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哭得一塌糊涂,她这个精雕细琢的女儿,用银子调养出来的女儿,竟然成了这副样子,就好像一只精致的花瓶,竟然被人打破一个缺口,令她又惊又怒又心痛。她慌乱中扯了手帕捂住胡大娇额头上的伤口,过了好一会才记起要请大夫,忙转过身来扯着脖子直叫道:“二娇,快去把村头的梁大夫请过来!要快,不然你姐活不成了。”
旁边一个长得粗壮、肤色黝黑的约摸十四五岁的姑娘快步跑了出去。傅清玉这才注意到胡家的二小姐胡二娇,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大眼,十足像个假小子。走起路来虎虎生风,那身肌肉,根本看不出一丝姑娘家的细致婉约,倒像一个屠夫。傅清玉咋咋舌,一个女儿家长成这个样子,也真够为难她的了。
江氏把大女儿抱起,送回闺房里。起身的时候目光阴厉地盯了傅清玉一眼。傅清玉下意识地退缩了一下,这个老太婆的目光,赶得上杀人了……
院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压抑,胡三娇忧心忡忡地望着傅清玉,傅清玉不自然地笑笑,她明显感到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胡大为则叹了口气,轻抚了一下傅清玉的头:“都进去吧。”
胡二娇很快把村头的梁大夫扯来了,也就是傅清玉刚从这个异时空转醒时看到的那个老大夫。
老大夫有五十岁的年纪,上气不接下气地被胡二娇拽来,还没有缓过气来,就被胡二娇直接塞进了大姐的房间里。
胡二娇很利落地做完这一切,“啪啪”两下拍拍手,然后看看正从窗子朝里张望的胡三娇和傅清玉,直直地朝她们走去。
看着铁塔般的二姐逼将过来,胡三娇连忙把傅清玉护在身后,哀求道:“二姐……”
胡二娇硕大的拳头越过胡三娇在傅清玉的脸上晃悠:“你这个死蹄子,你把我大姐害成这个样子,你死定了。”
胡三娇满眼担忧地望着傅清玉,傅清玉却望着胡二娇高大健硕的体形出神。她在想,以她跆拳道黑带三段的功力,在五招之内能不能把这个大块头撂倒?
过了一会,江氏大声地哭着把梁大夫送出门来:“梁大夫,你说,这孩子的额头上,会留下疤痕吗?”
梁大夫的声音带些无奈与无力:“这……难说啊,伤口这么深……好好养着吧,时间久了就会淡的……”
……
胡三娇看着傅清玉一副愣愣的样子,眼中的担忧更深了。趁胡二娇不注意,悄悄把她拉到一边:“清玉,你快逃吧,待会我娘出来肯定要拿你撒气的。你……你快走吧。”
傅清玉这才回过神来,胡三娇很紧张,拉住她的的在微微地抖。“为什么要走呢?”傅清玉苦笑,如果要走,又能走到哪里去?这个地方,方圆百里之内,都是重重山峦,峻峭的陡峰,逃进深山老林里去,过不了两天就会饿死。即使有机会出逃,这小身体小腿的,又能逃出多远?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放弃了逃跑的念头。
胡三娇急了:“你不跑……我娘会打死你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那脾气……”急切之下,胡三娇什么也不管了,急急地推着傅清玉就往外走。
“你们两个,给老娘站住!”平地炸起一声雷响,把就要跨出门去的两个小人儿当场震住。
暴风雨来临了。
马车辘辘前行,穿过闹市,就快到傅府了。
大梁朝的首都名为盛京,又称天都。繁华的都市,客商南来北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全国近一半的商货交易都在此都,其繁荣昌盛可想而知。
张婆子挑起一侧窗帘子,透过车厢的窗户看了出去。
时值正午,街市上热闹非凡。这是“花灯节”前最盛大的一个庙会。
天都人祟尚花灯,因为花灯有“光明”、“美好”的寓意,再加上灯火在传统观念之中有“火光驱邪”的意味,因此,天都人于每年的三月初三,都会举办盛大的“花灯节”,青年才俊、风流公子哥们喜欢风花雪月,免不了提灯游湖,而久居闺房之中,摆弄女红的深闺小姐们也可以放松一天,带着丫环婆子们出来观灯,放灯。
至于有没有才子佳人,于灯前月下,眉目传情,私订终身,那就不得而知了。
经过一个制作花灯兼出售的店面时,一个丫头尖利的嗓门大得出奇,远远地从那边传到了这边。
“……你这死糟老头子,你这是拿话来糊弄我啊?上次不是说好,你店里新出这一批最好的宣纸,我家小姐全包了吗?你竟敢卖给了别家……你不想活了……”
花灯店的老板是一个矮矮胖胖的半百老头,此刻躬着身子,连连作揖:“香巧姑娘,实在对不住啊,这批新货刚到,工部侍郎家的李大小姐就过来了,一看到心中喜欢,拿了就走,老朽是挡也挡不住啊……”
“你一个大活人挡不住?”那名叫做香巧的丫头尖尖的手指都快戳到他长满皱纹的脸上去了,“你是死人还是怎的?我们小姐好歹也是你的老主顾了,哪年的宣纸不是从你店里买的?就图你这小店出的货色比别家的新颖别致些,如今连订金都交了,你这个死老头,竟敢吃里扒外……”
花灯店蔡老板慌忙让老伴取了作为订金的十两银子出来,双手捧上,陪笑道:“香巧姑娘,实在对不住,这批新货是给府里的三小姐预备的,谁曾想,那个工部侍郎的李大小姐……”
“香巧,别听这糟老头诡辩!我们走,告诉小姐,下次换另一间店子去!”另一个与香巧年纪相仿的丫头一把抓过银子,狠狠地瞪了蔡老板一眼,气咻咻地拉着香巧出门去了。
蔡老板苦笑着,脸上的皱纹更深了。这些名门贵秀,真是得罪不起呀。好好的一个花灯会,怎么就成了京城里富家小姐们相互攀比,你争我斗的场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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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心思
香菱拽了香巧跨出店门,从旁边凑过来一张讪笑的脸:“两位,不是三小姐房里的香巧与香菱姑娘吗?”
香菱侧了一下身子,转头望去,是一个极其眼生的精瘦妇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石青色儒袄,鲛绡镶边的暗色牡丹花褙子,两支淡黄色的梅花芯心的银簪子压在鬓边,整个人显得干净利索,尤其一双锐利的眼睛,闪耀着精明的光,一看就是个生意人。
香菱与香巧对望了一眼,这个妇人,如此脸生,她们不认识。
“难怪两位姑娘会不认识,我也不常在府里走动。”精瘦妇人笑得极不自然,“记得去年也是这个时候,我领着几个媳妇儿进府给姑娘妈妈们裁制冬衣,三小姐还夸过我的手艺呢。”
香巧一扬眉,嘴角有了一丝笑意,她记起来了:“哦,你不就是去年府里请来的华锦坊的岑大婶子吗?”香巧快速地打量了面前的妇人一眼,眼中闪着疑惑。“华锦坊”这几年在天都火得很,就看那气派的上下两层阁楼式的铺面,就足以吸引众多京城里的富人们了。天都的人都以穿着‘华锦坊”出品的衣饰为荣,这在当下已经成为一个流行的风尚。
香菱也翘起嘴角,对岑大嫂子笑笑,算是打过招呼。她记得去年深秋府里给每个丫头婆子订制新衣,拿了好几十种各色的料子过来。她看中了一款春水色有朵朵蔷薇花的料子,谁曾想做出来的衣裳却成了桃红色梅花扫边的褙子。后来听说是七小姐房里的春兰要去了,不就是一个嫡女屋里的大丫头而已,仗着二公子作为保护伞,竟敢欺压到她头上来了。为了此事,她还呕气了半个月,见了春兰脸色也不友善起来。
“岑大婶子,你不去招揽你那边的营生,怎么到花灯店里来了?”香菱笑道,“难不成大婶子也有这闲情雅致,来买花灯来了?”她朝不远处二层楼阁的“衣锦阁”望去,那边客商络绎不绝,一派兴旺的景象。
岑大婶子嘿嘿笑了两声:“我家那华哥儿,看到隔壁的翠姐儿提着个花灯在玩,非闹着要买一个来玩,不给他买就赖在地上哭闹,他老子娘都管不了他!今天都哭了一早上了,我拗不过他,寻思着上这来拣个好玩的给他带去,止了他的哭闹。”
华哥儿是岑大婶子唯一的孙子,才五六岁,淘气顽劣得不行,从不惧怕他老子的棍子,再加上有个把他当成心肝宝贝的祖母,更是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看到喜欢的东西,非缠着大人买给他,不给买的话就在地上打滚,又哭又闹的,吵得一家不得安宁。
香菱也笑道:“这有什么!小孩子都是爱哭闹的,我记得我那个比我小两岁的小弟,也是这般光景,看到喜欢的东西得不到手,就闹得不停,不知被我们姐妹几个取笑了多少回,如今长大了,反倒变了个人似的……”
香菱还待要说下去,只觉手臂一紧,抬眼时见香巧一个眼色瞟了过来,正愕然间,见香巧朝她示意了一下,再把尖尖的下巴朝岑大婶子微扬了一下。
此刻的岑大婶子,人虽然是一副在听别人讲话的样子,但神色有些恍惚,目光不知落在何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马车自她们面前急驰而过,朝傅府方向去了。马车过时,桔黄色的流苏迎风飘扬。
香巧微微怔了一下,拉住香菱退了一小步。这是傅府的马车,难道车上坐的是新夫人?新夫人素来治家严谨,虽然她们两个是奉了命出来办事的,心中也难有些惶然,唯恐一个不小心,行差踏错,扣月钱挨板子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旁边神思不知游往何方的岑大婶子却“咦”了一声,茫然的眼睛瞬时睁大,在看到车窗子里闪过的面孔时,先是惊讶,然后便有些羞愧的神色显现在脸上。
张婆子从鼻腔里重重地“哼”了一声,把窗帘子放了下来。遮蔽住光线的车厢内有些昏暗。张婆子在昏暗中扯扯嘴角,暗自得意地笑了一声。看到刚才岑大婶子愕然望住她的那副神情,她就忍不住从心里笑出声来。
那个“衣锦阁”的老板娘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吧,坐在马车上的不是什么傅府新夫人,而是她这个一直不被人看在眼里的粗使婆子!
几年前,如今傅府里的新夫人当时还是一个姨娘,而她,只不过是姨娘身边一个较为亲近的人而已,在傅府没什么地位。那年,她的儿子看上了岑家的二闺女,她狠狠心,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买了聘礼上门去提亲。谁曾想,那家人嫌她是个粗使婆子,连门都不让进,直接就把礼品扔了出来。那些两根手指粗的人参散了一地,她气得心口发疼,忍气吞吐声弯下腰去拾。回来后儿子听了此事,第二天就病倒了,好几年都避而不谈婚娶之事。眼看着年纪渐渐大了起来,又入了公门,好说好歹,才让他应了一个小户人家的亲事。幸好媳妇也勤快懂事,家里收拾得妥妥贴贴不说,才过门一年就给她家添了个大胖孙子,她心中这口闷气才慢慢散了开去。
再看看拒婚的岑家,二闺女倒是嫁得好,嫁了个从四品布政使司参议的小儿子,可惜几年下来无所出,那个布政使司参议一家急得不行,给小儿子张罗了一堆的妾室,几年下来连生了三四个孙子,眼看她那二闺女少奶奶的地位即将不保。
张婆子冷哼一声。幸好当时没有娶她家的二闺女过门,要真娶了,这不得让她张家断子绝孙吗?
张婆子眼前晃过香巧香菱的样子,眉头略微皱了一下。岑大婶子仗着“衣锦阁”的响亮名声,这些年下来,眼高于顶,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如今居然去巴结傅府一个庶生的小姐屋里的丫头……张婆子兀自笑笑,她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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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反击
江氏的大手一把扯住傅清玉,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她提进院子里,急得旁边的胡三娇一路追着一路叫道:“娘,你放手,不是清玉的错,是大姐她自个儿……”
“你还帮着外人,你看你大姐现在被她害成什么样子了,一个姑娘家,脸上留了疤,以后还怎么嫁人……你这个死丫头片子,越大胳膊肘儿越往外拐……”江氏恨恨地骂道,一甩手,把胡三娇甩在了一边。
江氏揪住傅清玉的衣襟,把她提到院子里,重重一顿,傅清玉站立不稳,跌到在地上。
江氏怒不可遏地瞪着地上的小人儿,想到她千辛万苦调养出来的娇滴滴的大女儿从此可能毁容,火气更盛,看到靠墙角放着的一把大苕帚,一手抓了过来,朝傅清玉身上便招呼了过去:“你这个死蹄子!我白白养活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居然是只白眼狼,竟连大娇你也敢害……你这个扫把星,克死了你娘不说,现在又来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