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害怕,还说不怕……却怎么尽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情……”赵子宣忽然伸出手来,弯屈食指,在傅清玉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你干什么”傅清玉吃痛,抬起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么高的树你也敢爬,真是不要命了”赵子宣看着傅清玉,无奈摇头,“要是摔着了,那可怎么办?”
的确,上一次由于采摘的是公孙的叶子,所以不用爬那么高。但这一次不由,这一次要取的材料是公孙树的果实,而那些果实都长在很高的枝干之上,所以,傅清玉不得不爬高一些。
“我不怕啊。”傅清玉笑嘻嘻道,“本姑娘身轻如燕,那点高度,难不倒我的……再说了,我哪有那般娇贵?”
她记得前世在乡下与奶奶相依为命的时候,那时奶奶病了,想吃酸酸的李子。村头有一颗很粗壮、很高的李子树,结了好多的李子。不过低矮一些的地方的李子都被人摘了去。她就那么义无反顾地爬上去了,还摘了好多。不过那时年纪尚小,胆子也够大,与现在是没法比的。
“你还说?”赵子宣剑眉微拧,眼中却是满满溺爱的神色,“三小姐捧着那碗药汤朝你泼过来的时候,你也想着自己身轻如燕?真是自不量力。”
傅清玉讶然地望着他:“这事你也知道啊。”
她知道他说的是前不久在二老太太屋子里,三小姐使诈,假装摔倒用药汤泼她的事情。
这件事情他也知道?他的消息真是灵通,说不定这傅府里就有他的人。
“我当然知道。”赵子宣得意地看了她一眼,“你府上发生的事情,哪样我不知道的?”
他拉过她,细细检视了她的如花容貌一番,见毫发无伤,这才放下心来:“幸好没烫着,不然的话,太医院那边可要叫苦连天了。”
“太医院那边为什么要叫苦连天?”傅清玉不解地问道。
“我昨天去了太医院一趟,让他们把所有去疤的玉肌膏都给我留着,谁也不许动用。”赵子宣看了她一眼,“不过现在,不用了。”
傅清玉目光清亮地看着他,心中忽然涌起一丝感动。这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她看着他一路走来,从以前水边村那个懵懂无知,爱玩爱闹的少年,渐渐蜕变成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一段时日未见,他长大了,性情也内敛了不少,懂得了承担,也懂得了容忍。虽然还是带了些孩子气,但举手投足之间,已渐渐有了成熟男子的韵味。但是,那份发自心底最深处的那份关怀,却一直未尝变过。
他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她值得他这么做吗?
“在想什么?”他微微一笑,拉着她的手慢慢沿着走廊走回屋子里。走廊很长,可以看出这座阁楼的面积不小。栏杆上摆放着许多盛放着的花卉,引得蝴蝶翩翩而来。
四周寂廖无声,迎面而来花香熏人欲醉,眼前百花齐放,彩蝶翩跹。身边人以一只大手包容着她的小手,以适中的力度,适中的暖意,以保护的姿式,牵着她慢慢地走。
傅清玉的心跳漏了一拍,心绪有些飘荡。甚至她觉得,如果能够这样一辈子被身边这个人牵着走下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她握住他的手紧了一些。
赵子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进到屋子里,他把她放在身边坐下,然后转身出去取放在栏杆处的酒壶和酒杯。
傅清玉看看屋子里的摆设,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但整座楼阁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想必是这位赵二公子喜静,不喜被人打扰,于是在来之前吩咐人打扫了的。
屋子里装饰简单,一个半人高的花瓶里,插了几根青翠的绿竹。屋子里熏了香,四周的墙壁上挂了好些字画,傅清玉对他的字迹画技了如指掌,一眼就看出是出自他的手笔。
再看看桌子上,不过是四个菜肴,想必是一个人独斟浅饮,所以这四个菜肴的份量并不多。
傅清玉看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他,再想到他身上散发着的淡淡酒香,不由蹙眉问道:“怎么好端端的,跑到这里喝闷酒来了?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没有。”他微微摇头,淡淡道。
傅清玉看定他。虽然他脸上神采飞扬,漂亮的丹凤眼盛满喜悦的笑意,但眉宇之间透出的些许倦意,却瞒不过她。她记得,前些日子见他的时候,他是没有这样的倦意的。
“帮着赵世子处理公务,想必很辛苦吧。”傅清玉轻叹,“何况你还要准备年底的武举考试……”
“答应你的事情当然一定要做到。”赵子宣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了半盏,放下杯子,瞅着傅清玉笑道,“丫头,别担心我,我没事。”
傅清玉忽然想起,自己并没有说什么让他去应试的话,只不过那一次在仙女湖马场的时候,他问过她的意见,她顺便说一些自己的看法而已,不想他却当了真。
难道说,自己说过的话,他全当了真吗?
“我只是……不想你那么辛苦。”傅清玉慢慢道,“尽力而为就行了。”
傅清玉低下头,觉得自己说的话都是废话,他是忠靖侯府的二公子,将门之子,当然应该有所担当。
赵子宣忽然侧过头,目光晶亮地看着身边的傅清玉,这丫头,今天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丫头,不用担心我,我真的没事……”
见傅清玉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底全是不相信的神色。他不由摇摇头,又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深深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大哥,大哥好像变了。”
“你大哥?赵世子吗?”傅清玉心中一跳,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飘逸出尘般的男子,“他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赵子宣摇摇头:“其实大哥并没有什么,只是我觉得他好像变了……自从他出去一趟,见了一个人之后,他整个人都变了,对我十分严苛,比以前严厉十倍。还说……”赵子宣的眉头紧紧拧了起来,“他还说,我这个样子,以后如果他不在了,侯爷,还有侯爷夫人该怎么办……”
傅清玉心中忽然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赵世子为什么要说,以后如果他不在了……好奇怪的话,就像……交待后事一般。
“赵世子他,难道他出了什么事情了吗?”傅清玉下意识地抓住了赵子宣的手,紧张地问道。
那个一代贤公子,那个谦谦君子般的人物,即使知道自己与他无缘,但她也不希望他出事,不希望看到她不愿看到的一幕。
“赵世子到底去见了什么人?你查过了吗?”傅清玉抓住赵子宣的手又紧了一分。那个以国为重的男子,不可能一下子被击垮,从而萌生出放弃的念头的。除非他去见的那个人跟他说了什么。
“丫头,你先别紧张。”赵子宣反手握紧她的手,他的大手坚定有力,让傅清玉的心绪慢慢平复下来。
“我去查过了,但什么线索也查不到。我也问过大哥,不过他什么也不愿说。只说没事,让我们不要担心……我相信我大哥不会有事的。或许是他……他觉得有些累了,倦了,想休息一下……”
傅清玉抬头看着赵子宣。他不再说话,眼睛看向不知名的某处。他的目光苍茫,深遂,而忧郁。
傅清玉轻叹,这世上,心思最难猜的,恐怕是赵世子了。不管怎么样,她希望他不要有事,不管在哪里,只要没事就好。
第三百七十五章在一起
“丫头,嫁给我吧。”不知过了多久,赵子宣转过头来,又说出了他最近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又看到了傅清玉如往日般,显出了讶然的神情。他不由笑了一笑,低头去看手中的酒盏:“丫头,你在我身边,我会……会安心一些。”
傅清玉不由有些动容。这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赵二公子呵,在外人面前如何的伪装坚强,但是在她面前,却不可避免地显出脆弱的一面来。或许,在她的面前,他根本无须掩饰。
是因为赵世子的事情吗?因了赵世子没头没脑的一些话,让赵子宣突然失了依靠,一向指引方向的路标没有了,家里的擎天大柱突然要卸任,这位不识愁滋味的赵二公子也终于开始忧郁起来,开始徘徊、迷茫,开始感到身上背负的沉甸甸的责任来。
“可是……”傅清玉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甚至她觉得,她真的不忍心去打击他,“我……我可能不会嫁给你。”她苦涩一笑,“二老太太准备把亲事订下来了,如果事情顺利的话,这个夏天过去之后,我可能,可能嫁给赵三公子,也就是你的弟弟。”
“我不同意,我坚决不同意”赵子宣猛然抬头,手碰翻了面前的酒杯,满满一盏酒水倾洒出来,溅湿了桌上的天鹅绒桌布。
赵子宣不管不顾地抓住傅清玉的手,他的力道有多大,就显示着他内心有多少难平的情绪:“你不可以嫁给他,绝对不可以”
傅清玉看着面前如一头被激怒的狮子般的赵子宣,尽管手臂被抓得生疼,但心里面却是暖烘烘的。
“你先把我放开,我们有话好好说。”傅清玉挣不脱他钢铁般的钳制,只好看看他,再指指自己的手臂,“你抓疼我了。”
赵子宣咬了一下嘴唇,慢慢放开傅清玉。侧过头,抓起杯子,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从来没有这般失态过。
半晌,赵子宣才闷闷道:“为什么是他?”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傅清玉一边抚着自己的手,一边无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自己的婚姻,她无法左右。
“我现在马上带你走。”赵子宣豁地站了起来,“你不愿意是不是?没有人能够强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傅清玉十分惊奇地看着他,她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过来拉她的手,很干脆道:“我们现在就走,走得越远越好。你在府里的那些东西,也不用收拾了,我会给你买新的。”
傅清玉看着他,犹豫道:“难不成……我们要学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私奔么?”
“我等不了了,我们马上就走。再不走的话,你就是别人的新娘子了。”赵子宣微侧了侧身子,“啪”地把放在茶几上的长剑攥在手里,另一只手一把把傅清玉从椅子上拉起来。
真的要跟他私奔?傅清玉瞪大眼睛望着他,聘为媒奔为妾啊……
“赵子宣”傅清玉叫道,“我不能就这样跟你走你忘了你上有父母和兄长吗?你这样不管不顾走了,你把你的爹娘置于何地?还有,一向疼爱你的大哥,你忍心让他对你失望吗?”
赵子宣脸色阴沉地转过头来望着傅清玉。
傅清玉望定他,继续道:“你的大哥,赵世子一向是最疼你的,而且目前他好像要把肩上的重任托付给你,而你就这样不管不顾地走了,如果万一他有什么不测的话,你又怎么对得起他呢?”
赵子宣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半晌,他一咬牙:“我先把你带走,之后我再向大哥请罪。不管怎么样,除了我之外,没人可以娶你。”
她是他的,任何人都不可以把她抢走
傅清玉的脸上露出笑意:“我真的要跟你走吗?”
“当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赵子宣神色凝重地拉着傅清玉,就要朝楼下走去。
“放手了,放手了。”傅清玉笑得乐不可支,“没有赵三公子要娶我这回事了,我骗你的。”
赵子宣震惊地回过头来,不可置信地望着坐倒在椅子上,笑得眼泪都快笑出来的傅清玉,有些回不过神来:“你骗我的?”
傅清玉笑得说不出话来,唯有拼命点头。
“你……”赵子宣望着笑得天真无邪的傅清玉,一时之间,紧张,担忧,惊诧,震惊,愤怒齐齐涌上心头,他终于爆发地大吼起来,“你觉得这很好玩吗?什么玩笑不好开,居然要开这样的玩笑”
傅清玉吓了一跳,似乎没有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敛了笑意,怯生生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生气了?”
“我怎么可能不生气?”赵子宣又惊又怒,又好气又好笑地望着面前的傅清玉。这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有时候精灵古怪得像个小妖精似的。
“这种事情你也可以拿来开玩笑”赵子宣的脸上有被捉弄之后的尴尬无奈的神情,“你说得一本正经,我还以为,以为你府上的二老太太,真的要把你许配给我三弟……”
傅清玉笑了一笑:“是有这么回事。二老太太来府上没几天,就开始为我与七妹妹的婚事操心起来。今天早上听二老太太屋子里的丫头在私下里议论,说二老太太作了主,拣了几个好人家,其中有一家就是你府上的赵三公子……”
“他配不上你。”赵子宣忽道。
傅清玉扬了扬眉毛,赵子宣这话说得……也太自大了吧?难道说这世上,只有他赵子宣才配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