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还积聚了上千人,其中有不少都是书生,为首的两个老头手上捧着一块谢匾,上书“至德至公”四个大字。
见了吴节,千万人都同时大喊:“青天大老爷啊!”
一刹间,山呼海啸,倒让吴节大吃了一惊,忙问身边的王屋:“王大人,这是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正文 第四百零五章 军威
这次应天府院试,老实说真他娘一团糊涂,吴节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当考官,就遇到这种糗事,心中自然不快。
这事情若传出去,对自己清誉有损,可万万没想到,却有人给自己送匾,这事倒是希奇了。
王屋依旧那副笑眯眯与人无害的样子,低声在吴节耳边嘀咕了半天。
吴节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吴节昨天被王屋和赵知县弄得大为光火,接了圣旨之后就拂袖而去。
下来之后,考官们又商量了一下,这一期录取的秀才中有二十多个关系户,而且名次都不低,吃相是难看了些,怎么这也得取几个寒门士子才对。
可卷子已经审阅完毕,如果推倒重来,得让考生们重新考九天,这事根本就没有操作的可能。
正郁闷中,王屋缓缓道:“不是可以搜遗吗?依本官看来,吴大人少年得志,对于钱财一物根本就不着紧,倒是名声二字极为看重。”
众人眼睛都是一亮,连声说:“王大人果然是老于宦途,高,实在是高。”
于是,大家又同时动手,在被淘汰的卷子中寻了些得用的卷子,专挑寒门出身的考生,一口气又取了五十来人。
然后连夜写了榜文,张贴出去。
天亮的时候,满城读书人一看榜,榜文前面二十来人不是官家子,就是富豪后代,颇为不满。再看后面,都是穷秀才家的子弟,无钱无势,不想竟被主考大人搜遗出来了,读新刻出的朱卷,文章也是精彩,于是,南京城里的读书人就纷纷传说。今年院试场上出了个大清官吴节。中秀才的考生特别感激,联合了满城市的老儒,敲锣打鼓来到码头,给吴节和贡院献了谢匾。上书“至公至德”
看到众人崇拜有感激的目光,吴节哭笑不得。
这期考场的糊涂事不少,却不想是这么个结局。
他忍不住白了王屋一眼:“王大人好计较,这次院试,还得多亏你的帮衬。”
“哪里哪里,吴大人是钦差,下官也不过是听命行事而已。且。下官同吴大人恩师包应霞大人乃是同年,自然要实心用事。”王大人微笑道:“百姓和士子们是感念大人的恩德,景仰大人质高行洁罢了。我等已经商议好了,要上表将此间所发生的一切向朝廷奏报,为大人请功。”
吴节看到士子们崇敬的目光,心中微微得意,可见着王屋的笑容,心中却有些发堵。没好气地说:“王大人。你……真是一条老狐狸啊!佩服,佩服!”
王屋也不在意,继续笑:“过奖。过奖。”
“匾我也不好意思要,你们自己留着吧。”
“那是,那是,此事乃是大人在南京贡院时的政绩,自然要挂在高堂之上让天下人都知道。”
“你……”
此事情过后,吴节清官的名声居然就这么被人为地制造了出来。而王屋等人果然也联名上表为吴节请功,嘉靖大喜,竟也命人表彰,颁布在邸报上,刊行全国。让吴节看着就老脸发红。
码头上,万文明和陆胖子也过来送行,各自吃了三杯酒,这才上船出发。
船行两日,就到了杭州,投帖求见胡宗宪。
却不想。胡总督府上的门客脸色非常难看,回报说总督大人去温州海门卫巡查防务了,让吴节在驿站等着。
这一等就是十日,将吴节等到腻烦。
倒是蛾子等人非常高兴,将西湖和杭州附近的风景都看了个遍。
吴节也没心思去游玩,每日都让随从去总督府问胡宗宪回来没有。
这一日,总督府总算来信,说胡大人已经回来,请吴节过府议事。
于是,吴节就带了连老三过去,这算是吴节第一同大名鼎鼎的胡宗宪第一次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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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京裕王府中。
这一日正是裕王读书的日子,正好轮着高拱讲学。
陪坐的还有谭纶。
读了两章论语之后,三人照例谈起了朝政。
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就说起了吴节到东南督促胡宗宪用兵一事。
裕王叹息一声:“吴士贞虽然破有才名,也懂得机变,可俗话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要想让军队出兵,只怕不是那么容易。”
“其实,谭纶熟悉军事,这次朝廷应该派他去的。”王爷显得有些忧虑:“原本以为厘金制一出,军费充裕,东南战事应该能够尽快底顶,却不想拖延至今,还看不到个了局。”
谭纶:“我是王府中人,若去东南,只怕胡宗宪未必买帐。毕竟,他是严阁老的门生,无论我说什么话,他与情于理,都不会答应的。吴士贞乃声名正著,为人又懂得权变。他入试以来,除了同小严有过不快。好象就没得罪过什么人,人缘是极好的,颇有道德君子的模样。派他去,无论出了什么事,都有转圜的余地。”
王爷叹息一:声:“党同伐异,世上的事情,多半坏在这上面。”
高拱冷笑一声:“厘金不就是吴节弄出来的吗,如今军队吃饱喝足,都养成了猪,谁肯上阵拼?这个屁股他吴节不去擦,谁肯去垫背?”
王爷:“也不能这么说,如今国库空虚,再拿不出银子来。吴节的厘金制却是救了急,去年一年,朝廷的亏空就比往年少了三百多万两。不过,孤倒是不看好他这次去浙江能有什么收获,估计会空手而归。”
谭纶:“吴节这人机敏得紧,如果说不服胡宗宪,但能够争取军中几员大将,倒也是一件奇功。”
王爷眼睛一亮:“确实是这个道理,谭纶你说得在理,真是一语中的。胡在江浙经营多年,确实是针插不透水泼不进。可他是个文官,前些年在处置俞将军一事上,颇失士心。再说,胡又不直接带兵,他的权威是建立在将士们的拥戴上面。”
谭纶微笑:“依下官看来,胡宗宪手下能打的军队也只有戚继光一支,倒是可以在这里着手。”
高恭突然一声冷笑:“戚继光,小人也!”(未完待续……)
正文 第四百零六章 所谓小人
胡宗宪的总督府位于杭州北面北新关位置,却不在城中。这个时代的杭州城并不大,里面满满地挤了杭州府衙、浙江巡抚衙门和钱塘县衙,显得有些挤。
浙直总督节制南方五省军政,又是一个准军事机关,摊子铺得极大,又怕扰民,就没设在城中。
一路行来,北新关到处都吃关卡和穿着鲜亮铠甲的士兵,满眼都是明军士兵软檐毡帽上的红缨子。
……
“轰,轰!”所有的士兵都发出整天的呐喊,舞动着手中的长矛,将大约数百只麋鹿朝同一个方向驱赶。
等吴节赶到总督府的时候,就被人请到郊外营地,同胡宗宪和浙江巡抚、杭州知府等一众地方官坐在高台上置酒作乐。
吴节乃是皇帝的钦差,身份清贵,浙江巡抚等人对他倒是非常客气,只胡宗宪却是一脸的淡漠,从头到尾就没有同他说上过两句话。
罗龙文就坐在吴节的身边,说起来也奇怪,这厮见吴节并不像预想中的那样满脸的仇恨,反饶有兴味地看着吴节,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诸君,本督前阵子去海门巡查防务,大军回杭途中正好碰到这一群麋鹿,就一路驱赶,吆了回来。今日请各位前来,便是效法乘马射虎之田猎,激励士气,获山珍野味也用于宴飨宾客充君之庖。”胡宗宪端起杯子:“且饮一杯。”
浙江巡抚和杭州知府忙恭敬地饮了一杯,连声的赞叹。
胡宗宪在江浙经营多年,地方官吏都是他的人,胡总督有如此雅兴,各人自然是连声喝彩。
不得不说。吴节自从来这里之后,就没人搭理。他自然知道这些地方官们都是得了总督府的授意,也不在意,只一个人喝着酒,悠悠地看着热闹。
麋鹿这种东西又叫四不像,产与江苏、浙江、福建沿海滩涂,这会看到这么大一群保护动物,倒也有趣。况且,大军田猎,场面壮观。可比看好莱坞大片过瘾多了。
只吴节身边的一个七品官冷哼一声:“文恬武嬉,国家每年花这么多军饷,就是让你们来猎杀麋鹿的吗?”
这话说得很大声,顿时。就有不少军中的将士对他怒目而视。
而地方官们都同时将头低了下去。装着没有听到的样子。
胡宗宪和罗龙文相视一笑,显然不将这人的话放在心上。
这人是新任的钱塘知县,在众人中品级最低。排在末席,吴节是正六品,则排在倒数第二。
他叫赵文,以前在理藩院做官,最近才外放到钱塘县。
这人乃是清流出身,非常不通人情。
吴节听到他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来。就轻笑了一声。这个赵文并不从属于朝中任何一方势力,而且性格古怪。正因为如此。朝廷才将他派到钱塘县这种风水宝地来,给严党添赌。
明朝的清流是出了名的不好对付,只要被他们粘上了,管保你脑袋大上一圈。
估计也因为知道他难缠,刚才胡宗宪才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可吴节这一笑,却引起了赵文的注意:“吴大人可是不同意本官的话,又或者觉得这种田猎之戏无伤大雅?”
吴节:“有些不同意,我觉得吧,射猎就相当于军事演习,对提高士兵的战斗力和士气却是大有好处的。赵大人,吴节不懂军事,也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操演士卒,有这种操演法吗?”赵文冷笑:“倭寇来去如风,多是小队人马乘舢板在内河之中如风来去。若要对付他们,得选小股精锐士卒,以快制快。像今天这种情形,大军步下堂正之师又有什么用处,人家可不会傻楞楞地朝你军阵撞来。”
吴节心中微微一楞,仔细一琢磨,还真是这个道理。倭寇入侵时都是几十人上百人的小股部队,飘忽不定,根本不可能同你摆开了架势战斗。要对付他们,只能以小股精锐对小股精锐,颇有些后世特种部队作战的意思。
实际上,戚继光在抗击倭寇的时候就这么干。以小部兵力不断消耗敌人势力,再把住战略要点,一点点挤压倭寇的战略空间,以便聚二歼之。
这个赵文说得倒是有写道理,这家伙不就是个腐儒吗,怎么有这样的军事眼光了?
心中好奇,正要再请教。
“咻咻,咻咻!”无数羽箭朝天上射去,在最高点时猛地一顿,然后拉出长长的弧线,雨点一样落下。
受惊的麋鹿群发出一片尖锐的叫声,四散而去。
还是有几头鹿被乱箭射中,倒在血泊之中,浑身抽搐个不停。
可被周围林立的士兵阻挡,只能向东狂奔。
东面是一一条小河,再过去就是一大片满是稀泥的滩涂,如果鹿群去了那里,这次围猎就要白忙一趟。
正在这个时候,小河边上的芦苇荡中突然站起大约一两百士兵,手中皆端着火铳。
“轰隆!”一排浓得化不开的白烟腾起。
冲在最前头的麋鹿就好象触电一般颤了一下,倒在地上。
前排的鹿群倒下,后面的还在往前冲。
然后有是一排枪声,接着又是一排,竟是历史上有名的三段击。
转眼,芦苇荡前就垒起了一排麋鹿的尸体。
还没等惊慌的鹿群转向,如雷的马蹄声响起。
大约百余骑兵手执长矛奔来,将还战立的麋鹿一一刺倒在地。
却见得,满地都是殷红的鲜血,风吹来,粘血的芦花随风飘荡。
“威武,威武!”千万士卒同声呐喊,原野中回荡着一股肃杀之气。
再座的官员都还是第一次看到军营的血气,都惊得面容苍白,有的人甚至两股战栗,杯中的酒液也荡了出来。
吴节看得明白,胡宗宪和罗龙文都是相股一笑,眉宇中全是满意的神色。
吴节也觉得胸中激荡,大明的军户制度已经彻底糜烂,边军也不堪使用。嘉靖年虽然是明朝最鼎盛的时期,可这种鼎盛仅仅表现在经济上,军事上面却是一塌糊涂。
尤其是江南一地的镇军更是烂得不堪入目。嘉靖初年的时候,甚至发生过几个倭寇横扫十几个县份,却没有一支明军敢出城野战的咄咄怪事。
如今,胡宗宪手头这支军队经过多年的战争,在战争中学习战争,总算是锻炼出来了。
将来若是国家有事,也不至于丧师失地。
回想起嘉靖三十九年自己刚进北京城的时候,北京城竟然被蒙古俺答围困时的情形。吴节不禁想:如果这支军队当时在北京,大明朝又何至于被人家欺负成那种怂样?
吴节忍不住叫了一声:“好,真威武之师也!胡总督练得好兵!”胡宗宪虽然同他吴节道不同不相为谋,可说起才华和能力,说起对国家所做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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