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小心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任他宰割。”
何舍之一边说一边笑,样子显得不怀好意。梅岭琳听得出他的意思,脸微微有些泛红,却装作听不出他的意思,没有答理他。两人在城贸中心,逛完二楼逛三楼。不知什么时候,梅岭琳的手牵到了何舍之手上。两人都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件事。逛完城贸中心,两人又去逛了隔壁的翠薇大厦,然后一起吃了午饭。
吃过午饭,何舍之跟梅岭琳到她下榻的旅馆拿钱。梅岭琳还是住在老地方。梅岭琳给何舍之数了五千块钱,说是一家五百,共是打理十家报纸杂志的费用。梅岭琳将钱交给何舍之以后,嘱咐他稿子发出来,不要忘了叫他的朋友给他们经理寄一份样报去。何舍之点完钱,确定无误,才笑眯眯地对梅岭琳说:“不如寄给你,你拿去给你们经理,也是向你们经理寻功卖好的一个机会。”梅岭琳听了,警告他不要乱嚼舌根,但是她并不反对将样报寄给自己。
何舍之本来想趁此机会跟梅岭琳亲昵一下的,但是梅岭琳住的地下旅馆房间是三人一间的,除了梅岭琳,屋子里还有一个湖南来的老婆子。这老婆子讨厌得很,老躺在屋里不出去,一个人剥橘子吃得津津有味。何舍之没有办法,想带梅岭琳出去另外找个地方,梅岭琳说累了,想休息。梅岭琳话音刚落,那个湖南老婆子立刻很响地打了一个哈欠。何舍之明白这是逐客令,只好讪讪地走了。他有些怀疑梅岭琳是否与这个湖南老婆子串通好了。
第二十四章
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熊之余终于和郭兰成为了好“朋友”。
熊之余将突破口选准在郭兰的女儿媚媚身上。通过认真观察,他发现女儿媚媚是郭兰在这世界上唯一真正关心的人。他打听到了媚媚上学的幼儿园,便日日去接媚媚。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竟让媚媚的老师相信了他,放心地将媚媚交给他。然后,在媚媚放学之后,他就领着媚媚在学校旁边的绿地里,一边玩一边等着郭兰。由于他精确地掐好了时间表,所以每次他都能赶在郭兰前面一点儿接到媚媚。开始郭兰还以为这只是偶然巧合,后来这种事多了,郭兰就知道这是他的精心安排了。
郭兰聪明就聪明在这里,她看出来了,却装作看不出来,并不对熊之余的动机加以挑破。开始熊之余心里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惴惴不安,后来见郭兰没有说什么,才放下心来,并且越发殷勤起来。他每天准时去接媚媚,以致后来媚媚学校的老师们都以为他是媚媚的爸爸。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后来,他就不仅仅局限于放学后领着媚媚在幼儿园旁边玩耍了,他带她去麦当劳、肯德基和曼里莎、百顺之类高档商场中附设的免费儿童乐园,并且好几次在休息日的时候,带媚媚上瓜州最高档的全部设备都是从日本进口的儿童乐园。媚媚非常喜欢儿童乐园的霹雳太空船和九曲溜溜板,媚媚尤其喜欢儿童乐园里那个可以让小朋友们与小鹿小羊小山鸡们接触并加以投喂的小小动物园,以至于她后来一见到她的熊叔叔,就会高举双手,蹦着高地喊:“儿童乐园、儿童乐园!”熊之余没有一次不是愉快地满足她的要求的,这不但是因为他确实喜欢这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更主要的是,他希望以此来讨好和接近这孩子的母亲。
熊之余和郭兰保持和发展着一种奇特的关系,双方对于对方的用意都心知肚明,却又都装作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似的。两个人就用这种“掩耳盗铃”和“明知故犯”的幼稚伎俩,来掩盖彼此心中的窘迫和不安,直到久而久之,变得习以为常。
这天,一大早就又带媚媚出去了。先去游泳,媚媚身体不好,郭兰用这种手段来给她增强体质。游完泳,再去吃麦当劳,吃完麦当劳,带着麦当劳馈送的花样翻新的小礼物,又来到儿童乐园,买小白菜喂小鸡喂小羊。一圈忙乎下来,已是下午四点多,熊之余才带媚媚回家。
郭兰已经做好了饭等着他们。
媚媚和她的熊叔叔疯玩了一天,早已疲劳不堪,到家随便吃了点儿饭,喝了一瓶乐百氏健康快车,就倒头睡下了。郭兰给她掖好被子回到餐厅,看见熊之余正坐在餐桌前面等着她。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饭。餐桌中间放着一盆盛开的玫瑰,散发出阵阵幽香。这盆玫瑰是熊之余特意跑了大老远,从龙爪山下一个老花农手里以不菲的价钱买来送给郭兰的。他看得出,郭兰对这盆玫瑰很喜欢,花照顾得很好。这盆花他送给她已有一个星期了,连一点儿枯萎的痕迹都没有。不但没有枯萎痕迹,而且看上去好像显得更加茂盛,更加生机勃勃了。
郭兰知道熊之余爱喝酒,特意买了几瓶上好的酒鬼酒在家里放着。现在熊之余杯子里装着的就是这种芙蓉国里出产的玉液琼浆。他不敢放开了量喝,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因为他怕喝醉了出丑,更主要的是他觉得有郭兰坐在他的对面,比什么玉液琼浆都更加有味道,也更加来情绪。
“这酒不好么?”郭兰不知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明知故问。她偏着脑袋瞅看熊之余。她的脸上化过淡妆,使她的脸看上去就像八月里刚刚成熟的水蜜桃,饱满、甜蜜,秀色宜人,朦胧的灯影里,熊之余发现她的脸上还带着些微的茸毛,使她的脸蛋儿显得更加新鲜。郭兰的头发很长,很粗,梳了两条辫子搭在肩上,大概新近烫过,黑得有点儿发蓝。
熊之余脸上带着微笑,静静地望着她,有一种心醉神迷的感觉。
“不。这酒很好。”他微笑着笑道。
“我不会喝酒,”郭兰道,“我只是听人说这种酒好,就买了。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
“不。这种酒的确不错,只是让你破费了。”
“你这样说就见外了。难道你花在媚媚身上的钱还少吗?”
“是。我说错了。”熊之余愉快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要是你觉得这酒不错,你就多喝一点儿。”
“好。我喝!”
熊之余一仰脖,吱溜一声将杯中的酒喝得一干二净。郭兰立刻替他重新斟满。
“你不来点儿?”熊之余端着酒杯望着郭兰笑道。
“不。我不会喝酒。”
“少喝一点儿,没关系的。”
“不。谢谢。”郭兰笑道,“我真的不会喝酒。我对酒精过敏。”
“你是不是怕我酒后乱性?”熊之余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看见郭兰听了他的话,脸慢慢红了起来,一直红到脖子根儿,弄得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刚煮熟的大虾米似的。
“对不起。”他连忙道歉。
“没什么。”郭兰淡淡一笑。一瞬间,熊之余在她脸上又看到了那种淡淡的忧郁,这使他心弦不禁为之一颤。
郭兰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不知为什么突然叹了一口气。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熊之余柔声道,“对不起,也许我不该问……”
“没关系。”郭兰又笑了一下,同时抬起头来望着他笑了一下,随后又迅速地将头垂了下去,并且又好像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嫌唐突,可不可以跟我说说,也许我有办法帮你解决。”熊之余说。他感觉到自己心脏怦怦的乱跳声。他装作拿餐巾抹嘴,手经过胸部时,却不易觉察地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胸膛。他担心自己的心脏会跳出来。他想让自己的心脏跳得慢一些。
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眼睛却一直停留在郭兰脸上。他看见两颗泪珠慢慢从郭兰的眼睛里沁出来,在眼睫毛上停了一下,顺着她的脸颊一直滚落,恰好滴在她面前盛着椰奶的杯子中,溅起两朵小小的水花。
“你、你……哭什么?”他有些手足无措地说,“谁欺负了你?你、你……别哭。求求你,你别哭了好吗?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咱们好商量。”他语无伦次地说着,隔着桌子将手伸过去,一把抓住了郭兰。
“别哭,啊,天塌下来有我呢。”
在他的极力无慰下,郭兰反而趴在桌上出声地哭了起来。她不敢大声哭,她强忍着悲声,但是那种一抽一抽,如枭鸟夜啼,一听就是强力压制着的啜泣,却更使熊之余感到刺痛,他心如刀绞。
他绕过桌子,一把抱住了郭兰的双肩。他太慌张了,以致将桌子旁边的另一张高背椅都带翻了。高背椅倒地时,发出巨大的声响,将两个人都吓了一跳。他们面面相觑地互相瞅着,好像一对受惊的麋鹿。
过了良久,熊之余掏出手帕。他充满温情地替郭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他紧紧地搂着郭兰,他用的力是那么大,仿佛想将郭兰与自己溶为一体。他将她的脑袋贴在自己怀里。一阵暗暗的幽香,从郭兰身上涌出来,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
郭兰身子一颤。
她抬起头来,出神地望着熊之余。过了好一会儿,才好像醒悟过来似的,轻轻推开熊之余。她站在那里,惊慌失措地说:“对不起。”她反身跑进浴室。熊之余听见哗哗的水声。一会儿水声停止,郭兰从浴室出来,他发现她已经重新化了妆,脸上的泪痕已寂然不见,只有微红的眼睑,似乎还在提示着她刚刚曾经哭过。
“对不起。”郭兰又说了一遍。这一瞬间,她已经恢复了平静。她在餐桌旁坐下,“你喝酒。”
如果熊之余最初读到何舍之的本子的时候,对何舍之本子里的那位女主人公一个人在瓜州包打天下的“传奇故事”还有所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一点。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女人具有非同寻常的自制力,能够完美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不禁在心里自问,自己是否具备如此强烈的自制力?
“我吃饱了。”熊之余有儿心不在焉地说。
“那请到客厅里喝茶吧。”郭兰一边说一边动手收拾碗筷,“我马上就好,你稍等一下。”熊之余想帮着她收拾碗筷,郭兰不让,“你歇着,我一个人就行。”熊之余不听,硬帮着她将碗筷收拾好,抱到厨房。他将碗筷放在水池里,一面四处寻找洗碗巾。他抢先一步将洗碗巾夺在手中,问郭兰:“洗洁精在哪?”
郭兰道:“你歇着,我来洗!”
“不!我来洗。”熊之余将洗碗中藏在身后。
他从碗橱下的小隔间里找到了洗洁精。他埋头洗起碗来。等他洗完碗从厨房出来,发现郭兰已经将餐桌收拾好了,而且将茶泡好了摆在客厅里。他不由对郭兰干活的干脆利落劲儿大加赞赏,心里想,这一定是位合格的好主妇。
“我知道你喜欢喝绿茶。”郭兰指指自己对面的沙发,让他坐下。“这茶是我早上买的,君山银毫,你尝尝,好不好。”
熊之余看着茶杯里清清爽爽根根倒竖的君山银毫。他知道这种茶很贵,大概要上千块钱一斤。他不安地道:“让你破费了。”
“你这样说就见外了,你以后再也不要这样说话了。你这样说话,让人不好意思。”
“是是。我错了。”
熊之余笑着,在沙发上坐下来。郭兰抱着一条长毛绒做的玩具狗,坐在他对面。两个人相距大约有二三米,两个人呼吸相闻,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偶尔视线相撞,笑笑,又好像躲避什么似的,赶紧将目光移开。
两个人陷入了难堪的沉默。
熊之余知道,作为一个客人,如果识趣的话,这时候就应该主动起身告辞。可是他很不情愿就此离开这“温柔乡”,难得这样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不愿就此放弃,而且看郭兰的样子,好像也没有要撵他走的意思。
“我去看看孩子醒没醒。”他无话找话地说。
“不用了,我刚看过了。”
“哦。”熊之余迟疑了一下,又慢慢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郭兰。郭兰抱着长毛绒玩具狗,眼睑低垂,眼睛瞅着自己脚尖。
熊之余身上慢慢沁出汗来。
“真热。”他将外套脱下。
“我去把窗户开开。”
郭兰起身去开窗户,熊之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他看见郭兰趴在窗台上,弯着腰用窗钧去支住窗框。她裙子下面两条没有穿袜子的腿绷着劲。熊之余发现她的小腿不像一般女性的腿,当她绷着劲的时候,小腿肚子部位显出一些线条分明刀刻一般的轮廓,一看就是两条长年习于奔波的腿,完全不同于一般女性小腿肚子的浑圆柔和。
也许是窗户太大了,郭兰钩了半天,也没有将窗框支上。熊之余起身去帮她,他一伸手就把窗钩挂上了。
郭兰转过身来说了声:“谢谢。”
这时她才发现两人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是身子贴着身子,脸贴着脸。熊之余闻到郭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女性特有的香气,一颗心不由得怦怦乱跳。他居高临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郭兰。郭兰也仰起头来望着他。
两人都能听见对方的心脏打鼓一样地跳。
两人这么你看我看你地对视了一会儿,郭兰突然脸一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