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少说!快把值钱的东西和女人全部交出来!还有你,”为首的男人粗黑的脸上刀疤乱颤,指着谢泉渟,“也跟我们走!”谢泉渟一阵错愕。他要女人可以理解,要自己这个“男人”又能干什么?当奴隶?不对,要是挑奴隶的话,除非是傻瓜,否则都会挑后面那些能干活的仆人才对。难不成他是想……
谢泉渟脸色一变,抬手示意身后的几个随从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然后沉声道:“恕难从命!”
“哟哟,看看啊,这小哥儿还挺烈的呢!”贼群中一尖嘴猴腮鼠眼的矮瘦男人调笑。
简潇略一低手,纵马上前。只听“刷”的一声,紧跟而来的便是那矮瘦男人的哀号。
“好小子,居然还有两下子!算我小瞧你了!”为首的刀疤男怒气顿起,“兄弟们,给我上!女的留下,男的除了刚才那个小白脸,其余全杀了。”谢泉渟在此时居然还有心情想别的:糟糕,早就说生得白净不是好事了!
“对,快上!”吃了简潇一袖箭的男人也在一边尖叫帮腔,看来是暂时忘了皮肉之苦。
正当山贼们将要缩小包围时,一道冷漠中不乏沉稳的嗓音响起:“住手。”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让所有人都感到了压力。只见一男子自旁边的树林里策马出现。所到之处,白马无声,人亦无声。
相较于谢泉渟的精致,简潇的俊朗,这个男子英挺无比。对,就是英挺,而且只能用英挺来形容他的长相以及那难以名状的独特气质!坚毅如刀刻般的面庞,深邃的眼眸,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清冷的表情。“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种做法不太好吧?”虽然话的内容与一般仗义执言的人所说的相差无几,但冷漠的语调却让山贼们生生打了个寒颤。“哈哈……”难听的笑声突兀地响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人物呢,原来又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了,那爷爷我就不客气了。”刀疤男张狂地笑着,心里却暗自为身上越来越凝重的压力感到惊恐。
男子眼中冰霜渐渐增多。“找死。”这两个字从他唇中逸出,轻如情人间的呢喃,却诡异地充满杀气。“叮”,剑身如虹,剑鞘低吟。如水的光芒蓦然显现,月华一般。“月华!”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人蘧然,剑月华。“是蘧然!”山贼们惊慌起来,有的甚至已经开始叫着四下乱窜了。“算你们识相。”被称为蘧然的男子干净利落地收剑回鞘,嘴角扯出一抹几乎让人抓不住的冷笑。然后他转头,挑眉扫视简潇、谢泉渟与刚刚移至队前的谢风泠和如轻。他的目光似乎在谢泉渟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原来是蘧然少侠。在下简潇,幸会幸会。”简潇爽朗一笑,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蘧然投在谢泉渟身上的探索视线。凡是到过北方的人,都听说过蘧然的大名。没人知道他姓什么,只知道他叫蘧然。“人蘧然,剑月华”既是对他的评价。据说他从未真正有过与欢喜有关的感情,而他武功之高更是使他的那柄名剑一出鞘就能将敌方吓个半死。蘧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冷厉,取而代之的是懒洋洋的淡漠。他淡淡地瞥一眼简潇,“这位既然是江南显城简家的公子,那么那边的两位一定就是谢家少爷了。”“正是。在下谢泉渟,此乃小弟谢风泠。幸会,蘧然少侠。”谢泉渟悠悠然地自简潇身后出现,策马站于谢风泠身边,为蘧然做了一番介绍。
“不用少侠,直接叫我蘧然即可。不过——”蘧然眼风扫过眉头微皱的简潇,“谢小姐用得着‘在下’二字么?”一语惊到三人。如轻紧张地按住身侧的配剑,对方是敌是友尚待查明。而简潇则是暗暗吃惊地盯住蘧然,额头上冒出了几滴冷汗。谢泉渟先是一惊,既而平静。她摆出招牌的似笑非笑,“蘧然兄,在下是长得比较像个女子,但是江南男子多是如此,不足为奇。还望蘧然兄不要再质疑在下的性别,这让人很是不快。”“哦?”蘧然的表情古怪起来,“那么是我的错了,抱歉。”谢风泠一点也不怯场,当下可爱地笑了:“蘧然哥哥吗?没有什么可抱歉的,你有这个想法很正常。我二哥从小就男生女相,就是在家乡,也有很多人把他当成女孩儿,记得一次还有人差点将他当女子调戏了呢!我们都见怪不怪啦!”蘧然感兴趣地看着他,问道:“那后来呢?调戏他的人怎么了?”谢风泠再笑:“被如轻姐姐一掌拍飞了。”场面有点怪怪的。蘧然竟然有要笑的趋势。难道天要下红雨?或者是老天爷觉得红雨不够瞧,正准备来换个下绿雨?
“呵呵。”蘧然居然真的笑了,虽然只是淡到几乎要看不出来的笑容。“此山贼匪颇多,看你们的人手似乎不多,不如我和你们一路?”
反串
此刻,五个大字蹦进谢泉渟的脑海:“无事献殷勤”。她转头,与简潇的视线相碰,两人无声地达成共识:不需要别人跟着。这大概是他们自相识以来最有默契的一次了。眼神交流完毕,简潇率先婉拒:“谢过蘧然兄的好意,不过,既然蘧然兄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中,必定是有急事正待处理。我们连人带车拖拖拉拉,恐怕会耽误了蘧然兄的时间。”
言下之意:你自个儿走人吧!谢泉渟接下简潇传过来的棒子,再接再厉道:“箴铭所言极是。况且看蘧然兄行色匆匆,我们实在不好再多作麻烦。不如就此告辞。”嗯,就差一句“青山不改,碧水长流”了。谢风泠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最后决定保持沉默。不料,蘧然竟没有坚持,只是说:“既是这样,那就算是我多此一举了。各位,再会!”
说完,他潇洒离去。看着蘧然的背影,谢泉渟咬咬牙,脸上撑着笑,问道:“他刚才和我们同路吗?”
简潇也笑得很勉强:“好像不是。不过现在又好像是了。”蘧然就这样在他们面前走走停停,好似给这队人马引路一般。而谢泉渟脸上的笑容也益发灿烂,照她的说法,那就是:有专人专门免费开路,我们何乐而不为?要知道,一个商队被外人一直跟着,不是什么好事——对方很有可能会把商队里的货物品种和数量及质量泄露出去。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也希望蘧然能以他的名誉为先,不做这种小人之事。
其中之火药气味,惟有与她相近的如轻能体会出来了。一路倒也算是相安无事。终于下得山来,到了西北地区的范围。其实西北除了草原荒漠,也有不少分散于水源地带的城市。所以简、谢一行人下山后没走多远,就到了一个小城。众人皆欢欢喜喜,高兴异常。因为在城里可以买到干粮清水,还可以找个客栈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既能补充食物又能补充体力。谢泉渟和简潇在客栈后面将众人一一安排妥当之后,便带着谢风泠与如轻到客栈前面,准备随便吃点晚饭。一踏进客栈外堂,谢泉渟就直觉地想退回去。靠窗的一张桌子边,一男子迎光而坐。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温柔地照射进来,将他的脸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蘧然。很明显,他已经看到了他们。只见他悠闲自得地对着谢泉渟举举酒杯,似作出诚恳的邀请,更像一种刻意的挑衅。谢泉渟按捺下后退的冲动,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缓缓扯出笑,与简潇一道踱至蘧然桌前。谢风泠和如轻互相看了看,也跟了过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蘧然平淡的语调里停不出一点儿情绪,“请坐,如不嫌弃,我作东。”“是啊。”谢泉渟眯眼,“确实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呢。”倒是简潇笑了:“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语毕,他一撩衣摆,落座。谢泉渟顿了顿,也坐了下来。如轻似是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了谢泉渟和谢风泠身后。
能聊的话题本就不多,再加上谢风泠坚持“小孩子少说话”的原则,因此桌上气氛不冷不热。
即将吃完饭时,简潇忽然很郑重地对蘧然说:“谢谢。”蘧然淡淡道:“举手之劳。”这两人的简单对话听得谢泉渟不明不白。是什么事情能让不轻易如此庄重谢人的简潇改变了他的一贯作风?难道是因为……疑问的目光投在如轻身上。如轻咬咬下唇,对谢泉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谢泉渟愣住了。原来在山上,真是由于蘧然而没再出现过打劫之贼。她心情复杂地回头,却正好对上窗外远处的草原。一片翠绿嫩绿中,几颗白白的小圆点儿,应该是羊群。也不知怎的,竟就恍起神来,只留给其他人精致的侧面以及三枚在夕阳光照下交替显现出红黄两色的黑石耳钉。当简潇抬头时,看到的就是她的侧脸,和蘧然眼中一闪即逝的流彩。当天晚上,简潇面带不豫地进了谢泉渟的房间里。看他的样子好像还有些避难的味道。
“怎么?”谢泉渟似笑非笑,神情里不免露出看好戏的意思。门外的声音立刻为她的疑问作出解释。“谢公子,请问简公子在您这里吗?”是个娇滴滴的女音。谢泉渟忍笑看看正无处可藏而急得原地打转的简潇,扬声回答道:“我已经休息下了,他不在这儿,姑娘还是再去别处找找吧!”待下楼声逐渐听不到后,谢泉渟大笑出来:“箴铭,你也有被女子追到四处躲藏的时候?”
简潇狼狈地瞪她一眼,“如果你不说你已成亲,并且还拉出了如轻假扮你‘夫人’,今天被追得到处跑的人就是你了!”原来当他们在后院安排事务的时候,客栈老板的女儿正好经过,看中了英俊的简潇。这位不拘小节又爽快大方的大漠女子当场就表明了心迹,并在遭受拒绝后表示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今天就算我不说我有妻室,她也不会看上我。”谢泉渟意味深长地笑,“毕竟我不是她心中的好男人形象啊!哪家的女子喜欢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秧子?”简潇闻言,好气又好笑地说道:“是啊是啊,你是‘弱秧子’,可怜我一个大男人,还被人家小女孩的热情给吓到了。”谢泉渟但笑不语。简潇在屋里走来走去,很是烦心地说道:“这下这可坏了,看她那架势,好像要跟着我们一起走。被她盯上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箴之,你倒也替我想想办法啊!”谢泉渟悠哉游哉地嘬口茶,嘴角泛笑:“有什么办法?再说了,送走这位姑娘又会出现下一个。箴铭魅力无穷,小弟我甘拜下风之余,也是束手无策、爱莫能助啊!”简潇无奈地坐在她对面,苦笑叹气:“我知道你是故意要看我好戏的。”
“是啊。”谢泉渟大大方方地承认,一副“你又能奈我何”的样子。简潇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谢泉渟递过来的一杯茶。半天后,他才慢吞吞地说:“我倒有个好主意。”谢泉渟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这号表情了,不由得心下忐忑,表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尽量保持随意地问道:“什么主意?愿闻其详。”简潇笑得有深意:“就是像你一样找个人假扮成我的夫人啊!”这不失为好办法,而且也听不出什么破绽。但谢泉渟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呢,我和你还是有些不同的。你家如轻是内定的妻子人选,就算和你同处一室也不算失礼。而我就不行了,若我找别的女子来,难免会损害人家姑娘的名节,这样不好。”简潇开始诱敌深入。“……箴铭的考虑确实有理。”谢泉渟点头,心中不安逐渐扩大,他想要干什么的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敢去问。“既然箴之也这么认为,那就好办多了。由你‘长得像女子’的箴之来‘男扮女装’是再合适不过的了。我们可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你该不会连这点小事都不肯帮我吧?”简潇狡猾地问着谢泉渟。谢泉渟已经彻底呆在那里了。“呀,箴之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是默认了。那好,我们就这么办。我先回房了,明天见!”
简潇心情大好,得意地迈着轻快的步子出了谢泉渟的房门。而屋里的谢泉渟还在发呆中。一大清早,谢泉渟就觉得到处透着古怪。先是送来清水的掌柜女儿神色讶异地盯着她猛看,边看还边摇头叹气的,像是惋惜,又像是懊恼。然后是如轻。她一进门,就欲言又止。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后,才小声问道:“少爷,要不要换女装?如轻还有新衣服,少爷穿应该是正好的……”惊得谢泉渟漱口的茶水差点咽下去。最后是简潇。他竟然亲自送来几支女子用的钗环步摇,还说什么“发长不足,八成也用不了多少首饰”。
这回谢泉渟直接就把他轰了出去,顺便把那包首饰甩他手上:“你自己拿去用吧!”
随后,她当着简潇的面,狠狠地带上门,恨不得这门能砸扁他的鼻子。简潇神态自若地回头,对着一干吓傻了的客人笑道:“不好意思,我家夫人脾气是大了点儿。”
门又被“哐”地打开了。谢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