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六小姐傅清莹嘟着嘴进去了,三姨娘四姨娘进去了,傅清敏朝傅清玉安慰地笑笑,拉了她进了里屋。
请完安,喝了丫头们端上来的香茶,又闲扯了几句往事。有丫头进来道:“夫人,现在开早饭吗?”
大夫人点点头,命人开饭。
傅清玉原本以为,这大户人家的早饭,应该是清淡为主。谁想到,丫头们一个托盘一个托盘地捧了进来,竟有十几种之多。
傅清玉细细看了一下,桌上有小笼包,有水饺,有煎饼,有梗米熬制成的粥……这倒是有些像南方地区的早茶样式了。
傅清莹迅速地溜了桌上的菜式一眼,大呼小叫道:“我的炸鸡腿呢,怎么今天没有我要的炸鸡腿?”
“鬼叫什么”大夫人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眼,“也不怕你六妹妹看了笑话。你六妹妹在外面历尽颠沸流离,生活一定相当艰苦。今天这菜式,都是依照你六妹妹的口味来做的。”
傅汪清心中暗呼:这个大夫人,也未免太……这不是在挑拨自己与这个傅府女霸王的矛盾吗?虽然无形中安抚自己的情绪,但在暗地里,却让五小姐对自己的误会更深。
果然,傅清莹的目光狠狠地朝她扫射过来。
傅清玉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地坐着,微笑着,尽量不掺和到这无形的战局中去。
早饭在寂静而怪异的气氛中结束。
出了大夫人的琼梅院,傅清敏一把拉住傅清玉:“六姐姐,我到你房里坐坐。”
傅清玉笑着应了:“我这次来,备下些礼物给各位姐妹。”看到傅清莹从身边走过,忙叫道:“五姐姐,一起来吧。”
傅清莹走得极快,恍若未闻。
傅清敏蹙紧眉头。这个傅清莹,不待见六姐姐,表现得也太明显了吧。
她转头朝傅清玉歉然地笑笑,傅清玉摇摇头,表示自己一点也不介意。
一边走,傅清敏一边道:“这府上有两位哥哥,一位是大公子傅光义,三年前成了亲,搬出府去,一年也难得回来一两次,恐怕很难见到他。另一个就是二公子,近段时间跟老爷说了要专心攻书,也搬了出去,不过隔三岔五会回来一趟,这个倒是不难见到的。”
傅清玉看着她,心想,这个二公子也挺重视亲情的,虽然搬出去住,但心中还是牵挂这个亲生妹妹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亲近
“听说六姐姐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傅清敏紧张起来,打量了傅清玉一番,眼中有担忧,“没伤着姐姐吧?”
傅清玉摇摇头,笑道:“多谢七妹妹关心,我福大命大,哪里这么容易伤着我呢?有个歹徒爬上马车来想抓我,还被我一踢下车去了呢。”
想起来不由好笑,谁想到那名车夫居然是歹徒呢?虽然蒙着脸,但那酱紫色的绸衣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么说,是内贼混进了接她回去的队伍里,还是张婆子一早就与那伙歹徒勾结好了呢?不管从哪方面猜想,大夫人与这件事情都脱不了干系。
傅清玉这话说得风趣,傅清敏这才轻松起来:“那伙歹徒也真够大胆的,竟敢连堂堂御史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府的家眷也敢拦截姐姐当时没报出名号吗?”
报出名号?那不是死得更快?傅清玉苦笑着摇摇头。
“报官了吗?”傅清敏问道,这种事情发生在傅府里,的确有损傅府的威望,她气愤道,“让官府去办差,把那些狗胆包天的歹徒抓回来,好好拷问一番。”
傅清玉微微摇头:“张妈妈说,这种事情张扬出去,于傅府名声不利,再说,我也刚进府,就闹出这些事情来,别人看来,不知道会不会以为我是一个不吉利的人……”
傅清敏急忙道:“六姐姐说哪里的话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我反正是不信的。”她晃晃手腕上的和田玉飘花玉镯子,“姐姐不要忘了,当年我们可是有福气的,父亲才命人打造了一对一模一样的玉镯子,给了我们两个。后来虽然府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傅府不是越来越发达了吗?”
看着傅清敏焦急的样子,傅清玉不禁莞尔,她拥紧傅清敏削瘦的肩头,笑道:“对,我们是一对吉祥宝宝。”
说话间走到了傅清玉居住的牡丹阁,看着门口处嗑了一地的瓜子壳,还有一大滩水迹。傅清敏蹙了一下眉头,她的贴身大丫头春兰已经忍不住出声了,她指住院子里当值的一个老婆子和一个小丫头斥道:“你们两个,是怎么办事的?把院子弄得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打扫一下”
那个老婆子与小丫头慌忙跑过来,看着地面,老婆子的嘴巴张了张,有些纳闷道:“这可不关我老婆子的事情,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子……”说着拿眼睛去看屋子里的雅苹,被后者一个狠狠的目光瞪了回来,马上噤了声,忙与小丫头一起,拿了扫帚过来打扫。
春兰小心冀冀地扶了傅清敏,趟过水迹,朝屋里走去。
屋子里摆设简单,光线充足。
傅清玉让雅翠把木箱子打开,取出一套银制的碗碟出来,摆在桌子上:“这是水边村的江大娘让我带给太太姨娘们还有各位哥哥姐姐们的。”
话虽这样说,其实是她在入府之前向傅二公子提的要求。
傅清敏走过来,看桌子上摆了一套器皿,有银碗,银碟子,银汤匙,银筷子,做工精美,碗边、碟边、汤匙边、筷子边缘都有细致的花纹,银光闪闪,富丽堂皇。
她不由伸手拿起一只银碗,细细看了,欢喜道:“真是漂亮,没想到这器皿也能做成这个样子,真是好看。”
傅清玉暗笑,京城里闻名的福鑫坊的制成品,哪里会有不好看的?就连宫里的贵人们也常出来选购一二。
傅清敏让春兰把桌上的银器收了,想了想,从另一只手腕上撸了只玉镯子下来,套到傅清玉手上:“六姐姐,这是我上回我生辰时,二哥哥送我的玉镯子,虽然不是很名贵,但好歹也是我的一回心意。”
一听到是那个狂妄嚣张的傅二公子送她的生日礼物,傅清玉连忙推辞。把他送心爱的妹妹的镯子拿过来戴,不知道那个二公子看到以后会是一副什么神情,傅清玉不敢想像。
“六姐姐难道嫌弃我这只镯子低廉,不肯收下?”傅清敏目光闪闪,眼中分明有一丝委屈。
傅清玉苦笑摇头,她低头看手腕上那只镯子,通体碧翠,温润通透,哪里看出低廉了?说贵重不为过,以傅二公子对胞妹的疼爱程度,送东西当然是捡最贵重的送。
不过,她总不好说:“我不是不收你的见面礼,只是因为我怕你那个嚣张跋扈的二哥哥”吧?
见傅清玉摇头否认,傅清敏马上高兴起来,四处打量起傅清玉的新居。忽然,她惊呼一声,朝一个半人高的画架子奔了过去。
这个画架子是在曹府时,因为画桃花的需要,傅清玉特地画了图纸,让附近的木匠做的,一边放宣纸,边缘上有放水墨的地方,很是方便。
昨天夜里她初入傅府,路上发生太多的事情令她睡意全无,为平复烦乱的情绪特地起身掌灯作画。直至她把一整幅桃花图画完,外屋睡的那两个丫头仍睡得如死猪一样,连个转身都没有。
傅清敏奔过看的,正是她昨天夜里画的那幅画。
“六姐姐,这是你画的?”围着桃花水墨画转了两圈,傅清敏啧啧有声,“姐姐画的这幅桃花水墨图,真是传神,可以与我二哥哥的画技媲美了,改天让你们两个比比,看谁能比下去。”
傅清玉怔了一下,那个傅二公子,也会作画?随即又释然,这个二公子乃京城四大才子之一,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画画,自然不在话下。
傅清敏仍盯着那幅画看,画画是她的弱项,不知为何,她虽然有个画技出色的亲生哥哥,听说她的母亲生前也是画得一手好画,但她并没有继承到母亲的优良基因,琴棋书画中,她最不擅长的就是画画了。所以,对于那些画技出色的,她自然而然又觉得亲近几分。
“六姐姐,什么时候你也给我画一幅这样的桃花水墨图?”傅清敏收回羡慕的目光,转过头来,见到傅清玉的神情有异,不由讶然道,“姐姐身体不适吗,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傅清玉深呼一口气,说到画画,令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隔了这么久,有些心里面的阴影还是无法消除。
“改天吧,等我安顿下来,就给七妹妹画一幅好的。”傅清玉笑道。
傅清敏点点头,又道:“要不,今天晚上我来姐姐屋里,姐姐教我画画好不好?”她的神情有些羞涩,“我老是学不会,二哥哥又忙,没时间教我。”
哦,原来这样。傅清玉刚才正想问她,怎么摊个画技高超的亲哥哥在那里,都不让他教,反而来求自己了,原来是那个傅二公子太“忙”了。
傅清玉唇边露出一丝冷笑。傅二公子这么“忙”,是在忙着盯着自己吧?不然的话,怎么这几年来,她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这个二公子完全知晓呢?
“那我晚上过来再与姐姐讨教。”临出门时,傅清敏特意又加重语气说了一次,看来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并非随意说说,而是真心要学习画画的。
这个府里,讫今为止,算是这个七小姐与自己最为亲近了,况且又有个厉害的亲生哥哥罩着。傅清玉心想,傍着大树好乘凉,自己有机会也傍一下这棵大树吧。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时,一个人影借着暮色,由一个婆子从后门引入,悄悄地朝上房去了。
冬梅走出门外,便看到梅天成用袖子捂着半张脸,遮遮掩掩地走了进来,不由讶然道:“表少爷,你怎么了?”
这个梅天成一向风,流成性,即使进出大夫人的院子,看到那些漂亮的丫头们,仍忍不住东望西望看个不停,明摆着是一个好色之徒。因此,一见到他到来,丫头们都避而远之。
如今见他一改常态,萎萎缩缩的样子,好像不敢见人般,冬梅不由觉得好笑,再看看他遮住的半张脸,隐约露出些青紫来,想必虽风流不成,反被人追打了,又觉得十分解气。
这时,屋子里传出大夫人的声音:“冬梅,让表少爷进来,你到外面守着。”
冬梅心中疑惑,但仍恭敬地应了,依言掀起湘妃竹帘,让梅天成进去,自己则在外面站着。
梅天成一进暖阁,就听到大夫人斥道:“没用的东西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有脸来见我”
“姑母”梅天成声音带了哭腔,把捂着脸的手放了下来。
光线从窗户透了进来,梅天成就站在窗子旁边光线最充足的地方。大夫人一抬头,大吃一惊,用手指指住他:“你的脸……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张婆子也张大眼睛望去,待看清梅天成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只好生生憋着。
往昔风,流倜傥的梅天成,此时完全像一只猪头。半边脸颊青紫成片,肿得发亮,眼角青黑,鼻子也歪在一边,根本找不到以往清秀白晰的小白脸的模样。
“姑母,你要替侄儿做主啊。”梅天成干嚎起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表少爷
张婆子慌忙走过去,近距离又把梅天成脸上的伤势仔细看了一遍:“表少爷,你怎么弄得这般模样?”
她再看看梅天成又脏又破的衣衫,再次惊讶道:“表少爷,你的衣裳……”
大夫人气愤难平,前几天这小子还在她面前吹嘘他养了一群打手,如何如何的了得,如今看来,都是纸老虎,一戳就破,一点用都没有。
心绪难平,大夫人端着桌上的茶盏狠狠地呷了一口。
“大夫人,表少爷这伤可耽搁不得,再延误下去破相就麻烦了。”张婆子转身朝大夫人,并刻意与梅天成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这个梅公子,不知是从哪个猪圈钻出来的,头发蓬松散乱,又脏又臭。
大夫人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梅天成干嚎一阵,见没有什么效果,这才收起声势,哀声道:“姑母,侄儿前天夜里被人踢下山崖,在山崖下躺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才爬上来,马上就来见姑母了。”
大夫人这才稍稍缓了脸色,让张婆子搬了张凳子给梅天成坐下。
“你的那些手下呢?不是说如何如何的骁勇善战吗?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全成了饭桶了?竟然连一个十四岁的姑娘都搞不定”大夫人冷哼一声,语气里全是鄙夷。
“姑母教训得是。”此时的梅天成哪敢再说什么,忙一味地点头认错。他的那帮手下其实也不赖,他也尽心尽力训练了三个月,可是他们不好彩,碰到了威名远播的名扬镖局,也只有挨打的份了。
“说吧,怎么与名扬镖局的人杠上的?”大夫人盯着梅天成问道,她要搞清楚是不是傅二公子插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