面前,说道:“这王府里比不得咱们园子里头,但这汤做得倒是很好,多喝一口。”
林旋儿轻轻地皱皱眉头。
那汤看起来的确美味,又盛在碧绿的荷叶碗里,让人食指大动,可是如今自己却一点儿也不想吃东西,只觉着仍旧想吐。
见她皱眉头,南辰担心了,口中只道:“是不是病了?哪里不舒服?中午才吐过的,现在又不想吃饭?”
林旋儿便接过他的汤,勉强喝了一口,本来是为了让他放心,但结果却让他更加担心,只是那汤才下去,就觉得天旋地转,腹内使劲扭着疼,忍不住又哇地一口全吐出来了。
南辰一面拿着帕子替她擦嘴,一面对着外面喊:“快去请大夫!”
一时白露和婉月忙进来了,外头当值的婆子媳妇也进来了,看到林旋儿吐得满地都是,脸上煞白,白露和婉月都吓坏了,忙将她扶到床上躺下,倒是赶着进来的婆子和媳妇儿们见了,反倒都会心地一笑。
南辰见她们不赶着去请大夫,反而都笑了,心中着急,便怒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其中一个婆子忙上前笑道:“三爷别急,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咱们听到您在里头说,早命小厮找大夫去了,一会儿功夫就来了。我看三奶奶这八成是有喜了!”
南辰听了,呆愣了半天,才忙赶过去抱住林旋儿,结结实实地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林旋儿心中只觉不好受,想必是旧疾复发,心中正自忧虑,正欲自己把脉,便看到南辰如此兴奋地奔过来搂住她就亲,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忙轻轻推开她。
南辰的兴奋溢于言表,自然高兴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欣喜地看着她。
白露和婉月被弄得莫名其妙。
倒是后头一阵笑。
南辰轻轻握着她的手,笑得傻乎乎的。
生平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笑。
林旋儿瞪大眼睛看着他。
他直笑不语。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外头果然找来了大夫,三四个排成一排,鱼贯而入。
白露和婉月忙端来屏风遮挡,其中一人是女子,得以进入屏风内,先跪下请安,才上前来请脉。
半日便露出微笑问道:“敢问奶奶,上次信期是何时?”
一旁的婉月便皱眉道:“正是,早过了日子半月了!”
林旋儿见问,方才她诊脉的时候自己也跟着数了一数,心中早已了然于心,也大喜过望!
那医女忙跪倒在地,笑道:“恭喜三爷,奶奶有喜了!”
一屋子的人都因这句话高兴得无以复加。
尤其南辰,兴奋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个当了人家父亲十多年的家伙,这才是生平第一次真正做父亲。
林旋儿已是热泪盈眶,泪珠止不住往下落。
南辰忙上前坐在她面前,轻轻替她擦拭,谁料越擦越多。
众人看了都跟着抹眼泪。
婉月见他们夫妻二人亲密,便忙将大夫让出来,笑嘻嘻地打柜子里头拿出几个十两的银锭子,赏给过来诊脉的几个大夫,又将那医女拉到一边,私下又多给了她,还将那朱钗送了一个给她,那医女道谢不止。
婉月便拉住她问道:“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娘先前生我妹妹的时候,从不曾吐过,还很想吃东西呢!三奶奶却一直吐个不住,连东西也吃不下,看来比之前更瘦了!真让人担心!”
那医女便轻笑道:“不妨事的,这是因人而异,她如今想吐,过了这半月就慢慢好了,你们切忌给她吃得太油腻,待要清淡些,后头好了,才慢慢再进补,急不得呢!”
婉月听了,谢了又谢。
天大的喜事。
不等南辰吩咐,外头早找人备好了帖子送到里头去了。
南辰大喜过望,却又看到林旋儿不时皱眉作呕,心中实在忧虑,便是一刻也不离开地盯着她看,园子里头众人都当林旋儿婴儿一般,呵护备至,婉月和白露甚至不让她下床。
林旋儿十分无奈,她自己就是个大夫,知道这个并无大碍,可是说了好几次,一点儿用都没有,以至于她先开了方子抓药过来,南辰自己就要先吃半碗,等一个时辰之后才让她吃。
抗议无效,她心里却甜津津的,能给他生个孩子,真不错!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27。奇谋
227。奇谋
众人都将林旋儿保护得滴水不漏,里头老太太仍旧不放心,只又着人传出话来,要亲自出来照顾林旋儿。南辰着了急,这里的事情还不能解决,她又要忙着出来,这不是添乱么?他心里头只想着,待要进宫之日,带着林旋儿一同进去,也省去了不少闲话,可是这么一来,他要么送林旋儿回园子里头去,要么就带着老太太一同进宫。
这也是他的想法,只是怕老太太难受,世人都知道,裕王的生母早已经过世,便是老太太真去了宫里,也不能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太后,否则便是自己做出何种成绩,都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想当年嘉靖爷也是为了让自己的母亲得到皇太后的称谓,十五岁年纪就杖责众官员,最终虽然如愿以偿,但却留下了千古难以磨灭的污名。
只以为越到后头越水到渠成,不想现实却是,选择越来越艰难!
他只想了一想,才吩咐人回,自己会亲自回去交代。
回去之前,他将庆祥留下,又将林旋儿送到城外别院,心中才算放心。
林旋儿目送他骑着马儿穿过密林,心中百味杂陈,但一想到自己如今身子重了,也该宽心些,笑了一笑,倒也快慰不少。
白露和婉月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见她在风地里站了一会儿,看着南辰离开,忙拉住她道:“快回去!仔细着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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