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秋县府衙外,已是聚集了大批的百姓,似是在翘首等待着什么。
“你们说今天王爷会来吗?”有人小声嘀咕道。
“不知道。这可是说不准!谁知道王爷到底是有没有受伤?”
“你们没去看吗?那粮仓那边儿可是派了大批的精兵镇守呢!你们想想,若是粮仓是空的,为什么还要派出大批的精兵?”
“就是!我也觉得咱们是被骗了!”有人附和道。
“那你们说,今天王爷要是来了,会不会开仓放粮?来压低粮行的米价?”
“不好说!毕竟离收小麦还早着呢!现在要是就开仓放粮,后面的日子怎么过?”
“也是!总之,苦的还是咱们老百姓!”
“对了,你们听说了没有?说是京城的粮价,涨的比咱们这儿还狠呢!”
“是吗?你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听人家说的。说是京城那边儿的百姓们的日子过的比咱们还苦呢!”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显然已无三天前的那股激愤、焦虑。许是因为晴天派了大批的精兵守卫着粮仓,给百姓们造成了一种错觉,也许是因为外面的消息也传了进来。人们都是有这样一种极为猥琐的心态,那就是当自己比不过别人时,总觉得老天不公,世人欺他!而当得知有人过得比他们还不如时,又会在心中暗自有一股窃喜!大部分的平常人都会有这种心态,与读书无关,与出身无关。
晴天在平秋县的边界,他今日穿了一袭的青色长袍,眼圈处微微有些发青,想来是一连几日都没有休息好。
“启禀大人,王爷的车驾过来了。”
晴天从马车内出来,看了一眼缓缓过来的马车。马车的顶部有鎏金打造,车身通体为‘促榆树’,这种木材虽然并不名贵,却是极为结实耐用。外面看似普通,马车的取材也极为普通,可是这马车的雕工、漆工确是极为仔细雅致,一个雕花,一个弯角,一个挂饰,都是极为讲究,这还只是车外,若是车内还不定是如何的奢华尊贵!
常坐马车的人一看,便会知道这驾马车的造价定然是不菲!而那样尊贵精致的马车,整个封城除了平王府,还有谁配拥有?
随着马的一声嘶鸣,马车已是停到了晴天的眼前。
马车的帘子并未掀起,只是从里面传来了平王的声音,“晴天,我身体不适,还是直接进入平秋县府衙吧。”
“是!”
晴天说完,便指挥众人引路,负责清道。
很快,平王爷的车驾便浩浩荡荡地开进了平秋县城!这样浩大的声势,自然是引起了百姓们的注意!
“快看,王爷的马车!平王爷真的来了!”
“是呀,我见过这马车,的确是王爷的。”
“我就说嘛!这定然就是谣传!王爷这不是来了平秋县了?”
随着人群中的你一言我一语,人群中沸腾了!
马车渐渐走进,百姓们齐齐跪倒,皆是垂了首,不敢抬头看。要知道,那马车里坐的可是平亲王!身分尊贵,岂是他们这些蝼蚁可以直视的!
“王爷,平秋县府衙到了。您请下车。”晴天态度难得恭敬道。
府衙前早已是跪了一地的官差,为首的自然是就是高风。他本来想要去城门外迎接,可是晴天说不必,总要有人在这里镇服着这些百姓,万一再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乱,危及了王爷的安全岂不是得不偿失?
此时,众人跪伏在地上,只见一道浅黄色衣角飘过,一双黑色的朝靴,缓缓抬起。有的胆子稍大些的,微抬了抬头,却也只是看到了那背部以下的浅黄色的皇室王爷的蟒袍背影,还未来得及再往上看,那人影已是进了府衙。
“是王爷!”
“你看见了?”
“笨哪!王爷的脸哪能是咱们能直视的?不过那一袭的官服,整个封城,除了王爷,谁还有这个胆子穿?”
“也是。到底是皇室的亲王,哪个胆子肥了,敢冒充王爷?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晴天跟在王爷身后,直接进了平秋县府衙。身后跟了高风等一众官差。
待到了后堂,晴天吩咐道:“高大人,王爷一路劳累,明日再去视察粮仓!你去外面告诉百姓们莫要再围在这里了。王爷既是来了平秋县,难不成还会飞了不成?”
高风点了头应是,极为小心地退了出去,待出了后堂,稳住了身形,眼角却是闪过一道轻蔑之意!什么王爷?分明就是王爷身边的侍卫初一!哼!看来王爷是真的受到了重伤,否则,也不必如此冒险,让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来假冒他!这可是大罪!一旦被人拆穿,哼哼!只怕这个晴天也是逃脱不了的!
高风的脸上浮上了一层极为危险的笑意,晴天,你以为我一小小的平秋县县令便没有见过平王了吗?你们似乎是都忘了,平王初至封城时,所有的官员可是都到了封城前往迎接恭贺!
你们的胆子还真是大!现在的平王昏迷不醒,王妃又不知所踪,这法子,定是那岳正阳想出来的!这一次,我倒是要看看你们长了几双翅膀!看你们如何还能飞出这平秋县!
高风到了府衙外,安抚了众位百姓,并直言明日王爷会亲自到粮仓视察。今日舟车劳顿,便先歇下了。若是大家还有疑惑,明日可到粮仓之处守着。届时,定会见到王爷!
百姓们散去,心中已是比往日欢喜了不少。不再悲观失望,不再愤懑激动。高风看到百姓们对前几日的两则流言大都失去了兴趣,已是有些志得意满的神情回到了各自的家园。
入夜,一道黑影自平秋县府衙的后堂掠出,身形极快。自他的身后,紧跟了两道黑影,出了县城,直奔平杨镇隔壁的那个村子,平华村。
黑影进入一家看似是极为平常的百姓家中,他飘身进入了院内,到了屋前,伸手轻叩了几声。不一会儿,原本黑暗的屋内,亮起了一盏油灯。
一个衣衫看起来有些褴褛的老者动作敏捷的打开了屋门。“你来了,快进来。”
黑影进入了屋内,在放了一盏油灯前坐下,将自己头上的黑色的斗篷上的帽子揭下。“怎么样了?”
“大人,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明日一早便会有人四处散播流言,说今日来的根本就不是平王,而是他身边的贴身侍卫。平王已经是昏迷不醒,无法料理政务。而封城的付相和岳相二人把持着整个封城的政务,不肯再为平秋县的百姓们提供一粒粮食。同时,最迟明日,咱们的人便会对平杨镇的那些存粮动手。直接烧个干净!”
“好!如此,我便放心了。也算是没有辜负了主子这些年对咱们的栽培和期望!这次的事情,没想到会闹的这么大?原本只是想着将平秋县搅乱,借而祸及整个封城,如此,咱们主子才好借机安插人手,将封城完全掌控。可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竟是如此的不受控制。竟是殃及了整个大渊,反而是险些将主子也拉下水了!”
老者恭敬道:“大人所言极是。这个平王自来到封城便先处置了白大人,咱们起先还以为他是被晋王给拉拢了,却是想不到,他竟然将宋浩也是给收拾了。其实,咱们也还得多谢这平王,要不然,咱们也不会知道这宋浩竟然会是晋王的人。这个家伙藏的可是够深的。”
“你说的不错。如此一来,这封城的两大势力竟是都被他给拔除了!主子这些年在封城的布署,竟是全被那个平王给搅了。现在,机会好不容易来了,咱们可不能错过!争取这次立了大功,将平王的名声彻底败坏!如此一来,就算是平王的伤不重,他也是无颜面对这封城的百姓了!咱们再想法子浇点儿油,将事情闹大,让主子将事情捅到皇上那里去,你说这个平王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哼!还封城之主呢!只怕,到时候,他最轻也要让皇上将其亲王位收回,封地也要收回,然后监禁在京城了!”
“不错!”黑衣人笑道:“所以说,这一次,咱们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找的那些人煽动百姓闹事没有问题吧?”
“大人放心!他们都是些老油子了,做这种事儿,绝对在行!”
黑衣人点点头,“好!”话音刚落,便听到院子里似乎是有动静,老者大惊,厉声道:“什么人?”
还待他二人反应过来,便突然觉得眼前一亮,外面明晃晃的火把几乎是将整个天都给映亮了!即便是隔了窗子,可是二人仍是感觉到了一股刺眼的明快!
“怎么回事?”老者示意黑衣人稍安,自己开了屋里门,到了院中。这出来一看可不打紧,竟然全部都是王府侍卫的打扮!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擅闯民宅!还有没有王法了?”老者强作镇定道。
“王法?你们做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就有王法了?”一名清冷的声音传来,老者一看,此人身穿一身华服,头戴玉冠,面容俊美,手上似乎是还拿着一支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俊美公子淡淡一笑,刹那间,便是这满院的火把,也要黯然失色,“高大人,出来吧!都是老熟人了。怎么?不打算见一见?”
老者一惊,额上的冷汗刹时便顺着两侧流了下来,掉在了硬梆梆的地上,似乎是还发出了两声极为细微的声响。
而最为震惊的,无外乎屋内的黑衣人!他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时,便知道自己这次是无望了!心里顿时一个念头闪过,转身向着内室走去。可是当他掀了帘子进入内室后,已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甚至是连他的双腿都在不停地打颤!那摇摇晃晃的身子,似乎只要是在他的额头轻轻一点,便会倒地不起了!
俊美公子一声令下,“绑了!”遂大步进入了屋内,看到正屋无人,似是一点儿也不奇怪,竟是直奔内室。到了内室,自然是看到了一袭黑衣的高大人!平秋县令高风!
“怎么?高大人,本相叫了你数声都不见你应答,原以为你是在屋里睡着了,却是想不到来这里拜见王爷了!倒是本相的不是了。有王爷和王妃在此,自当是来先拜见他们的。”
这俊美男子,可不就是去而复返的岳正阳!他边笑边说着,那眼中所露出的不屑,却是足以说明他对这平秋县令高风的不齿之意!
岳正阳见黑衣人不语,反倒是两眼呆直,空洞无神,似是见了鬼一般的害怕、惊恐!
岳正阳瞧了他两眼,摇了摇头,看向就坐在黑衣人面前的二人道:“王爷,王妃,你们是不是吓到他了?他怎么这个鬼样子?”
静依笑道:“看到原本是生死未卜的我突然出现在这里,自然是吃惊!而原来应该是昏迷不醒的平王也出现在了这儿,他若是没有被吓到!倒是显得我们这个局布的太失败了些!”
随着初一的进入,这屋内倒是亮膛了许多。“王爷,王妃,这里太过简陋,还是将他二人带去军营吧。”
“也好。本王倒是无所谓,可是王妃身子弱,还是去军营吧。”
岳正阳笑眯眯道:“果然是娶了媳妇儿连自己也给忘了呢!”
元熙等人却是不理他,直接绕过他出了屋子。岳正阳一脸的憋闷,喃喃道:“还真是把我当成透明的了!”随即用手摸了摸鼻子,大声道:“还不绑了?直接送到军营。”
这才有些悻悻地出了屋子,边走还边嘀咕道:“我就知道我是个命苦的!大半夜的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找罪受!没人疼,没人爱的!唉!谁让咱没媳妇儿呢!人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哼!我看着到了我的兄弟那儿,是整个儿反过来了。是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了!唉,真是命苦呀!”
岳正阳这边嘀咕的声音,虽不算是太大,可也不算太小,院中本就寂静,还能听到呼呼的火声。他的这番话,自然也就落在了不远处前面走着的元熙和静依的耳朵里。
静依本来是极力忍着的,可是听到后面那句,实在是忍不住了,破功大笑,“岳世子,怎么会这么有趣?”
元熙一挑眉,“依依,他这不叫有趣,叫无理取闹!”
“有道理。哪有一个大男人还如此地唧唧歪歪的?若是被岳王妃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如此地使小性子,还不知会如何?”
“嗯,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回头我便给岳王妃送封信过去,将今日之事细说一番,也好搏她老人家一笑!也算是岳正阳这家伙的功德一件!”
后面的岳正阳听了,怒道:“你们俩还有完没完了?别以为我是一个人就好欺负!”
“如果不想被我们欺负就赶紧找一个帮手吧!”元熙凉凉地扔下这句话,便扶着静依上了马车。
而独留岳正阳还有些呆愣地看着前面的马车,似是没有回过神来,喃喃道:“找个帮手么?”说完,苦笑了一声,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摇了摇头,这辈子怕是不可能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