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袁真澄几乎是着了迷似地回凝那女人璀璨的眼眸,不自觉地呼吸着那阵自她身上传来、淡得几乎无法察觉的清香。
「思思,你什么时候赶来的?」她听见黎之鹏讶然地喊着,嗓音掩不住强烈惊喜。
「刚刚。」女人清浅一笑,灿丽的眸子不曾稍离过袁真澄,「敝姓齐,齐思思,」她柔声打着招呼,「是他们兄弟的老朋友了。」
「我们可以说是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黎之鹏补充。
「交换舞伴吧。」
「交换?」对黎之鹤的提议,黎之鹏似乎有些犹豫,浓眉微微一紧,眸子悄悄瞥向齐思思。
「快!」齐思思抿嘴一笑,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手,「我有话审你。」
他几乎是半被强迫地拉离。
袁真澄蹙眉,无法将眸光自逐渐远离的两人移开。他似乎很怕齐思思,对那个青梅竹马的态度完全不像对她一般潇洒自若,相反地,还有点小学生见了级任导师般手足无措的况味。
她心底一阵莫名的酸涩。
不论他们之间是怎样的交情,她直觉那是她无法了解的关系,他们共有的回忆与联系是她无法介入的。
「别担心,他们只是好朋友。」黎之鹤低柔的嗓音唤回她随着黎之鹏走了大半的心魂。
她蓦地回转眼眸,凝定面前轻轻揽着她,带领她翩舞旋转的男人。
这一个与那一个有着极为相似的五官,黑眸藏蕴的神气却不似他弟弟那般调皮不羁,而是温煦和婉的,静静地锁住她。
却同样让她透不过气。
就算他看着她的眼神毫无威胁,她仍不自觉地产生一种被看透的狼狈感。
她怀疑自己脸上的神气究竟泄漏了几分强烈在乎。
「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本来就比较好,」黎之鹤微笑解释着,「但绝对非关男女情爱。」
「他似乎有些怕她。」她低声一句,不敢看他的眼眸。
黎之鹤一阵朗然大笑,「之鹏的确怕思思。」他缓缓说道,语气有着不容置疑的嘲弄,「思思是我们当中看他看得最透的人,从小到大,他没一件心事逃得过她的眼睛。」
而她却总是弄不清楚他的意图,总是被他轻易玩弄在掌心。
袁真澄不觉咬住下唇。
她嫉妒齐思思,真的,就算她怎么拼命说服自己不必在乎,仍然无法阻止内心升起的酸涩感。
她嫉妒齐思思可以轻易看透黎之鹏,而他,也唯有在齐思思面前不敢造次。
她更嫉妒的是,虽然他面对齐思思时态度有些慌乱,却仍然因为见到她而喜悦至极。迟到的齐思思绝对是这场婚礼最受他期待的贵宾。
绝对是的,否则他不会对齐思思笑得如此灿烂——他从不曾在她面前展露如此爽朗愉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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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得像只偷腥的猫。」齐思思扬起螓首,薄薄的唇角衔着淡淡的嘲弄,浓密的眼帘俏皮地上下摆动,「想必现在得意非常吧?」
黎之鹏别过眼眸,「我得意什么?」
齐思思耸耸肩,「如果眼光可以灼人,我现在大概已经被烧得体无完肤了。」
她仿佛答非所问,但黎之鹏明白她的意思,嘴角半带得意地扬起,「你说她现在是不是嫉妒得想杀人?」
「是不是想杀人我不知道,不过她显然对之鹤的魅力完全免疫,那双眼睛几乎没有认真看过他一眼。」
「那当然。有我在她怎么还有心思去看别的男人!」
「你倒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齐思思嘲讽道。
「我知道她迷恋我。」
「你不也同样迷恋她?」
「我?」她好整以暇的宣布似乎吓着了黎之鹏,他双眸惊愕地瞥向她。
「若非如此你会甘愿娶她,为她套上婚姻的枷锁?」她闲闲地说道,「你不是一向最重视自己的自由,还誓言终生不娶吗?」
「没办法,总要顾及老头的意愿。自从之鹤娶了清晓,他就把矛头整个对准我,谁受得了?」
她没有被他的藉口骗过,「若说黎伯伯催你结婚,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了吧?为什么偏偏遇到她以后你才忽然动了凡心?」
他一窒,唇边微笑一敛。
齐思思嫣然一笑,「我劝你还是实话实说吧。」
黎之鹏沉默半晌,终于无奈地耸耸肩,「我什么也瞒不过你,思思。」他一面说,一面叹了口气。
「说吧!」齐思思觉得自己像小学老师诱哄着她的学生。
「其实我们的婚姻并非如你想像,」沉吟了好一会儿,他终于缓缓开口,「是立基于爱情的基础上的。」
她皱眉,「那又是因为什么?」
黎之鹏咬紧牙,终于不甘不愿地招认,「她曾经拒绝过我的求婚。」
「什么?」齐思思忍不住扬高嗓音。
「因为我不够有钱。」
「你不够有钱?」她秀眉一扬,星眸燃起感兴趣的光芒,直觉有一段精采的故事可听。
他凝望她充满兴致的眼神,禁不住悄然长叹。
看来今晚他不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思思是很难放他清静了。他深吸一口气,认命道出事情原委。
一直到帕海贝尔的D大调卡农结束,莫札特第525号小夜曲响起,他才简洁叙述完毕。
虽然是言简意赅的解释,齐思思却一下子便切入重点,「所以你是因为她不肯答应一个穷小子的求婚,才回复富家公子的身分,并且故意用一纸契约引她入瓮,藉此修复你所剩无几的自尊?」
这女人说话简直该死的辛辣!
黎之鹏瞪住齐思思,眸光凛冽,带着浓浓的不悦。
但她根本把那两道足以让其他女人结冻的冰冷眸光视若无物,继续俐落的盘问,「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他无奈地大翻白眼,「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发挥你超级检察官的问案本色?」
她只是轻轻一笑,凝望他的眼眸璀亮,「你爱上她了吧?之鹏。」
他眉宇立即一轩,「才没有。」
「你爱她。」她肯定地重复一次,「否则不会主动向她求婚。」
「我说过那只是一时贺尔蒙作祟,我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拒绝,而且是用那种理由——」
「可是你的确爱她,否则不会用这种愚蠢的方式骗她答应结婚。」
「那只是惩罚。」他迅速反驳,「我想惩罚她,我要教会她不是只要嫁入豪门生活就会幸福快乐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不错,你说得对。」齐思思不停点头,似乎颇赞同他,但随后加上的两个字立刻击败他,「爱情。」
「思思!」他长长叹息,实在拿她无可奈何,有种想仰天畏啸的冲动。
「你不肯承认?」
「你认为我会吗?」他哑声问道。
「为什么不会?」
黎之鹏深深凝望她,黑眸换过一道又一道雾彩,面色忽阴忽晴,「你认为有了早儿的教训后,我还会爱上这种贪慕虚荣的女人?」他摇摇头,嘴角半自嘲半讽刺地挑起,「我该死的是那种白痴吗?」
她没有说话,忽地若有所思。
「那种折磨我可不愿再来一次。」他语音喑哑。
「可是之鹏,」她低掩的眼睑倏地扬起,「爱情是很难掌控的,人总是爱上不该爱上的人。」
黎之鹏一凛,直觉齐思思会如此宣言并不单纯。他低头紧盯她,研究着她闪烁着某种异样光彩的美眸,她禁不住别过头。
他蓦地一惊。从小到大,思思还是第一次躲避他的凝视。
「怎么回事?思思,发生了什么事?」
她保持沉默,细白的贝齿咬住温润的下唇。
「这是你的肺腑之言吗?」他转回她秀致的脸庞,不让她逃避问题,「你爱上了某个人?是谁?」
她摇摇头,「我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而你,或许掉入了跟我一样的魔障。」
黎之鹏心脏一紧,俊朗的眉峰紧紧纠结。
他不喜欢思思如此说话,那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而最可怕的是,她对他的事情总预料得十分精准。
他不觉调转眸光,找寻着那个近日来扰得他心神紊乱的女人。后者不知何时已换了舞伴,正与他另一个好友严寒跳着舞。
而她的眼眸依然凝定在他身上。
黎之鹏的心忽地一痛。
她的眼神——像是预知到自己混沌不明的未来,蕴涵着微微的恐慌。
如果她知道他将会如何待她,那双眼怕会抹上浓浓怨怒吧?
他真不想那样做,不愿意自己以那种方式伤害她。
可是他必须。
因为若不那样刺伤她,他就没办法保留自己一颗心完整无缺。
第八章
袁真澄觉得自己是个傻子,否则不会一直乖乖坐在房里等他,从子夜新月高挂天际开始,一直到东方熹微,绽出第一道晨光。
她仰起头,再度调转眸光凝定玻璃天窗。
第一次参观他这间独占一层楼的卧房时,她只忙着赞叹整个空间的阔朗豪气,却不曾稍稍注意到原来房里的天花板是可以向两侧滑开,露出完全用透明玻璃造成的拱形屋顶的。
直到黎之鹏第二次带她来到鹏飞楼,要她在婚前一个人住这里时,她才由床头柜边的按钮发现了这个别出心裁的设计,
她佩服设计这栋房子的人,这样的楼宇会是每一个女人的甜蜜梦想,尤其是那个用玻璃打造的拱形屋顶。
夜晚,不论是温柔的月华或者璀亮的星芒都会透过玻璃屋顶洒落,营造一室甜美浪漫。
她好喜欢那种沐浴在朦胧星光下的美妙感觉。
那是一种适合与最亲密的人分享的感觉,而她,却从来只有一人独享,不论是婚前或婚后。
袁真澄深深吐息,身子往后一倒,仰躺在舒适柔软的蓝色大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即便是两人婚后,他仍然将她一人抛在这里,就连婚礼当晚他都不曾与她同房,跟着一群世家子弟胡闹到天亮。
就连他自己的哥哥和他最好的朋友都看不过去,双双劝他少喝点酒,他却完全不理,喝得酩酊大醉,在送走所有宾客后,一个人沉沉入睡。
接着,便是数日数夜不见人影。
白天,是到黎氏位于仁爱路的总管理部上班,晚上则出入各家俱乐部,倦了,就回到他那层位于敦化南路的公寓。
她记得他说过鹏飞楼不是住的地方,是专门用来举行周末晚宴的。
他要她住这里,该不会也存着一星期见她一次的心理,其余日子照旧过他快乐逍遥的浪子生活?
那她和那种被金屋藏娇的情妇有何不同?而他,仍是不折不扣的单身贵族。
袁真澄明白自己无权抱怨,不应该怀有一丝丝委屈。
他们在契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他不过是照着契约条款执行而已,只是她没想到他竟将契约上的条款实现得如此彻底!
他真可以如此毫不在乎地将她一个人冷落在鹏飞楼,问都不问一声?他真的对她一点感情也没有?
那又怎样?袁真澄忽地双眉一轩,对自己不满起来。
他们本来就是各不相干的,他不必在意她,她也不必多理会他。
反正是契约婚姻,他们用不着束缚彼此的情感,他过他浪荡的日子,她也可以过她逍遥自在的贵妇生活。
她为什么要乖乖待在鹏飞楼足不出户?为什么还要夜夜期盼他忽然出现她面前?
她要出门!
她现在有的是钱,不好好挥霍一番岂不辜负上天美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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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真澄疯狂地购物。
ESCADA的套装、YSL的小礼服、HERMES的丝巾、DKNY的裙子、LV的皮包、CATIER的钻饰,她买到几乎每一间商家的售货小姐都视她为上宾,急急忙忙送上贵宾卡,欢迎她下次再来。
而每一次听到刷卡机刷过黎之鹏给她的金卡,发出俐落声响时,她心里就一阵难言的畅快。
那是一种类似报复的快感。
她甚至以黎之鹏夫人的身分打电话给台湾的经销商,要他们替她想办法弄到法拉利F40。
对方虽然忍不住讶异,却也恭恭敬敬地答应。
袁真澄关掉手机,金橘色的唇角今日第一次扬起。她侧转头,交代一直在一旁乖乖待命的私家司机,「你先替我把东西拿上车,我上楼找之鹏去。」
一睑忠厚老实的司机点点头,目送她窈窕的倩影翩然飘进电梯。
黎先生要知道他新婚夫人竟然是以这种速度在花钱的,那总是满不在乎的脸庞恐怕也会稍稍一白吧?
他手上提了两、三个大袋子,黑色轿车里同样塞满了购物袋,更别说还有许多夫人根本带不走的衣物,交代售货小姐派人亲自送到鹏飞楼。
光是今天一整天她就刷爆了两张金卡,而这还只是他们结婚第一个礼拜呢!
他真不敢想像黎先生脸上会是怎样一副震怒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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