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平远失笑道:“洛儿,怎么一回来就气鼓鼓的?”
江洛儿皱眉道:“爹爹,我都听说了,您不用瞒我!”
江平远摇头轻叹道:“你又何必回来趟这浑水呢!”
江洛儿瞪大眼睛道:“爹爹,您就眼睁睁见他们将您苦心经营的圣教折腾得乱七八糟?”
江平远怅然道:“你祖父一回来就指责我领导不利,二话不说就从我手中收走了大印!”苦笑一声,他又落寂道:“既然如此,我也索性将圣教交还给他,让他带领圣教振兴去吧!”
江洛儿不满道:“爹爹,您才是当今的教主!”
江平远不以为然地接着说道:“就同以前一样,他总能数落出我的不是来,我做每件事都不合他的心意,我如今也心灰意冷了!”
江洛儿跺脚道:“不行,这岂不是让那些奸人得逞!爹爹,您千万别放弃!”
江平远摇头道:“洛儿,你自小就对教内事务不感兴趣,看你的志向似乎也无意问鼎教主之位,何必这么紧张呢?索性交给他们去折腾吧!”
江洛儿摇头道:“我想不想继任这个教主是一回事,容忍奸人胡作非为又是一回事!总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的阴谋得逞!”
江平远不语,淡然如水的目光却仿佛盯进爱女的灵魂里去。
江洛儿突然好奇问道:“您不是说,您那父亲深觉在水月母女之事上有愧于您,隐入深山不知所踪了吗?您找了好久都没有头绪,怎么还是让水月给找了出来?”
江平远苦笑道:“可见我当年并未倾尽全力,也许我本意就没想将他寻出来。”
江洛儿又问道:“他如今不觉有愧了?他怎么还信任水月等人?”
江平远淡然道:“他远避孤苦之地生活这么久,理所当然认为自己的罪孽已然还清。至于水月,他对我说那倒底是他选中,给我明媒正娶进门的媳妇,我冷落她这么多年,她的罪孽也已偿清了。”
江洛儿不由好笑道:“就这样?”
江平远点头道:“就这样!”
江洛儿皱紧眉头,思虑片刻,突然冒出一句话道:“爹爹,由洛儿来对付他可好?”
江平远摇头道:“他毕竟是你的祖父!何况这教主之位也是他亲手传给我,如今他想收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江洛儿沉声道:“他是您的父亲,可与我没有关系,您若不忍见我整治他,您索性离开总坛一段时间好了!”
江平远诧异道:“你这孩子,又说胡话,他是我生父,自然是你祖父,怎么与你没有关系?”
江洛儿心想,什么祖父,在这个世上,我只心甘情愿认一个爹爹,勉强再认一个娘,不能再多了!
江平远又漠然道:“你也已经长大,不用我再操心,我如今可说是真正地了无他念,正可寄情于书画古籍,了此残生,倒也悠哉!”
江洛儿见他如此消极,心中着急不已,终于念头一转,咬咬牙道:“您不想见我娘了?”
江平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平心静气道:“我死之日自然会与你娘相会!”
江洛儿急道:“她还没死,用不着等到那一天!”
江平远闻言大惊,猛然进前两步,直直盯住江洛儿,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江洛儿心虚地低声说道:“我六岁那年在临安已经见过她一面,前几个月在汴京也是经她相助才得以逃出……”
她从未见江平远的眼神如此严肃愤怒过,不由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近不可闻。
江平远注视她的目光转为沉重与悲痛,令江洛儿心酸不已,忍不住争辩道:“不是我不想告诉您,是娘她不许我说的,您也知道她那脾气!”
江平远默默转过身去,用一只手扶住桌案,可是江洛儿眼尖,发现他的背部在微微颤抖,当即颇为羞愧地垂下头,乖乖地将前前后后发生之事详细叙述了一遍。
半晌,江平远仍是背对着她开口说道:“若不是发生今日之事,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江洛儿难过道:“我也不想,只是娘对爹爹成见已深,我不敢轻易说出来,深怕时机未到反而坏事!”
江平远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深邃地看着她道:“如今时机已到了?”
江洛儿重重点头道:“不错!我看她是有些心动了,何况……”说到这里,她不禁欲言又止,为难地看了江平远一眼。
江平远一惊道:“她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洛儿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江平远急道:“洛儿,你快说!”
江洛儿犹豫道:“我觉得她如今的身份极不寻常,怕不是什么好事!”
“什么意思?她可是嫁人了?”江平远一怔道。
江洛儿没好气地回视他道:“您只关心她是否嫁人!我的意思是她怕是投靠了一股强大的势力,否则如何能够自由出入金国皇宫?”
江平远面色一缓,微笑道:“只要她平安就好!”
江洛儿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这痴情男子,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三部 天下事篇
第五章 魔教变故(三)
父女二人的谈话终被打断,有人在门外扬声秉告,“教主,邹左使求见!”
江平远看了一眼女儿,苦笑道:“怕是为你而来的!”
江洛儿冷哼一声,并不出声,心中却暗道:好个邹琰,我倒要看看你这见风使舵的小人有何面目前来见我!
门一开,一袭青裳的邹琰恭恭敬敬地走了进来,深施一礼道:“属下拜见教主,拜见大小姐。”
江平远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江洛儿却板着脸闷不作声,一边上下打量着他,一边在心中转动着念头。
邹琰抬起头来,偷眼一瞧,正对上江洛儿凌厉的目光,不由心中打了一个冷颤,精瘦的面颊上急忙堆出一个笑容道:“属下刚刚得知大小姐归来,多时不见,大小姐英姿更胜啊!”
江洛儿冷笑道:“邹左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我的脾气你最清楚,顶不喜欢人家绕弯子!”
邹琰神色尴尬道:“这个,是这样的,老教主得知大小姐突然回到总坛,特名属下来请大小姐到议事厅,这个,见个面。”
江洛儿轻笑道:“他是叫我去拜见他吧!邹琰,你倒真会做人,任何时候都想着两面不得罪!”
这话明显的讥中带讽,暗含嘲弄之意,邹琰怎会听不出来,心中叫糟,这大小姐怎么一上来就要找自己算账呀!
江平远却在此时突然开口,温和地对江洛儿说道:“洛儿,你是晚辈,去拜见祖父也是应该,不要难为邹左使了!”
江洛儿无奈道:“爹爹既然这样说,洛儿自然从命。”她刚刚惹恼了江平远,不敢不顺着他的意。
当下,江洛儿转头对邹琰道:“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邹琰如蒙大赦一般,赶紧一边施礼退下,一边说道:“属下遵命!”
待他离开后,江平远紧盯江洛儿道:“洛儿,邹琰毕竟是老臣子,你不可太难为他!”
江洛儿冷声道:“爹爹,您放心,洛儿有分寸!”
江平远仿佛能够看透她的心思,摇头道:“洛儿,这几年来,他也帮了你不少,你祖父回来后,他也并未将你们的所作所为透露出去,已经算是不易了!”
江洛儿一惊,她嘱咐邹琰暗中监视教众之事一直都是瞒着江平远的,如今听江平远的口气,这事他却是早就知道了。
江平远叹了口气,语带苦涩道:“你自小就极有主张,我如今也管不了许多,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江洛儿心中一喜,知道江平远并没有责备自己之意,当下讨好道:“爹爹,娘给我一个地址和人名,要我紧急之时联络她,我现给你写下来可好?”
※ ※ ※
江洛儿离开江平远的书房,并未急于前往议事厅,而是径直回转自己幼时的居室,那里,辛三娘正眼巴巴地盼着她。
等到江洛儿终于梳洗更衣,并与辛三娘互诉了一番思念之情后,二个时辰已经过去了,其间倒是没人来催过她。
焕然一新的江洛儿越发显得神采飞扬,一身月白衣裙淡雅飘逸,一头乌黑秀发柔顺如水,发梢还没有完全干透,有几绺湿漉漉地趴在她的肩头,凭添了几许妩媚。
连辛三娘都看得楞住,半晌才回过神来,轻声说道:“大小姐可是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江洛儿轻笑道:“只有你从小就不肯赞我美丽,如今得来这俊俏二字可真是不容易!”
辛三娘叹道:“女子生得太好难免吃苦头!”
江洛儿调皮地眨眨眼道:“你给我放心,我不叫别人吃苦头就不错了!”
辛三娘瞪她一眼,埋怨道:“大小姐不要再磨蹭了,老教主这会不定怎么发脾气呢!”
江洛儿嘻笑一声,心满意足地向房外走去。
门一开,一个伟岸挺拔的白色身影正静静地看着她微笑。
江洛儿不禁欢呼一声,高兴地叫道:“杨大哥!”
杨萧眼中闪动着莫名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但笑不语。
江洛儿快走几步来到他近前,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陪我一起去议事厅吧!”
杨萧温和地点了下头,爱怜地看着她道:“洛儿,你这几个月来有些消瘦了!”
江洛儿抱怨道:“我爹爹才是瘦了好多。”
杨萧叹了口气,与江洛儿并肩而行,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心里比谁都看得明白,越是如此,他就越发意兴阑珊。”
江洛儿心知他说得不错,也无声地叹了口气。
两个年轻人一出现在森严肃穆的议事厅,便叫在座之人无不眼前一亮,什么叫金童玉女,只要看看这一对就知道了。
江洛儿笑盈盈地扫视一眼,正座上面目阴沉一双摄人凤眼的老者、两旁虎视眈眈狠盯自己的姚长老、眼露好奇妖气更重的紫裳长老、体态越发福态的穆长老,还有那见自己终于露面而明显舒了一口气的邹琰,各人神态净收眼底。
江洛儿早已打定主意,不慌不忙地笑道:“各位,多日不见,看样子都还过的不错嘛!”
那上座的老者重重地冷哼一声,鬓脚已见白发的姚长老腾一声从椅子上站起,厉声指责道:“老教主在此,不得无理,还不上前拜见!”
江洛儿冷冷瞟了他一眼,轻笑道:“这不是姚长老吗!谁允许你这般对我讲话的!”
姚长老一楞,随即阴笑道:“姚某如今代理右使之职,有责任管教任何逾礼之行!”
江洛儿轻蔑地笑道:“是吗?那倒是应该恭喜姚长老了,如今终于大权在握,得偿所愿了!不过,你既便是升任了右使,也一样是我江洛儿的属下,这般放肆可是不明智呀!”
姚长老面色铁青,急急喝道:“胡说,我姚某如今只听从老教主一人之令,你这不知是哪家祖宗无德才生出来的野种,怎配要我臣服!”一语过后,满堂寂静无声。
江洛儿生怕身旁的杨萧沉不住气,先转头向他投去一个安慰的笑容,再回过头来,仍旧笑眯眯地说道:“我还以为姚长老深得器重,应该已经熟知我们江家之事了,如今看来你也不过如此!难道你的主子没告诉过你,我们江家人认亲只凭这双独一无二的凤眼,换句话说,没有遗传这双凤眼之人才是名副其实的野种,不信你可问问你的主子!”说着,江洛儿淘气地对上座的那名老者挤了挤眼。
话音刚落,就引来在座一片惊异之声。
姚长老不由大惊失色地望向那老者,叫道:“老教主,她在胡说!”
那老者此时却是颇感有趣地盯着江洛儿,突然出声道:“好,不愧是我江胜日的亲孙女,不似你爹那般只知退缩忍让!”此言一出,满堂重新寂静无声,那姚长老的一张脸已快红成一块猪肝。
江洛儿最不喜有人说江平远的不是,当即面色一沉,瞪他一眼道:“我爹爹是最明事理最最清高之人,不愿与人计较并不表示退缩忍让!”
那老者不由笑道:“好个女娃,一路打得我手下禁卫哭爹叫娘,上山来故意害我久侯,如今又敢当面指责我数落你爹,真是胆大可以包天了!”
江洛儿自然听出他语气中赞许之意更胜责怪,不由暗中纳闷,她本意就是想要激怒此人,索性大张旗鼓地对抗到底,却没想到江平远这爹倒真是跟他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比较下来,仿佛这般喜怒出人意料之人才更适合当这魔教之主。
议事厅中余下之人此时都屏息凝神,各个目光闪烁地凝视着这刚刚相逢的祖孙二人,静观其下发展。
江洛儿心念一转,知道如今情势对自己是更加有利,不由莞然笑道:“过奖,过奖,洛儿再胆大包天也是远远不及姚长老啊!他当众轻视辱骂我,连带着将江家的祖宗也给骂了呢!”
姚长老面白如纸地叫道:“老教主,属下不是那个意思,属下不知……”
江洛儿落井下石道:“不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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