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手指抹去她的金豆豆。
谨言问:“你爸来了吗?”
“上午来过了。”
“说了什么?”
覃为捏捏眉心。“让我等。”瞟了妞妞一眼。“你带她回去吧。”
“我不走!”妞妞生怕他赶她,揪着他的衣袖不撒手。
谨言明白他的意思,不想说太多让小丫头担心。“你放心,我爸找人去了。里边人对你怎样?”
“还行,手铐都没有。”
“吃饭呢?”
“盒饭。”
“晚上睡哪儿?”
“就局里边,有床睡。”
“妈的我还以为跟电视里一样整夜拿个探照灯照你。”谨言骂了句粗话。
覃为拧着眉不敢笑,怕嘴疼。“没事,一点事都没有。你们回去吧。”
“我不走……”门打开,一个大盖帽探进头来说时间到了。妞妞急得抓紧他的手,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我哪也不去,我跟你一起……”
“傻妞,不上学了?”摸摸她的头发,轻轻挣开她的手起身。“听话,跟谨言回去。”
“你别走!”妞妞追上两步拖住他的手,大声对门口的警察说,“这事不是他干的,我知道不是他干的!”
“妞……”
“松手。”警察唬起脸,抓住覃为的胳膊推他走。
覃为捏捏她的手指放开。“回去吧,我没事。”顺从地跟上警察。
她追过去,谨言拉住她的胳膊扯回来。“先回去再说。”
“我知道不是他……”泪水刷地涌出眼眶,抬起手狠狠擦掉。谢晨和赵队长迎面走过来,妞妞飞奔过去。“赵队长这事不是他干的,真的,您要相信我!”
谢晨紧张地叫了声“舅舅”。
谨言也睁大眼睛看着他。
赵队模棱两可地说:“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别急,慢慢等消息。你们都回去吧。”
“赵队长!”妞妞着急地拉住他袖子,“您相信我,真的不是他干的,我发誓!”
“这孩子……”他有点无奈,“你发什么誓,你怎么发誓啊?”
“我拿我的命发誓!如果是他干的,您一枪崩了我!”
“放心,我们讲究的是证据。”赵队严肃地看着她,“没有证据,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当然,也不会让真正的罪犯逍遥法外。”他指指肩上的徽章,“这是什么?这代表正义。”
正义是什么?是除暴安良还是公平公正?妞妞说不清,她只知道自己相信覃为的话,他说不是就不是。
“妞……”远远的声音飘来。
扭头看过去,长长的走廊那头站着两道身影,隐隐约约看到覃为冲她笑露一口白牙。
他大声说:“回去吧!”摆摆手,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谢晨跟舅舅一起出去吃饭,看着他们走远妞妞才敢哭出声,蹲在公安局门口怎么也不肯走,谨言哄了好久都没用。“那你不回家在这儿干嘛呀?”
“我陪着他……”
“你傻啊,走了。”
“我不,我就要在这儿。”
这丫头脾气拗起来也真让人头疼。远处一辆小车驶来,看着挺眼熟的,谨言赶紧拉起她,擦掉她满脸的鼻涕眼泪。“别哭了,覃叔叔来了。等会他看见你哭心里更难受。”
车子开近,覃骥从窗口伸手朝他俩打招呼。“怎么在这儿?上车,送你们回去。”
妞妞挤出一个笑容叫声叔叔,低头钻进车里。没敢开口问别的事,只是听覃骥和谨言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有时候司机插两句,都是跟覃为没什么关系的话题。
车子直接开到家属楼下,谨言让覃骥等他一会,送妞妞上楼,叮嘱她别在爸妈面前哭让他们担心。下了楼坐进车里问:“事情怎样了?”
“这小子。”覃骥拍他一下。摸出一支烟没点着,皱着眉玩打火机。“这事有点麻烦。”
“怎么?”
“受伤的那小子是副市长儿子。你认不认识,管经济的,姓赵。”
“你说赵副市长?躺医院那个是赵锦康?”
“嗯。”
“是他。”谨言哼一声。“赵锦康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仗着他爸的名声到处混。我看这回怪不了别人,只能说活该。”赵公子读私立高中,在学生圈里比较出名,打架斗殴哪次都没落下,是学校领导最头疼却又不敢吱声的问题学生。
覃骥讥讽地笑笑。“再差劲也是他赵市长的儿子,总得找个人背吧。”
“覃为说了不是他干的。”
“刀上有他指纹。”
“但我听说刀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谁?”
“张茗,他爸是纪委书记。现在麻烦的是他们都指认覃为。”
车里陷入安静。谨言犹豫半晌问道:“覃叔叔,您跟赵市长是不是有过节?”
咔一声打火机点燃了,覃骥不置可否。
“有些事我知道,上次那个项目不是拖了好几个月吗,我爸没跟我讲,不过我猜到了是谁卡在那不肯签字,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嘘……”覃骥笑着拍拍他肩膀,“小孩别打听这些事。”
“我给我爸打个电话。”他掏出手机。
“别打了,他刚给我打过。”
“方局怎么说?”
“今早他给我的电话,我才知道这事。”覃骥没正面回答。
“估计他现在也没办法说话。”
“嗯。”
谨言无奈地搓搓脸。病急不能乱投医,赵市长一定给有关部门施压了,听说他上头有人,很难动。
“你先回家吧,大钟开车。”
“去我家吃饭吗?”
“不吃了,”一直没吭声的大钟神秘地挤一下眼,“有人请骥叔吃饭。”
谨言眼前一亮。“谁?”
18 嫌疑犯逃出生天
楼梯口出现一个大盖帽,身后跟着一个高个男生。等大盖帽说完话转身上楼,妞妞撒腿冲过去四肢巴在对方身上。
覃为连连后退几步才抱稳身上的重量。“你怎么来了?”
“我都守一早上了。”她攀着他的胳膊仔细打量他,还好,脸上的青印子淡了很多。“吃得好吗?”
“挺好的。”
“晚上睡得好吗?”
“还行,就是床太硬。”覃为揉揉酸痛的脖子抱怨,“两床棉被垫底下都没用,硌得我骨头疼,什么地方啊,真该改善一下环境。”
“里边没人刁难你?”
“哪能啊,方局交代下来的,没人把我怎么着。”
“好。”妞妞眯起眼,拳头抡过去正中他的下巴。
“……唉!”他揉着痛处瞪眼,“干嘛?”
“我叫你打架叫你喝酒叫你三更半夜到处乱跑!你去啊去啊!”小拳头雨点似的招呼到他身上,嗓音慢慢变调了,“你不知道我着急啊,你这人……”说不下去了,号啕大哭。
“哎你别哭啊,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他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越擦哭得越凶,只好向旁边默不作声的人使眼色。
你就是欠管教……谨言翻个白眼当雕塑。
“走开,我一点都不想理你,再也不想理你!”妞妞气冲冲地甩开脸上那只擦泪的手,哭着一脚踢过去。她一个晚上没睡着,这人倒好,还有闲工夫埋怨床太硬。
覃为没躲开,抓着她的手呵呵笑。“我刚出来,你不安慰我也就算了,还揍我。”
“笑笑笑个屁!又不是蹲监狱,安慰个屁啊!”
“女孩子别屁啊屁的。”
“关你屁事!”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丁一一老喜欢用这四个字发泄情绪。
好几辆小车驶来,谨言咳嗽一声。
什么事?视线跟着转过去,吓一跳,赶紧甩开覃为躲到谨言身后,拿袖子擦干净眼泪。时机不对,怎么老是在非常时刻碰见家长……
覃为走过去叫声爸。
“又把人惹哭了。”覃骥打开车门低声笑。
妞妞躲在谨言身后弄干净脸,怯生生地叫人:“覃叔叔好。”见人盯着她的脸看,掩耳盗铃地说,“沙子进眼里了。”
“啊,风沙很大啊。”覃骥扶着镜框煞有其事地点头四处察看。
覃为跟后面下车的几个人打声招呼,问老爸:“刚出去办事了?这么多人。”
“不是,专门来迎接我儿子啊。”
谨言忍不住噗一声笑了。
覃为送给他一个白眼,指指公安局大门上硕大的国徽。“到这地方还这么招摇?”也不怕方局长给他们安个聚众挑衅的罪名。
“招摇什么,”大钟咧开嘴乐,“你爸恨不得弄个八抬大轿来迎接你。”
“爸你打算让我游街示众吗?”
满腔热情被泼了冷水,覃骥落寞地叹息:“亲情教育失败啊……”众人哄笑,十数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在公安局门口走动说话,那架势就像黑社会示威,惹得走廊上不少警察探出头来看。覃骥笑着朝他们挥挥手,叫手下赶紧把车开走。“谨言妞妞上车。”
妞妞气还没消,扯着谨言要走。“我们还要回去上课,不耽误覃叔叔了。”
“等会,我叫人送你们。”覃骥招呼一个手下过来,“小李你送他俩回学校。”
“都请假过来了还上课干嘛,”覃为拉住妞妞的袖子小声说,“下午再一起去吧。”
“不上课跟你一样到处打架啊?”
“我……”
覃骥看着儿子难得的结巴表情好笑,巴掌拍拍他后脑勺。“上车,老爸领你回家去去霉气。”推着他坐进后排,冲车外的两人摆摆手,“你们路上小心点。”
“叔叔再见。”两人钻进后面腾出的空车里。
覃为从车窗探出头往后看,小丫头连回个头的意思都没有。真生气了?
“儿子啊,”覃骥踢踢他的小腿,“踢疼了吧?”
大钟拍着方向盘乐。
“笑个屁。”覃为恼羞成怒。这人跟他爸就学会了凑热闹。
“哎呀我也该退休了,孩子翅膀硬了管不了了。”覃骥摘下眼镜喃喃自语,“以后这任务得交给别人……”
覃为哼笑一声。“爸你什么时候管过我?你连我妈都管不了。”
“覃为你是不是皮痒?”没有镜片遮挡的双目寒光四射。
连着两天某人没来上课,嘉宇问班主任,答曰:请假了。
请假?莫名其妙出去喝酒跟人打架打到公安局蹲两晚,现在又请假不见人影,妞妞气得差点七窍生烟,诅咒发誓再也不理这人。怕他打来电话误接,连家里的电话机子都离得远远的。
周五早上出门,消失了四十八个小时的人骑着车神采飞扬地出现在楼下。妞妞凛着脸把他当成空气径直坐到嘉宇的车后架。
“司机来了干嘛还坐我的?”嘉宇不干。
“我喜欢你车。”
“屁话,上次不知道是谁说我车都骑十年了,不锁也没人偷。”他可记仇了。
“吃蛋糕咯……好利来的。”覃为笑着扬了扬手上的塑料袋。
妞妞不理他,谄媚地冲嘉宇笑:“这才有收藏价值。”转头冷起脸,“你不是请假了吗,还回来上学干嘛?再请啊。”
“前两天去上海看我妈了,昨天半夜才回来。”
“啊,怎么不早说。”注意力马上被吸引过去,跳下古董车坐上专车。“你妈知道你蹲监狱的事了?”
“你才蹲监狱。”嘉宇剜她一眼,捏了块蛋糕塞进嘴里。“你妈骂你了吗?”
“呵呵,骂了几句。”
呵呵?被骂了还笑?妞妞仰头望着他的后脑勺,覃为刚好回头,眨眨眼,眸子里的喜悦显而易见。“你妈知道这事专门回来看你?”
“不是,她去上海出差。我爸真烦人,这么点小事也跟她讲。”
“这也叫小事老大,几个人能跟你一样蹲公安局啊?还不告诉我们。”嘉宇跟一一都是等人出来之后才知道这件事,都快气疯了。“差点变成杀人犯,老大你太牛了。”
“去你妈的。”覃为笑骂着踢他单车一脚。
车龙头一拐,差点撞到路边的树上,妞妞拍着巴掌叫好。“再笑撞你下来!”嘉宇吓唬她。“老大这事到底怎么回事?”
“对啊,谨言哥也没跟我讲仔细。”那天早上就带着她去接人,人是接到了,跟着又失踪了。妞妞闷声闷气地说,“前天你又没来上学,我以为案情重大把你转到别的监狱去受审了,心想完了,你出不来了。结果嘉宇说你请假。”
嘉宇暴笑,咣铛一声单车撞到路牙上。
“得意忘形。”覃为轻嗤。回头歉意地看后座一眼,“我急着去上海,忘了告诉你。”
“你妈还在上海吗?”
“在。她跟人谈生意待半个月,过两天回C市来看我。”
难怪这么高兴,还买了蛋糕……“你爸高兴吗?”
“他爸高不高兴跟你有什么关系!”嘉宇嫌她唧唧呱呱问些没建设性的问题,他感兴趣的是嫌疑犯怎样逃出生天的。“老大快说,你怎么进公安局又怎么出来的?”
事情有点复杂。跟覃为起冲突的是几个平常游手好闲的高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