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月悬中天,桥下的人群也多了起来,绚丽多彩、大大小小的花灯布满了整个江面,如一条发光的锦缎,十分的好看。
第七十八章愿望
傅清玉在花灯节前夕,就听胡三娇说过,花灯节的时候,要对着花灯许愿,来年这个愿望就一定会实现。本来刚才在桥下与胡三娇一起放花灯的时候,她还记着这件事情的,谁想到她突然记起了与赵子宣见面的事情来,就把许愿的事情给忘了。
她想了一下,没有想到什么现实一点的,明年就可以实现的东西。目前她这副样子,命运不是捏在京城里傅府的大夫人手里,就是捏在傅二公子手里,所以,一丁点想法都没有,完全是任人摆布的命。
“你呢?”她侧头问他。对于愿望这个东西,面前这个小富贵公子的想法更令她感兴趣。
“我啊,”他清清嗓子,挥一下胳膊,颇有战场上的将军振臂疾呼的豪气,“像我哥那样聪明能干,为皇上所倚重,光宗耀祖…… ”
傅清玉点点头:“你的想法很好。”是这个时代的男子通俗的想法。
谁知他却语音一转;“像我哥那样活得多累啊,我才不想那样呢。寄情山水,及时行乐,才是本公子的最大志向……”
傅清玉惊讶得差点跌下桥去。这个赵子宣,未免太没有志向了,长大以后准是个纨绔子弟。
“你这话最好别在家里说。”傅清玉撇撇嘴,“你上次逃课你爹都大发雷霆,要是知道你就这点志气,他非打死你不可。”
赵子宣拧紧眉头,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家里我哪敢说?只有对你,我才偷偷说一说的,就连我大哥,我也不敢说给他听。”
他自顾自又叹息了一番,然后看向傅清玉,问道:“我的愿望说了,你的呢?”
“我能有什么愿望……”傅清玉自嘲地笑笑,见赵子宣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只好说道,“我的愿望很简单,我希望自己能够过上自由自在的生活,不需要太多的钱,也不需要什么身份地位,更不要别人管束……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有一片湖,然后在湖中心建一幢房子,再起个名字,叫做……”
傅清玉侧头正思索着该取什么名字好,赵子宣马上接口道:“神仙居”
傅清玉眼前一亮:“对,就叫做神仙居,像神仙一样过快乐逍遥的日子。然后,在湖上种上一大片莲花,夏天可以采摘莲子,钓鱼,还可以摇着小舟穿梭于碧绿的荷叶之中,晚上观看莲塘月色…… ”
傅清玉说得眉飞色舞,心驰神往。待她说完,见赵子宣正亮晶晶地望着她。她不由有些尴尬,借着笑意掩饰道:“我在痴人说梦是不是?”
赵子宣很严肃地摇摇头:“不是,你有这个想法,就一定能够实现。”
这是鼓励的话语了,傅清玉当然能听得出来,想她过不了多久也许就要回到京城傅家去了,侯门一入深似海,到那个时候如笼中小鸟,还有什么自由可言?这样说说无非给自己一些对未知的未来的一些希望罢了,好让自己有一个可以撑得下去的理由。
傅清玉诚挚地望着他:“你的愿望也一定可以实现的。”想他并非独子,上有一个得力能干的哥哥,光宗耀祖的大业当然会寄托在大哥身上,而他这个二公子,尽可以做他的二世祖去。
赵子宣笑了起来:“你说得这么胸有成竹的,我就信你一次。”
又坐了一会,赵子宣忽道:“我该走了。”说着跳下桥的栏杆。
傅清玉知道他府上家规森严,于是点点头,也跟着跳了下来。
“我会记着你的。”他从怀中小心冀冀地掏出簪子,在她面前晃了一下。
见他如此郑重兼小心,一副把草当成宝的样子,傅清玉不由笑了:“我也会记住你的。”
赵子宣越走越远,傅清玉朝他挥手,心中有些怅然若失。忽然,赵子宣又折了回来,跑到傅清玉面前,把两样东西塞到她手里:“今天晚上我从外祖母赏赐给三妹妹的礼物里随便挑两样出来,你收好,如果没钱的话就拿去换些银子用用。”
傅清玉看自己的手心,是一个玉镯和一串玉珠子串成的手链,样式精巧,拿到当铺去少说也值个几十几百两银子的,绝不是随便挑挑就拿出来给她。傅清玉看着觉得心里暖暖的。
不过,想到她埋在山上的那二百多两银子,傅清玉不好再收别人的东西,忙推脱道:“不用了,我不用什么银子的。”
“拿着,你不用的话就留着,以后可能会用到。”赵子宣的话语里带着不容置疑。
傅清玉笑笑,她也不好太拂这个小男孩的好意,便勉为其难收下了。
“我走了,我去做我的二世祖去了。”赵子宣戏谑地笑道,然后真的是走掉了。
傅清玉看看手中的东西,不由笑了。这不是二世祖的行径是什么?年纪小小的就开始败家了。
这时,胡三娇已经走桥下走了上来,见到傅清玉便道:“清玉,你说去去就回,怎么去那么久?我已经帮你把花灯全放到江里去了,而且,我还帮你许了愿……”她看看四周,有些纳闷,“清玉,你难不成是跑到这桥面上来吹风的?”
傅清玉伸了个懒腰:“是啊,三娇,你站在这个位置看下去,风景多美啊,不是有句诗这样说的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说话间已经悄悄把手中的玉镯玉链子藏好,这些东西并非她不肯让胡三娇知道,如果要是让江氏知道,追问这些东西的来源,那就有些麻烦了。目前她的处境,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毕竟这些佩饰的东西,在古代都有私相收授的嫌疑。
胡三娇有些疑惑地看看傅清玉,她听不懂傅清玉口中说的“那句诗”是什么意思,但站在这里风景确实是美,整座天都的美景一览无遗。光顾着看风景,她也忘了去深究傅清玉话里的含义了。
“你爹呢?”出来这么久了,傅清玉想胡大为一定等得着急了。
胡三娇这才想起来:“爹爹在桥下边等着我们呢,我们走吧。”
两人拉着手走下桥去。每走一步,傅清玉都会觉得这离别的气氛浓烈了一些,那个小男孩留在这桥面上的气息慢慢淡了。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缘聚于此,缘散于此”吧,她与那个小男孩是两个世界的人,从此以后,再无瓜葛。他继续做他的纨绔子弟去,而她,还要应付未来不可预测的变数。
傅大夫人一回到府里便病倒了,没了主事的人,傅府一下子乱成一锅粥。
算起来,这次进宫参加花灯会,傅府大房这边可谓损失惨重,没得到什么好处,反而损了名声,还得罪了平远侯。傅大夫人撑着病体,带着张婆子,拿了最贵重的礼品去了一趟平远侯家,好话说了一罗筐,才求得平远侯爵夫人的谅解。
四姨娘所出的傅家三小姐傅清菲也算收获颇丰,她那一招临危救人,不仅赢得了乐于助人,温良贤淑的好名声,还笼络了一片人心。名气一传出来,上门提亲的人也多了起来。
说到底,得到最多好处的还是傅二小姐傅清婵,这二小姐是三姨娘所出,与赵世子合作一幅画作,顿时名声大振,大家纷纷猜测二小姐极有可能未来的侯爵夫人。
傅府里,四姨娘笑得开心,傅老爷也摈弃前嫌,在她院子里留宿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对她们母子的态度也大为改观,赏赐也多了一些。
三姨娘依旧一副谦逊的样子,吃斋念佛,比以往待人更加和气了。
起风了,大风把窗子吹得乒乒乓乓地响,张婆子看一眼床榻上歪着的,一脸病容的傅大夫人,起身去关窗子。
“别关得严严实实的,留一扇窗子出来,好透透气。”大夫人微微动了了一下身子,刚说完,又咳了起来。
张婆子担忧地看了大夫人一眼,“夫人,你可要保重身体,这府里上上下下都靠你操持着呢。这大风,关上窗子免得受凉,你身子虚……”张婆子还想再说,见大夫人瞪过来的目光,只好乖乖地打开了半扇窗子。
“我胸口闷得慌。”大夫人有气无力地说。从窗子里传来那边院子的欢声笑语,听得大夫人的心头更是烦躁。
“四姨娘那边也真是,知道大夫人病了,经不起吵闹,也不知收敛一些。”张婆子嘟噜道。
“她巴不得我死呢,想得美我绝不会遂了她的意”大夫人喘了口气,昔日容光焕发的容颜,如今形容委顿,蹶蹶不振。但那深陷的眼眶里却放出光来。
冬梅拿了熬好的药进来,张婆子亲自接过,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摊凉,然后把大夫人扶起来,在她身上垫一个泼墨山水软枕,低声劝道:“夫人,您就放宽心,安心养好身子,还愁斗不倒她们这一大家子的人和事,还有大公子大小姐他们几个,都还要靠您呢。”
大夫人叹口气,正要说话,就见冬蕊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大夫人,不好了,外面大小姐身边的巧燕过来说,五小姐到大小姐房里去,不知何事两人打了起来,丫头婆子们劝都劝不住……”
“什么?”听到两个亲生女儿竟然大打出手,大夫人急忙想坐起来,眼前一黑,又倒在了榻上。
第七十九章大打出手
“夫人”张婆子与冬蕊同时冲上前去,扶住大夫人。两人的手碰在一起,随即缩了开去,目光对视片刻,因是各怀心事,所以眼神里便多了几分防备。
大夫人心里着急,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粗气,马上道:“冬蕊,你马上过去,多带几个仆妇去,无论如何要把她们姐妹俩拉开两位都是小姐身份,在家里居然大打出手,成何体统要是传了出去,傅家的面子还要不要了?还有,芳儿房里的那些丫头婆子是干什么用的,平日里好吃好住地养着,关键时刻倒懒惰起来了?养这些人有什么用,倒不如全撵了出去,换些好使唤的来”
见大夫人发了怒,冬蕊也不敢说什么,马上应了声就快步走出去找仆妇劝架去了。张婆子则赶忙叫梅香进来,给大夫人梳洗打扮。
梅香才把大夫人的头发挽起来,梳了个流云髻,还没来得及插几枚簪子,大夫人就已站了起来,抓起一件银灰色貂皮斗蓬披在身上,就急急忙忙奔了出去。
还未到大小姐居住的沁芳阁,远远的便听到了一阵瓷器摔碎在地上的巨响,间杂着一些惊叫声,和一些含糊不清的说话声。
大夫人更急了,三步想并作两步走,无奈身子虚弱,一个摇晃,就要摔倒。张婆子赶紧冲上前去,大力地托住夫人,叫道:“夫人你好生小心些可要保重身体啊。”
“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夫人气喘吁吁,“张妈妈,你把我拖过去,我倒要看看,是谁要造反了”
张婆子迟疑惑片刻,见大夫人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只好叫几个婆子过来,连拖带拽把夫人弄进了沁芳阁。
大夫人刚在门口站定,就看到一个黑色的不明物体朝自己飞了过来。她本能地侧了侧身子,不明物体越过大夫人,越过张婆子,直直地朝张婆子身后的冬蕊砸了过去。
冬蕊没有防备,待想要躲闪时,已是不及,那个坚硬的黑色物体迎着她的面门而去,直直砸中她的额头,她惨叫一声,眼前一片星星乱冒,一股热乎乎粘稠的液体自伤口处流了下来,她用手抚了抚,满手鲜血,登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仰面“砰”地倒了下去。
众人举目去看,方才看清原来砸人的是一方砚台,砚台有多坚硬,而人的脑壳又有多坚硬,这本来就不能比的,只是可怜了冬蕊,那么一个容颜如花的姑娘,如今额头上被砸了个窟窿,只怕要毁容。
大夫人又气又心疼,冬蕊被砸伤毁容她倒不怎么上心,反正这丫头生性轻佻,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隐隐约约好像有要爬老爷的床的意思。这一砸,毁了她的容颜,倒是帮了大夫人的忙了。
她气的是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被弄得天翻地覆?心疼的是这一屋子里里外外,都是破碎的瓷片玉器。白玉托盘、官窑出道的上好的茶具,玛瑙石筑成的天马雕像,还有珍珠链子,玉镯子……金簪银簪玉簪子,书藉纸张也散了一地。
整间屋子一片狼籍,大小姐傅清芳披头散发站在屋子中央,叉着腰,喘着粗气,而五小姐傅清莹则捂着脸,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似乎吓傻了,连冬蕊带去劝架的几个腰圆膀粗的仆妇也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夫人也顾不得冬蕊了,厉声喝道。不管怎样,先把这群人镇住再说。
眼见大夫人动了怒气,整个屋子里的丫头婆子噤若寒蝉。
“芳儿,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屋子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大夫人转向刚才拿砚台砸人的肇事者,傅家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