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此事单单只是太子弄出来的,皇帝自然不相信,可林毅,却是皇帝的心腹,别人皇帝可以不信,林毅现在都用了印,想来此事他该是确认无疑了,才敢呈上来了……皇帝是又惊又怒,老二,居然敢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往围场里弄毒蛇,他是想害谁?那两头黑熊,要不是老三遇见,而是他遇见了,猝不及防之下,又是两头黑熊,又是毒蛇的,自己可能躲得过?
皇帝慢慢阴沉下双眸,对着太子挥挥手,不容置喙道:“此事朕自有论断,你先回去吧。”
太子自不敢多言,起身退了出去。
他一走,皇帝看着那些个资料,手指摩挲两下,眯起了眼睛:“宣谭永来见我。”大太监吴晨一听这名字,身子不由缩了一下,不敢多言,忙快步走了出去。
谭永,司礼监统领,专门为皇帝彻查那些不该叫皇帝知道的事……
太子从上书房出来后还是照常办差,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还是他人正在户部,俞琮言跟他一块儿校对着国库存银,听到说皇帝见了谭永,两人都是微笑起来。
他们既有心,如何不会做的天衣无缝?皇帝只当各部首领是自己心腹便万无一失,却不明白,一个部门,真正做事的,还是那底下人,当首领不能完全控制住底下的动作的时候,被蒙蔽,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花费了那么多功夫,要再不能把老二给弄下去,不白瞎了他这么多年受的窝囊气?!
果然,不过两日,二皇子一次朝政问答中便被皇帝狠狠斥骂了一顿,第二天,就有御史上奏弹劾二皇子在家中口出怨言,对皇上不敬,乃不孝不忠,二皇子气得当场破口大骂,皇帝却非但不怒,更下旨申斥二皇子“目无法纪”,在金銮殿上闹事,大不敬,罚了闭门思过,却没有说到底什么时候结束,连二皇子身上的差事,也被捋了个干干净净,二皇子母妃淑妃来求情,在上书房外跪了整整一天,直到最后昏倒过去,也没见到皇帝一面……
所有人都以为,二皇子这是触怒皇上,一时被发落了,可只有太子知道,二皇子,这是变相被关押了。
背后,二皇子历年所作所为都一一被呈到了御前,与太子对着干,拉拢朝臣如果说还能被原谅,那么朝着盐铁税收下手,收受贿赂,插足军队,就是皇帝彻底所不能忍的了,淑妃给二皇子求情的奏表还没摆上御案,就被皇帝让吴晨收下去了。
翌日,自有司礼监去查抄二皇子的郡王府,却是在其中查出不少违禁之物,更有无数奢靡豪华器物,对此,皇帝一张圣旨送了过去,“不孝不忠,奢靡无度,枉为朕子!”几句评语,彻底断了二皇子所有争雄的野心……
皇帝本还要削去二皇子王爵以儆效尤,太子带领着三皇子四皇子等兄弟,上书房前跪了一天为其求情,皇帝才勉强按住不提——太子友爱兄弟之名,由此益盛!
对此,背后多少人咬紧牙根,那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段时间,京城上空的空气都有些凝滞,文武百官,俱都小心谨慎,唯恐一时不慎,便有行差踏错,叫皇帝发落了去。
皇帝虽然没有公布围场之事背后之人乃二皇子,可官场上混的人,谁也不是傻子,便是猜不出来,隐隐也有个模糊轮廓了,更是缩进了脑袋,与二皇子一派彻底拉开距离……
如此这般又过了好大半个月,三皇子府内传出喜讯,却是三皇子妃有了身孕,皇帝大喜,下旨赐封三皇子为礼亲王,王妃为礼亲王妃,更有黄金千两,赏赐无数……
趁着这个东风,王恒俞锦妍也都被赏赐了,王恒禁卫军,俞锦妍则是去了步兵衙门,正四品巡查营统领,主管京城东门南门并南区朱雀大街到东二桥一块的巡查事宜,手下共有步军一千人……
这一年,莫含章的身子,才不过27岁!
旨意下达当日,送往莫家贺喜的帖子,纷纷如天上雪花,门房唱礼的小厮换了三岔,都喊哑了喉咙。莫家门前的鞭炮,噼噼啪啪,直放到了宵禁前。
俞锦妍带着莫飞景去祖宗祠堂上香,两人恭恭敬敬摆好祭品,插好香烛,面对着莫飞景难掩激动的恭喜,俞锦妍只是笑笑:“这又算什么?”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二弟,我们的好日子,且还在后头呢!你且等着,等大哥我再往上走走,少不了你的好处!”
莫飞景点着头,激动地脸色发红:“大哥说的话,我还能不信?!日后大哥你但凡有吩咐,只管叫我!”
俞锦妍看着他那直恨不能赌咒发誓一般的模样,方才满意的笑了……
第一百零八章
让俞锦妍进步军衙门,是太子精心考虑之后的结果。
说实话,当了那么多年太子,早年对他疼爱器重有加的皇帝,在年岁益大之后,对他也渐渐防备起来,太子处在这个位置上,受了那么多名师大儒的教导,更不是傻子,对于皇帝这种态度的转变,伤心之余,更有戒备。
如果哪天皇帝真的要废了他……
自古以来,何曾见过一个没有登上皇位的太子有过好下场的?
太子不得不为自己的将来筹谋一番。
俞琮言跟太子透露过,俞锦妍这以后是还打算接着回战场——这点太子很满意,自来军权便是当权者最不可或缺的一项,俞琮言暗示太子,北狄怕是还会再起战事,希望到时候,太子能让俞锦妍回到军中。且不说这战事会不会真的再来,俞锦妍有这份心回军中去,太子是再乐意不过了,毕竟莫含章当年在军中的骁勇成绩是有目共睹的,由此猛将在,还怕掌不了军?
只这一来,在战事到来之前,俞锦妍的位置,就要好好安排了。
不能太差了,俞锦妍毕竟屡次立功,在皇帝跟前也挂了号,又是俞琮言的妹夫,亏待了她,恐会寒了底下人的心。
可也不能太出彩了,他还打算留着她以后发光发彩的,现在太招人注目,以后要把他再调去军中,可就麻烦了。
盘算来盘算去,这步军衙门就是再好不过一个差事了。
首先步军衙门隶属九门提督府,当前九门提督陈路陈子昂是当今的心腹,鉴于现在俞锦妍在皇帝那里的好印象,她在陈路手底下做事应该吃不了亏。再来步军衙门主管京城内外城巡防事务,手底下满额人手一万两千人,俞锦妍作为巡查营统领,底下所掌人数不少,又要管其防务,又要关心其用度,任务不轻,想来在这个位置上,她能学到许多。最后最重要的事,主管京中各区巡查,油水不少,可麻烦也多,手里捏着几分权利,上头却还站着不少人。做差了不说,做好了,这功劳很可能就被上头的人给占了……
没有功劳,就不会引人注目,就能够蛰伏下来。太子打算,这两年,俞锦妍就安安心心在这个位置上坐着吧,她这段时间连连升迁,已经有些招眼了,正好沉寂两年,等风头过去。
太子决意既下,自然是雷厉风行,立马就请了皇帝的旨意。刚好皇帝怒气已经少平,想到俞锦妍王恒等人的功劳,对太子的请求自然没有异义,毕竟九门提督是他的人,俞锦妍也是个能干的,做个巡查营统领,无关大局。
得到圣旨后,太子特意让一个自己这边的太监去传旨,到得下午,那太监回来,太子甚至还特别抽出了一刻钟的时间来见这太监,刻意关注了一番俞锦妍接旨之后的表现。
太监不明所以,但还是很尽责的告知了太子自己知道的一切:“莫大人接到旨意之时,欢喜涕零,跪下山呼万岁接旨,忙不迭将其供奉在香案之后,奴才看着,是极欢喜的。”
太子嫌不足,反复追问:“难道当时,就没有半点奇怪的脸色?”
太监被问得更是奇怪,绞尽脑汁的回想,也没察觉出不对,只能低头叩首:“奴才该死,确是真没有看出莫大人有何不对之色。”
太子便挥挥手,让人先下去了,过一会儿,才沉吟着道:“你说这莫含章,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我就不信他姐夫没跟他说我的意思,这么年纪轻轻的,要被搁置两年不准出头,他果然就毫无怨言?”
屋里没有外人,只太子和贴身的内监陆海若,太子这一问,自然是问的陆海若。陆海若跟在太子身边多年,也有几分见识,虽不敢把话说全,却也笑着道:“这莫大人小的也见过两回,说是多聪明精干,小的倒是没看出来,不过小的打量莫大人那身形,那武功,想来怕也是乐意往军中去的……这不有句俗话嘛,千金难买心头好,放这儿虽然不大合适,可要是莫大人的心愿在军中,那在这之外的其他什么位置,想来,对他来说,应该都差不多吧……”不是内心最想要的东西,别的好点差点,又有什么打紧?
太子听罢,脑海里也不由得浮现出莫含章那高壮威猛的身材和那粗犷的五官眉眼……这样的形象,跟老奸巨猾老谋深算——真心扯不上边。
止不住的,太子也摇头喷笑:“亏得你想得出来,也是,莫卿看着,也是想回军中去的。”俞琮言早前把她安排到詹士府的时候不就说了,就是要锻炼她处理杂事的本事的,想要她日后在军中,从前锋上升到将军一层去。也许,陆海若说的有道理,莫含章不在意军营之外的事务,所以对他让他暂时蛰伏也没有任何意见?
“且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真无怨言,能够这样装一装,也算有些城府了。”身在官场,有城府并不是坏事,要真半点心机也无,才叫人头疼呢。太子手指在书案上点点,手下划了几笔,粗粗写了莫字,交代陆海若:“升官之喜,莫卿总要宴客聚会吧?到时候提醒孤一声,给他府里去份礼。”
陆海若弯下腰,“是,殿下~”
这边晚饭后,俞锦妍跟沈氏莫飞景莫含章一群人阖家宴后,也正说起这事呢。
“上次二弟不适,母亲也不在,我升任大内侍卫,就只草草办了几桌酒,请了几个朋友就完了,这次却是进了正四品,家里人又团圆,却是不好不请人过来好好聚一聚。”俞锦妍冷眼看着满脸激动的沈氏莫飞景等人,就知道他们定无不肯的,更是往里头加了把火,“儿子本来不想劳累母亲的,这人来人往,少不得府里得好一通忙乱,只是先头在詹士府、侍卫处也算认识了些朋友,如今送了礼来道贺,倒是怎么也不能怠慢了。还有亲朋好友,帮衬过我的,不好好谢过也不好意思。这一来,少不得就得劳烦母亲,为儿子操办一场贺宴了。”
沈氏眼睛里无限欢喜,脸上都有些泛着红晕,一看就知道心里是欢喜至极的。也是,俞锦妍年少有成,短短半年内,便已连升几次,到如今,才满二十七便已官拜四品,这样的成绩,在京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了,怎不叫沈氏欢喜骄傲?她正巴不得广开宴席,好叫所有人看看她儿子的出息,对俞锦妍的建义,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面上却笑道:“你一路劳心劳神才走到今天,是该好好庆贺庆贺。只是叫我操办宴会……我久不碰家事了,如何能处理得好?老大媳妇,你出身侯府,宴会这些事是做惯了的,还是你来吧。说着,冲着莫含章笑点了点头,态度倒是温和客气。
莫含章叫她笑得浑身都不自在,还要拒绝呢,俞锦妍已经断然道:“母亲快别这么说,她年纪轻轻的,懂什么,这次宴会,往来皆是儿子官场上朋友,家中亲朋故交,容不得半点差错。她平日家里杂事琐事管一管就顶了天了,这样的大事,如何能当得起?”说着站了起来,郑重对着沈氏拜倒,说道,“儿子知道母亲颐养天年久矣,本不该打搅您,只这次宴会是儿子升迁后头次宴请,非比寻常,还请母亲勉为其难,助儿子一把。”
俞锦妍这般的客气郑重,贬低了莫含章不说,更把沈氏捧得高高的,给足了沈氏面子,沈氏本就不是真的要推辞,如今焉有不动心的?
莫飞景也凑上前来求情:“母亲,大哥都这般求了,您就辛苦辛苦,帮大哥一次吧。大哥可说了,还要请咱们族里的人来呢,没有母亲您坐镇,那么大帮子宾客,还有谁能应付得了?”
高帽子戴的沈氏心里更加舒服,听说莫家族人要来,沈氏眼睛倏然一亮,再不端架子了:“既然这样,我就试试看吧。”
说起来,莫家虽自莫含章爷爷到莫含章父亲两代俱是一脉单传,但再往上数,却还是有几个亲友的。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早年莫家败落的时候,沈氏那是见着族人就躲,总觉得脸上无光。后来俞锦妍嫁进门来,莫家算是有些脸面,可沈氏跟人不和,哪乐意沾她的光,所以也没有多跟族里来往。现在就不一样了,那是她自己亲生儿子的本事,可是光明正大,硬板板能拿出来说道的,不好好在族人面前炫耀炫耀,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