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仆三人抄着小路往回去,行至一个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的时候,忽然,从一旁的树丛中闪出一个红艳艳的身影来。
冬蕊吓了一跳,一看竟然是西凉国的青箩公主,不由马上戒备起来。她对于这位西凉公主颇有成见,于是说话也不怎么客气:“公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样子忽然跳出来,会吓到人的。”
“冬蕊”冬梅忙道,“公主别介意,我这位姐妹不大会说话。”
青箩似乎颇有些介意冬蕊的话,惴惴不安地看了傅清玉一眼,低声道:“我只是想找……想找傅司药说说话……我,我不是故意的。”
傅清玉忙拉起青箩的手,道:“青箩,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不用太介意,刚才冬蕊只不过随口一说,你千万不要见怪才是。哦是了,你其实不必在路口等我,在司药房坐着等就好了,干嘛非得跑到这里来吹冷风呢?”
果然,青箩的脸被风吹得红扑扑的,加之她又穿得单薄,手也是冰凉冰凉的。
“走,到我那里起炭火暖暖手去”傅清玉不由分说,拉起她就走。
青箩公主却挣脱开来,她犹豫道:“傅姐姐,你那里我就不去了,其实……其实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告别?”傅清玉不由有些愕然,“为什么,你不是在这里住得好好的吗?况且,尚宫局里也腾出了一个别院来,这几天打扫干净,添置一些家具,就可以搬进来住……”
“傅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青箩把头垂下去,“姐姐不可能不知道我是因何来到中原的吧?难得姐姐还能够如此大方地对我,我真是感到惭愧……”
傅清玉讶然:“青箩何出此言?”心思快速一转,已经明白了几分,“难道子宣……”
青箩抬起头来,绷得紧紧的孩子气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来:“其实,我不知道姐姐与子宣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得出来,子宣哥哥对姐姐很不一般。在接我来中原的路上,子宣哥哥就跟我讲了很多你的事情,说你是中原的一个奇女子,说你精通医术,擅长驻颜……反正,他张口闭口说的都是你的事情,在提及姐姐的时候,子宣哥哥是一脸幸福陶醉的神情,我就知道,有姐姐在的话,我根本就走不进子宣哥哥的心里面……”
“青箩……”傅清玉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西凉公主,一时之间,竟不知说什么好。感情这种事情,靠的是缘份,无法强求,谁也劝解不了的,一切还得靠自己。
傅清玉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道:“青箩,其实我……”
“傅姐姐,你什么都不要说。”青箩公主猛然抬起头来,急速地打断了傅清玉的话,她的脸上有惶急的神色,还有一些愧疚的神色,“傅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直以为子宣哥哥还没有订亲,所以我,我……”说到这,她垂下头去,眼中有晶莹的泪珠闪烁。
傅清玉忙上前拍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好了,这件事情过去就算了,姐姐也没有怪你啊。好了,不哭了,来,擦擦眼睛。”
“多谢姐姐”青箩不好意思接过傅清玉递过来的手帕,擦擦眼睛,转瞬间便破涕为笑。
“我看得出来,子宣哥哥十分重视姐姐,姐姐可不能负了子宣哥哥啊。我走了,姐姐有空的时候记得给我写信,或是到西凉来找我玩啊。不过,到时候,一定要和子宣哥哥一起来哦。”
青箩最后一番话把大家都打动了。虽然这位青箩公主一副小孩子的秉性,时不时也会耍一些小孩子的脾气,但是,总体来说,骨子里还是善良的,而且,深明大义。
冬蕊似乎有些懊悔刚才的态度,忙道:“公主这就要回西凉了吗?你看,你这个时候才说出来,我们连份礼物都没有来得及准备……”
傅清玉猛然醒悟,转头朝冬梅道:“冬梅,我房间的橱柜里不是放着好几瓶秘制的百花香露吗?快,拿过来。”
冬梅一听,马上喜道:“对呀,那几瓶香露还是司药这两个月才配制好的,可香了,司药还说,最适合这入冬的时节用的。我这就过去拿来。”说完急匆匆走了。
青箩刚要拒绝,傅清玉就含笑道:“可不能说不收哦,不收的话可就不给我这个做姐姐的面子了,我会很伤心的哦。再说,这几瓶香水也不算什么,值不了几个钱,就当是做姐姐的一份心意。”
青箩于是便应下了。
不一会的功夫,冬梅便提了一个小小的包裹过来,看包裹的重量,绝不仅仅是几瓶小小的香露的份量。青箩道了谢,让身边的丫头收了放好。然后傅清玉又问了护送的军队,又说了好些别后珍重的话,二人方才惜惜而别。
入夜,吃过晚饭之后,傅清玉执了一本书,静静地躺在窗边的藤椅上。手上虽然有书,却是一页也未曾翻开,双目静静地望着外面或远或近的星星点点的灯火发呆。
冬梅以为她是由于早上太后突然中风的事情伤怀,劝道:“小姐勿须担忧,太后福大命大,而且身子骨一向硬朗得很。所以,这一次劫数过后,必定会福泽无限的。再说了,这宫里那么多医术高超的太医,皇上又只有一个母亲,哪能不尽心尽力救治的?”
傅清玉忽然幽幽一叹:“太后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子宣应该会回来吧?”
冬梅有些讶异地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心想,难道小姐一直在惦记着赵二公子吗?既是如此,为何不直接对赵二公子说呢?这样两地空怀念,两人倍受煎熬,也太……
她想了想,道:“太后对赵二公子,一直宠爱有加,如果在边塞的赵二公子知道太后有恙的话,一定会快马加鞭赶回来的。”
傅清玉再叹了口气,反正无心看书,索性把书扔到桌子上,闷闷地从藤椅上起来:“我今天看赵皇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面也不太好受。如今太后病了,下一个,该轮到赵皇后了吧?”
冬梅大吃一惊,惊惶地看了看四周:“小姐,这话……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我没有乱说,该来的还是要来的。”傅清玉笑笑,转身朝里走去,“我累了,歇了吧。”
冬梅心下惊疑不定,见小姐真的一副要睡觉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忙趋前把帏幔放下,把锦被铺好。
傅清玉果真是想睡了,不一会儿便呼吸均匀,进入了梦乡。而冬梅,却是提心吊胆,一夜想着自家小姐说过的话,翻来覆去,一夜未眠。
由于太后中风病重,那些滋补药汤也不用再送,傅清玉一下子清闲了下来。研磨了半筐药材,给宫里的妃子们配了几副美容的药方,一个上午的时光便过去了。
中午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是得知太后病重,镇守边塞的赵大将军六百里快马加鞭,赶了一天一夜的路,于今天清晨回转京师,守了太后一个上午,然后又走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傅清玉正在给庭院的花卉浇水,手上的动作便缓了一缓。心想,这个赵子宣,说是给她考虑的空间,不去打扰她,看来真是守信用啊。
第六百四十九章倒戈
于他,或许是在遵守诺言,而对于自己而言,他来了又如何?自己能见吗?
傅清玉终于苦笑。守信这个东西,看来真的不是一个人的事情。
日子平静如水地滑过,转眼间过了半月有余。
太后已经醒了过来,但是整个人形容痴呆,似乎连人也不认得了。看人的时候目光呆滞,嘴唇不断地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样的太后,已经形同废人。
太医们也尽了力,但由于这是老人病,年迈的人免不了要遭遇这种事情,所以太医们也是尽人事,尽量开一些活血化淤的药,以期能唤醒太后的记忆。可惜,功效不大,近十天下来,大家也就有些丧气,只能慢慢调理,再凭借太后自己的意志力了。
太后这棵大树一倒,赵皇后明显委顿了下去,居住的寝宫也不如往常那般热闹了。由于皇上不经常去赵皇后的寝宫,赵皇后日日理了精美的妆容空对月,所以也渐渐疏于梳妆打扮了。而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是最会看眼色的,曾经的风光,转眼间变成过眼烟云。而且,看着日益破败得令人丧气的趋势,不得不使那些宫娥太监们生了异心。
这日,皇上又命身边最得宠的太监高怀安过赵皇后这边来禀报,说是改道去了钱贵妃那里,不到赵皇后这边来了。
一听到这,一脸精致妆容的赵皇后顿时没了神色,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梳妆台前面对着镜子发呆。一旁伺候着的太监对于这种状况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并不感到太多的讶异,一个个瞅了个空,全都溜了出去。
“你说,堂堂一个皇后,如今算是怎么回事呀?”一个略胖的太监偷偷地朝里望了一眼,然后有些不愤气道,“当初太后的身子还健硕的时候,一颗心还是护着皇后的。皇上宠爱着钱贵妃,冷落了皇后娘娘,太后看不过,数落过皇上几次。皇上也听得进去,去我们这里的次数也多了一些。这样一来,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一些。如今你们看,太后倒了,皇上也就更加冷落皇后了,这个月根本来都没有来过我们这里。今天早上明明说得好好的,说是到我们这边来的,谁知那个钱贵妃不知使了什么媚人的招数,居然把皇上引到她那边去了,真是气人”
“人家赵贵妃倒也不用使什么媚人的招数,人家只不过在半道上拦下皇上,说三皇子感染了风寒,在病中一个劲地叫着父皇,这皇上心一软,就到钱贵妃那里去了。”说话的是一个圆脸的宫女,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边说着一边脸上现出些许妒忌的神色,还有矮人一截的自卑。甚者,还有一些攀错主子的抱怨。
“我说这皇上就是偏心,前段时间皇后的大皇子不也病着吗?去禀报了皇上,皇上根本就没有来,只派了高怀安领了太医院的太医过来,诊了脉就走了,多问一声都没有。”说话的稍矮一些的太监冷哼了一声,“我看哪,我们这位皇后的气数恐怕是要尽了。”
“怎么讲?”其中一个太监问道,其他窝在角落里的一堆宫女太监们马上伸长脖子,摆出一副认真听教的模样。
“这个你们都不懂啊,真是驴脑袋”稍矮一些的太监比其他的宫女太监们多了一分威严,看起来像是这些太监宫女们的头头,应该是赵皇后这个宫里一个管事的太监。
他用带了些许鄙夷的目光看了围聚上来的宫女太监们一眼,用一种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们看,赵皇后以前为何那么得意?那是因为有太后和三公主的撑腰。如今太后这棵大树倒了,三公主居住的忠靖侯府近年的运气也不太好,一个小小的川陕总督,就可以令到一世贤良的赵世子死于非命,令到忠靖侯府的名气大受挫折,真是不可思议”
“听说那是因为贺云明那个奸贼勾结外邦,并挟持了赵军老将军夫妇,这才让赵世子无法前后顾及,一时疏忽才中了奸贼的计策的……”那个圆脸的宫女小声地反驳道。
稍矮个子的太监头头有些不满地瞪了那名宫女一眼,那名宫女马上把脑袋缩到衣领里去了。
“哼,你们懂什么”太监头头冷哼一声,“这种话你们也相信?就算那个贺云明勾结外邦又怎样?我看这朝里就没有几个是干净的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使些手段哪能成功”
太监头头说得理直气壮,一副颇能洞悉事态真相的样子,其他的宫女与太监也不敢再反驳他,乖乖地听着。
看到众人这个样子,太监头头颇有些得意的神色:“你们先不服气,我就听闻前朝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曾上奏皇上,说是与外邦勾结的不止贺云明那个奸贼一个人,以贺云明一个小小的川陕总督,能够打探出赵军老将军被困石国的消息,他没有那个本事。所以,这与外邦勾结之人,肯定还另有其人。还有,以赵家军的勇猛,怎么一下子就中了那些叛贼的奸计,被困在彩虹峡谷呢?说不定前朝里还真的有人与叛军勾结,要除掉赵家军呢?”
“真有此事?”那些低着头乖乖听训的宫女太监们马上抬起头来,个个眼睛闪烁着惊疑不定的目光。这则消息也太诡异了,说出来恐怕没几个人相信。
“你们不相信,那么正常。”太监头头又冷哼一声,“因为皇上也不相信,所以皇上当着众朝臣的面,就把那个敢于直言的官吏发配了。从此,尽管有些人心中有怀疑,但没有人敢在皇上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皇上不信,那就不是真的了。”有太监说道。
“这事情玄着呢,光看表面哪成?”太监头头叹了口气,“其实从这个事件可以看出皇上的态度,虽然皇上因着三公主是其皇姐的关系,还有碍于太后的面子,袒护着赵家,但是,对于赵皇后,皇上是明显冷淡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