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感觉浑身疼得发麻,终于忍不住喊道:“很疼啊!你轻点啊喂!”
温宁懒得理她乱叫,掐住她手腕,将伤口仔细清洗后,才把她早已脱力的爪子给拎出来。
眼看着他把药瓶倾斜,阿音蓦地精神一振,将另一手覆在伤口上边,本来颇有骨气的表情,堆满貌似凄惨的笑:“拜托,轻一点……哎哎哎,听人说话啊喂!”
若像她那般犹豫,估计天黑了也上不了药。其实,温宁也很累,他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的力气能这么大。如果不能尽快上药,只怕稍过一会儿也没力制住她了。
话说那个铁匠的烫伤药还真不错,撒在手上凉凉的。阿音眯着眼睛看他把绷带缠好,愣地发现这绷带缠得比手掌还厚,干笑道:“你缠成这样,我今晚该怎么做饭?”
“你还想做饭?我晚点买回来好了。”温宁往她手背上一拍,瞧她吃疼的模样,“你伤的是右手,如果一个不留神把盐罐子丢进锅里,那该如何是好?”
“我会很小心的,外边的东西贵得很,还不干净。你就不用去……”阿音猛然扭头看向窗外,日未黄昏,急忙问他,“你不是要在书院里擦桌子吗?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不对,书院还没下课吧?”
“总算想起我的事了?”温宁本想作出一个失望的表情,却见她惭愧地低下头去,心想这笨女人又胡思乱想到什么地方去了。
温宁等了片刻,看她还没缓过来:“放心,骑射课的老师摔伤了腿,所以早了些。”
阿音莫名长叹,慢慢仰起头,眼里黯淡无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的也就是我了。一直都是这样。”不知怎么地,忽然就想起拂月阁的同伴,当初被她害受伤的可不少,可是从来没人怪过她。在温家待了一阵子,像是领悟了一些东西。
温宁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略有魂飞天外的意。手触到书箱,方才想起里面有件东西,便取了给她:“给你的。”
阿音闻到熟悉的气味,眼底倏尔一闪:“是芝麻糕!”刚想接过来,手又停在半空,“你买芝麻糕干什么?”
望着她满眼不信任,温宁只得把纸包往她手里一放,讪讪道:“我家夫人最喜欢芝麻糕。作为人夫,买一块逗夫人开心,有何不可?”
感觉浑身起了三层鸡皮疙瘩,阿音似乎听见耳边旋着嗡嗡的风,看他的表情略轻佻,可说出来的声音却是认真。难道温少爷今天吃错药了?貌似自从搬到这里,他天天都吃错药,否则他怎么可能放着床不睡,心甘情愿地倒地上睡去?八成是脑子被门夹了。
不管她心里想什么,温宁只说他想说的:“你天天去市集买菜,肯定天天看到卖芝麻糕的摊子。可这半个月过去,又没见你买回来。你是为了省钱,对不?”看她意欲辩驳,遂抢了先,“如果连块芝麻糕都没法买给夫人,我还当什么丈夫?”
听他说得这般温柔,阿音只觉毛孔悚然,如是好友一般拍肩道:“这位大哥,你能说人话吗?”
今天的温宁很奇怪,阿音清楚感受到了。只是烫伤个手掌,某人就差点要她挂着胳膊。好在阿音口才尚可,总算把他给劝好了。可惜,这只是第一步。
阿音手伤成这样,注定是掂不了勺子,晚饭的问题本就有够头疼,但见温宁挽起袖子,她真是险些厥过去。好说歹说,终是让温宁放弃了独立做饭的荒谬想法。若不是阿音从旁一步一步指导,搞不好等温老爷回到家,只能喝上一口凉水。
*
第二天,温宁向书院告了半天假,他只想弄明白阿音的伤是从何而来。可是,他拿着药瓶问遍禹州城的大小药铺,也没问出个结果。
眼看快到午时,也该是回家的时候。温宁路过市集,听见有人喊他:“你是温家少爷吧?”
温宁转过身,是一间铁器铺子,叫住他的是门前打铁的老板。“有事吗?”
仍是昨天那个铁匠,他指着温宁手里的药瓶:“你夫人的手没事了吧?我这药可是祖传的,抹上一天就能好。”
温宁一惊,立即移步过去,拿着药瓶问他:“这药,是你的?”
铁匠点头道:“是啊,昨天你夫人在我这里烫伤了,我就给了她药。”
“你这里?”温宁左右看看,瞧见那个烧着炭火的炉子,心底的怒气跟着火苗一道窜起来,“店里这么危险,你怎么能让一个姑娘进来!”
“是她要进来捡东西。”铁匠看他言辞激动,估摸着他是心疼老婆,但转念一想,似乎又有些不对头,“她没告诉你是怎么受的伤?”
温宁叹息道:“她向来不愿说这些,所以我才拿了瓶子出来问问。”想到刚才的语气略重了些,“这位大哥,在下方才语气重了些,请别见怪。你能不能告诉我,夫人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到铁铺里捡东西?”
铁匠往街边一瞥:“看见没,就那三个女的。昨天对你家夫人说三道四,你夫人就顶了几句,然后她们就把你夫人的钱袋给丢到炉火里了。看里面也没多少钱,也不知道你夫人怎么就不要命地扑过来。”
“原来是这样。”温宁只想尽快回去,只想好好教育那女人一番,“多谢了,告辞了。”
“快回去吧。对你夫人好一点,温家都这样了,她还愿跟着,不容易啊。”铁匠抬起头来,温宁早就没了踪迹。
若换了往日,温宁一定会把那三个女人好好教训一顿,但正如那个铁匠所言“温家都这样了”,所以还是少生些枝节。
*
赶到家门外,温宁猛然想起忘了买东西,然而房里传出的声音,使他不得不冲进去。
又是温夫人的声音:“手伤了就不用干活了!你是想把我活活饿死是不是!”
阿音站在她面前,面无惧色,昨天哭够了,晚上也睡得很好,现在自然有心情应付这位发狂的大婶。她扶着手腕,刚想说上几句,哪知一个人影突然挡在眼前。她觉得视线被挡着不舒服,就去拨开他,一动手就瞧见那人转过来:“我说,你最近很闲吗?”
温宁从她右手绷带上掠过,转而对温夫人道:“娘,你不要再说阿音了,她根本没有错,你也不必把气撒在她一个人身上。她每天做家事已经很累了,何况还伤了手。”感觉有人在扯他衣角,遂将那只不听话的手给擒住,接着说道,“这两天,就让她歇一歇。”
阿音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自身燃起的斗志,瞬间就被他这一席话给浇熄了。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一点也没感激的想法,反而有点心虚。她忙用脚踹他:“喂,少说两句,她是你娘啊。”
“你是我夫人!”温宁在她耳侧落下一句,立马就把她拽出房间。
“娘,我很快做饭送来。”为了日后可能的和平相处,阿音只能这样朝屋里喊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助攻】逗比苏今天什么助攻的事也没干。。。。话说圆通越来越懒了,以前送到家楼下,现在送到坑爹物业处,不打电话也就罢了,发短信也不说自己是哪个通~_(:3」∠)_
第17章 「谋生计」
料他绝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这么简单,阿音猛地扯过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狠狠一啃。以为他会就此停下,哪知他还是坚持拖着,直到墙角才把手缩回去。
瞧他面不改色,阿音瞥着那圈牙印,心里略有愧疚:“那个……你疼不疼?”捉摸着他会应个两句,谁知道他跟木头似的,阿音往他胸口上一拍:“我说,你今天吃错药了不是?”
温宁拾起她缠着绷带的手,敛着眉头:“不就是一个钱袋,用得着把手赔上?”
阿音大致明白他言中所指,连钱袋都知道,八成是见过那个铁匠了。慢着!这个时间,他去见铁匠?忙压低音量:“喂,你今天不用去书院吗?也不用擦桌子?”
“那么点钱,丢就丢了。要是废了只手,多少钱也换不回!”温宁眼底尽是恼怒,见阿音向后倾了两分,“知道怕了?”
“真是比那天还可怕。”阿音摇头盯着他,发觉今天的温宁很不一样,说是生气吧,也比不上洞房那夜的暴怒,说是同情吧,还没见过有人把眼睛瞪得跟核桃一样。话说他可是一双狐狸眼,瞪起来真是很不容易,且是瞪得发绿光。
“那天?”温宁自然不知她指的是哪一天,总之再提醒她一句,“给我记住!若有下回,不许捡钱袋!”
阿音根本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若无其事地撇过头:“下次?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温宁认真地捉住她,音色冰冷:“阿音,你是要我说明白一些么?”
阿音听着他莫名低沉的声音,整根脊梁骨都凉了。他的手劲很大,真的与以前很不一样。被他这么带着名字一喝,现在是真真正正有点怕了:“说、说明白什么?”
温宁正要说些恐吓的话,边上的木栅子忽然给人推开。他继续拎着阿音的手,扭头过去,看见一个少年探头进来。
看他一个小厮模样,穿着并不寒酸,在禹州城里能混到这个程度,至少也得为东家鞠躬尽瘁二十余载。看他不过十一二岁,凭温宁的记忆,他绝非禹州之人。
那个少年大大方方就进了院子,也无理会主人是否首肯。瞧见一个男人拽着一个女人,青稚的眼神貌似老成,他直接就问:“温锦堂在不在?我家公子要见他。”
敢直呼温老爷名讳的人可不多,即便温家失势,路人见了也至少唤一句“温老爷”,哪里轮得上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随意叫唤着?不过,敢在这个关口来找温家,那位公子的胆子可算是不小。多少人避之则吉,他倒好,送上门来了。
天晓得他是不是个捣乱的主?阿音丝毫没给温家少爷面子,甩了他就问少年:“你家公子是谁?怎么教的下人?连尊敬长辈的道理也不懂,一点礼数也无……”
“阿思,算了。”温宁将阿音拦在身后,想她也不太懂这上上下下趋炎附势的人际关系。曾通过余叔认识不少父亲的生意伙伴,但从未有一家嚣张成这样。可是,能在这时候来的,应当也有嚣张的本钱。
“喂,有点骨气好么!”阿音在他身后低声一句,瞟着那少年的轻蔑样子,一种熟悉的窝火感,油然而生。
温宁努力把阿音挡在身后,现时的温家的确惹不起任何人:“不知贵府公子尊姓大名?”
少年抬手往屋里一指:“通报一声,说魏家公子来访。你们两个,准备准备。”
看他轻佻的手势,是完全把温家少爷和少夫人当成是下人了。他看两人不动,眼角微微一斜:“莫说温家现在的落魄样,就算是以前,也能如此待客?”
温宁不得已往身后踹一脚,而后对少年款款施礼:“在下温宁,温锦堂正是家父。”
“你是温家少爷?”少年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脚底一滑就奔出去。在院子里就能听见他大呼小叫:“公子,温家少爷在呢!”
阿音拍了裙角的灰,往温宁胳膊上一拧:“我让你踹我!”
温宁像是不怕疼,只轻声说了句:“怕是有贵客,你小心一些。”
阿音一听,立马挺直腰背,弱弱耳语道:“你认识?”刚想抬眼看温宁的反应,一道影子就投进院子。望着这道颀长的影子,阿音觉得熟悉,可真正看去,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眼前这位当真是位贵公子,一身锦绣青衫,看起来比过去的温宁还要有钱。长长的睫毛掩了深瞳的冰冷,面目如他的眼睛一般肃然,给人一种不可接近的感觉,不识喜怒。
他始终沉着眸子,许久才抬起一张清俊的脸,声线沉若钟鸣:“江夏,魏云驰。”
少年随在他身后,说起话来与方才的态度一模一样:“公子,就是他们。”
魏云驰在人前淡漠有礼,然而一回头却是利索地飞去一个眼刀,又用极为温柔的声音说着,听不出怒意:“阿明,不可无礼。”
不知为何,阿音直觉这个阿明回去定要倒大霉,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熟悉。
对于江夏魏家,温宁略有耳闻,听余叔提起过,这个魏家手里握着不少钱路,然平日里又低调得很,低调到许多王都贵族也未听过。至于两家之间的关系,魏家仅在数年前与温家有过一笔生意,据说也是一幅刺绣,此后再无联系。这回由他家公子亲自前来禹州,也不知是何目的。
温宁往屋里一引:“魏公子,有请。”
*
魏家主仆二人刚在屋里坐定,温夫人就匆匆从房里出来。说是匆匆,可也经过一番打扮,虽不似往日盛装,但也算得上大方得体。
温夫人曾见过这位魏家公子,既然温老爷不在,这接待客人的事自然得由她担着。温宁本是责无旁贷,但温夫人考虑到他从来不过问家中生意,而魏家突然前来,想必是为了生意。这要是说错一句,后果不堪设想。然而,若当真是为了生意,温老爷定是不想让温宁染指半分,可客人在场,直接赶人也不太合适。
恰好见屋里少了个人,温夫人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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