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巡视了一下四周,看到在灶台上用具一应齐全,在屋子的一角,还有一个小木桶,小木桶里竟然还有小半桶大米。傅清玉一阵欣喜,这下,至少可以做些粥给赵子宣养养身子。
她再朝屋子里的墙壁上看去,墙壁上挂了几张不知是什么野兽的兽皮,还有一把有些生锈的弓箭。她的心里再度欣喜起来,有了弓箭就好了,至少还可以打一些野味回来。
早在水边村的时候,由于靠着山边,她也经常与胡三娇一起上山割猪草,顺便带了张弓去打野味。割猪草累了,休息的时候就生一堆火,与胡三娇一起烤野味吃,那时的日子,虽然贫穷,但还是很快乐的。
想到往昔快乐时光,傅清玉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她正准备站起来,这才发觉自己的手仍被紧紧地攥在赵子宣的掌心里。
她这一动,赵子宣那边马上有了反应,一下子又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忽然说道:“丫头,不要走,不要扔下我一个人。”
傅清玉吓了一跳。他不是睡着了吗?俯下身子,见他睡意蒙蒙,显然刚才那一句是梦中所说的话。她不由呼了一口气,唇边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这个赵二公子,怎么睡熟了仍然这般不安分
傅清玉俯下身子,轻轻地替他抚平眉心拧起时的皱纹,柔声道:“好,我不走,我只是想给你煮一碗粥。你乖乖地睡一会,我很快就做好了,端给你喝。”
赵子宣似乎听懂她的话一般,“唔”了一声,果然慢慢放开了傅清玉的手。
看着孩子气的赵子宣,傅清玉不由觉得好笑,心里面又有一些酸酸涩涩的感觉。
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有些烫,这样下去可不行。她看了看四周,抓起一块布,就着小水缸里的水洗干净。再沾了水,敷在了他的额头上。山里的秋意很浓,这水也冰凉冰凉的,可以暂时降降温。
眼看着天快亮了,傅清玉睡意全无。这座小屋建在灌木丛的深处,一般的人很难发现,所以,这个地方相对还是安全的。
她站起身来,活动一下筋骨。手脚伶俐地生了火,在小木桶里抓了两把米,放到一个稍小一些的铁锅里。
她看看灶边的一个水缸,里面的水没剩多少。忽然想起在来的路上,在附近不远处好像有一条小溪,如今天蒙蒙亮,应该看得清楚。
于是,傅清玉在屋子里找了一下,找出另一只小木桶,打开门,寻着记忆,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一条小溪。
盛了水,傅清玉看着溪里游来游去的鱼,心思一动,发挥自小在农村长大的特长,涉足到水里面捉起鱼来,不一会的功夫,竟给她抓了三四条有好几斤重的大鱼。
有水的地方,野草长得十分繁茂。傅清玉看着满山坡一片又一片的绿意,顿时心旷神怡起来。这一大片的绿草,就是天生的百草园啊,作为一名医者,职业使然,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一大片山坡上,一定有很多有用的药草,甚至有些很名贵的药材也不定。
她想起了仍在发着高热的赵子宣,放下木桶,细细在野草丛中搜寻起来。
果然,不出她所料,这片山坡上的药草的品种多得数不胜数,有一些还是极难寻觅的一些珍稀品种,当然不乏一些治伤及治高热的特效药草。傅清玉一阵兴奋,不一会功夫就抓了一大把药草。
看着手头上的药草的分量也差不多了,傅清玉看着东升的太阳,惦记着在猎户小屋里的赵子宣,提着一木桶的水和鱼急急忙忙往回赶。
远远的,她便看到赵子宣立于小屋的门,脸色有些苍白,目光仓惶四顾,显然在焦急地寻找着自己的身影。
山坡上,赵子宣显然也看到她了,飞身冲下山来。他跑得急促,脚下一跄,踉踉跄跄的竟似要跌倒,吓得傅清玉急叫道:“子宣,你不要过来,你站在那里不要动,我过去就好了。”
赵子宣却不肯听,一路小跑跑到了她的面前,粗声粗气道:“你干嘛一声不响就走了?”
“我没有走啊。”傅清玉莫名其妙,不知道赵子宣怎么毫无道理地发着少爷脾气,她扬了扬手中一大把的草药,还有指了一下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木桶,“我这不是给你采药去了,还有抓鱼……”
“这些本来就应该是我要做的事情,怎么反倒你来做了?”赵子宣气呼呼地接过她手里的盛着满满一桶水的木桶,还有她另一只手上抓着的草药,扭头就走。
傅清玉愕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原来他是怕自己累着呀。
看到他飞步走上山坡,而自己的一个健健康康的人怎么也追不上,傅清玉不由急叫道:“喂,你等等我嘛,走那么快干嘛?”
赵子宣头也不回,闷声闷气道:“我来做饭,你歇一会,慢慢爬上来就好了。”
堂堂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居然还会起火作饭?傅清玉惊愕得眼睛都瞪大了。她自入了傅府之后,见到的公子小姐们均是吟风弄月,或是绣绣花,做做女红,那十指可是从不沾阳春水的。如今这位赵二爷居然说,他会做饭?
“你……你等等。”为了避免自己千辛万苦抓来的鱼被他糟蹋了,傅清玉赶忙手脚并用,三步并作两步爬上坡去。她要亲自监督着才行,她就不信了,这位二公子居然还能把生米煮成熟饭。
事实证明傅清玉果然有以貌取人的嫌疑。这位赵二公子虽然容貌俊逸,但是人家可不是靠着容貌吃饭的,人家是凭着真本事吃饭的。剑上功夫了得,这厨艺上的事儿也毫不逊色。
只见他三两下把锈迹斑斑的菜刀磨利,洗干净之后,就把鱼捞出来,去鳃,刮鳞,破肚,把内肚全部扔掉,然后从灶角处找出生姜,再抹盐,然后用一个碟子装了,放到锅里去蒸。
傅清玉一片淘米一边盯着他的手势看,她不得不赞叹他的手艺,如果不是早就知道他是一个富贵公子的话,她真的会以为他是那些技艺纯熟的厨房师傅。
“这些,是哪里学来的?”傅清玉问道,她才不相信他会无师自通。
“我爹逼我学的。”赵子宣头也不抬,又添了两根柴进去,“我爹是个久经沙战的将军,他说行事打仗,如果遇上战事,被围困那是常有的事情。粮草供给不及的话,那就要靠自己,靠山吃山,遇水吃水。像上山打些野味,下水捞些鱼什么的,都要学会。还有,遇上伙头军被敌军杀了,一切更是要靠自己动手才行。”
傅清玉怔怔地望着他,忠靖侯爷逼着他学这些,应该是三年前与她在水边村分别之后,回到忠靖侯府以后的事情了吧?
没想到,短短三年之间,他竟然什么都学会了,野战意识,野地求生,什么都难不倒他。要知道,一个娇滴滴的富贵小公子要被铸造成一个铁血汉子,这其中要吃多少苦啊。
“子宣……”傅清玉在背后轻声呼唤道,“三年前,我来不及参与你的生活,今后,就让我们两个人一起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吧。”
第四百九十五章相处
“丫头……”赵子宣转过身来,四目相对,竟有说不出的千言万语,尽在这盈盈相视之中了。
直到饭锅里传来了香喷喷的焦饭味道的时候,傅清玉这才醒悟过来,慌忙转身要去把饭锅拿起来,却忘了饭锅的边缘也烫得吓人,只一触及便被烫得忙不迭地缩手。
“怎么了?”赵子宣吓了一跳,忙捧过她的手,一边吹气一边数落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亏你还说你在水边村长大的呢。”
傅清玉毫不在意他的数落,这样的紧张与呵护令她感到一份浓浓的关怀。但仍然不服气道:“谁说我不是在乡下长大的,这些活儿我都做了十多年了,只不过……只不过今天一时失手罢了。”
“好吧,就当作你一时失手吧。”赵子宣也不与她争辩,他认真看了看她的手,见拇指与食指之间微微有些发烫,想必是一感到烫,马上收手,所以烫得并不厉害。
“你乖乖坐着,不要动了。”赵子宣叮咛一句,挽起袖子,亲自把饭锅挪从炉子上挪开。
“你小心一些。”傅清玉叫道。等话说出口之后,她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实在非常的多余。赵子宣手脚的麻利程度远远在她之上。先前她还对他会不会做这些家务活心存疑虑,如今则是什么疑虑也没有了。
待到鱼的鲜香溢满了整间小屋的时候,傅清玉这才感到自己已经饥肠漉漉了。
“鱼来了”赵子宣跟个大孩子似乎欢呼起来。动手揭锅盖起鱼。傅清玉则洗净了两副碗筷,再把桌子擦拭干净,准备开饭。
蒸鱼果然拿捏得十分到火候,鱼肉看起来都觉得嫩滑无比。赵子宣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一边剥鱼身上的肉,一边说道:“这块是鱼身上最嫩最好吃的肉了,你尝尝。”
傅清玉尝了一下,禁不住点头赞叹道:“果然好吃,滑而不腻,香甜嫩滑,虽没有太多其他的佐料,但是单单姜一味调料,已经把鱼的腥味全完压住了……嗯,好吃,好吃。”
赵子宣笑得十分开心:“好吃就多吃一些。”然后又剥了几块鱼肉给她。
傅清玉也不客气,照单全收,一边吃一边支吾不清道:“子宣,你一个弄文泼墨之人,怎么又把剑术学得如此精湛呢?这已经是够让人匪夷所思的了,偏偏你又会厨艺,这是不是太奇怪了?”
赵子宣一边给她剥鱼肉,一边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爹说了,会写几首文绉绉的诗,会画几幅风花雪月的画,那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不可取。倘若只懂得耍刀弄枪的,而肚子里没有一点文墨的,那不过是武夫罢了。大丈夫应该能文,亦能武,天下太平之时挥动手中的笔杆,让国家精励图治。外敌入侵之时则应弃笔从戎,抛头颅,洒热血,那才是大丈夫的行径。”
傅清玉怔了怔。在几天前的赏桂大会之上,她第一次见到那位传闻之中的忠靖侯爷。看起来像一尊威风凛凛的天神一般,谁能想到,这样一位威震四方的人物,竟然会有这么一番深刻的见解。
“你爹的确说得很对。”傅清玉嫣然一笑,“只不过学这厨艺……”
“丫头,就像现在这般,我能亲手煮一道鲜嫩可口的蒸鱼给你吃,而且看到你吃得如此开心,我就觉得,我学这门厨艺值了”
“子宣……”傅清玉没有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由怔住。
“来,丫头,该吃饭了。”赵子宣拿过她的碗,替她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那些烧焦了的,他全部留给了自己。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仿佛一切身外的琐事都已摈弃干净,天地之间只剩下这一间猎户小屋,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吃过饭后,把碗筷瓢碟清洗干净,依原样放好。傅清玉开始熬药,不一会的功夫,小屋子就飘起了一股浓浓的药香。
这个时候,傅清玉居然在小屋子里的炕上找到了一个针线包,取出针线,示意赵子宣脱下衣裳来。
他今年为了行事方便,穿了一套箭袖骑装。在刚才硬闯傅府时,在与家丁搏斗过程中,由于他不忍心伤害那些家丁,反倒让那些家丁手里的刀在身上划了几个口子,幸好只划破了点皮,没有伤到肉里去,但身上的衣裳破了几道口子,甚是难看。
赵子宣也不推辞,把外衣脱了下来,递给傅清玉。傅清玉脸上带了微微羞涩之意,在一张矮凳上坐了下来,穿针引线,那副样子,真的就像一个为夫君缝补衣衫的小媳妇模样。
赵子宣满足地看着傅清玉,也搬了张凳子,坐在了她的身边,看她细致而耐心地一针一针缝补衣裳。这是他一直期盼的场景,和心爱的人儿一起,做做家务,话话家常,在缝缝补补这些琐事之中过完一天又一天,便已足够。
他看得如此认真,看得傅清玉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抬起头来瞪他:“干嘛一直看着我,我的手艺不精,缝得很难看吗?”
“不是,相反好看得很。”赵子宣笑道,“我们府上的那些绣娘都不及你一半缝得好呢。”
傅清玉笑了一笑,又低下头去缝了起来,赵子宣的话里,至少有一半不是恭维的话,她相信自己的女红,在水边村时跟着曹大小姐那几年也不是白混的。
傅清玉绣完最后一针,绾了个结,用剪子剪断线头,亲手拿着衣裳给赵子宣换上:“来,我来帮你穿上。”
赵子宣唇边噙了笑意,很听话地让傅清玉帮她穿上外衣。
傅清玉的纤纤素手在那件箭袖骑装上抚过,抚平上面的褶皱,她的动作轻柔,像一个温顺的小妻子一般。赵子宣内心忽然有些伤感,抓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这一刻,再无需更多的言语。
他们静静地凝视着对方,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把对方深深地烙进自己的脑海中,深深地雕刻在自己的心上。
同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