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春芳道,“六小姐帮了我这么大的忙,虽然还有些首尾没有做完。但是,奴婢和七小姐已经感激不尽。如今累得六小姐病了,奴婢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话说到这里,春芳这才从身上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锦盒来,放到桌子上:“这是七小姐托我拿过来的清心丸,是用犀牛角制成的,对于高热不退的疗效最好不过的。七小姐以前常常发高热,二就托人从外地带了好几十盒回来,六小姐你试着用用,很快就能把高热退下去的。”
傅清玉虚弱地挥挥手,让冬梅收起来,然后对着春芳歉然地笑笑:“七妹妹有心了,要不是我这病,我一定帮七妹妹把那些绣活做完。可如今,我这副样子…… ”说着连咳了几下,冬梅忙奔过来,扶好自家小姐,并用力捶着后背,使自家小姐的气息能够顺畅些。
春芳看到这副情景,也不好再坐下去,便起身道:“六小姐,你好好歇着罢。哦,冬梅,你快去把这药丸用温水化开,给六小姐服下,六小姐病得这般沉重,要仔细料理好,免得落下病根。”
“我晓得,代我们小姐谢谢七小姐。”冬梅也不留她,唤冬蕊送她出去。
不一会,冬蕊便奔了进来,看看桌子上的药丸,有些不屑道:“进来坐了这许久,才把药丸拿出来。难道是要看清楚小姐是不是真的病着,要是不严重的话,就把这药丸拿回去不成?”
“她的心思哪个不晓得?”傅清玉坐起来道,“一进门就一连串的试探,嫌太远看不清我,就借倒茶之机走近前来看我。又以递茶杯碰了一下我的手,可能觉得我的手真的烫得厉害,这才放下心来,取出那盒犀牛角水蜜丸。我想,要是她看到我只是偶感风寒,一两天便会好的话,恐怕还不舍得把药给我们呢。”
“这药本来就是治病的,她拿回去,难不成要留给七小姐用?那不是咒七小姐好不了吗?”冬蕊愤愤道。
“或者是她看到我们退回去的绣活没有做好,又要她掏钱请外面的人帮忙绣,心里已经不舒坦了。所以心里盘算着,如果看到我们小姐病得不太严重的话,就不把这药拿出来,然后拿到外面倒卖,这样也能赚一些银子回来吧。”冬梅笑道揣测道。
“有道理。”冬蕊点头表示赞同,接着叹了一口气,“春芳如今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她变成什么样子不关我们的事,最重要的是小姐没事就好。”冬梅凑近傅清玉,探了一下自家小姐的额头,不由失声道,“小姐,你吃的这是什么样,额头怎么这么烫?会不会真的病了?”
“没事。”傅清玉笑着摇头,“只不过一些能使身体发高热的药而已。”看到冬梅冬蕊再度投来担忧的目光,她笑笑道,“我是大夫,我自己配的药,用多大的份量我这心里清楚着呢。你们不用太担心,一个时辰之后高热就会退下去的。我就偷个懒,睡一会罢,你们两个到外在做绣活去吧。”
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两名丫头才放下心来,服伺好自家小姐睡下,又把桌上的药丸收好,两人这才退到外屋做起绣活来。
“冬梅,你看我们小姐真是厉害,什么药都会用。一剂药粉就把春芳糊弄过去了。”冬蕊嘻嘻笑道。
“是啊,小姐这法子用得好。要是我是小姐的话,我也会这么做的。以这个做借口,把那些缎面退回去,让春芳那个丫头自己掏钱请别人绣去”一向温驯的冬梅的脸上,也浮现出些许怒意来,“我想,那一大捆的缎面,如果专程请人来绣的话,恐怕要花上十多二十两银子吧。春芳是活该,早该给她一个教训了。”
“如果我是小姐,我才不这样呢。”冬蕊怒道,“我直接把春芳撵出去,然后到丹霞阁找七小姐评理。”
“你这个性子,太冲动了。”冬梅嗔怪道,“还是小姐思虑得周全,如今小姐与二联手对付大夫人,这大夫人还没有倒台,怎么可以先窝里斗了呢?大局为重,给个教训给春芳就行了。说到底,春芳的哥哥阿宝是二身边的跟班小厮,小姐即使不看七小姐的面份,也要看二的面份上,是不是?”
“看来小姐这样做是对的。”冬蕊也软了下来,“再说,二对我们小姐真的很好,就像对待亲生妹妹一般,连这送过来的补品都与七小姐一人一半。我看,七小姐不会是因了这个吃醋了吧?”
冬梅怔了一下:“有这个可能。以前都是七小姐一个人得到二的溺爱的,如今又有一个人跟她平分宠爱,七小姐即使嘴上不说,这心里面恐怕……”
“回头小姐醒了,我们告诉小姐去,让小姐提防着些……”
“嗯……”
在回去的路上,春芳这一趟走得特别慢。六小姐的病是假不了的了,想把那盒珍贵的药丸卖掉的打算又泡汤了。如今,自己还要花上十多二十两银子去请外头的人帮忙绣那些缎面。不请吧,自己在七小姐口口声声说替七小姐着想的话,不就成了一句空话了吗?再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话,不知道以后七小姐还要怎么看自己呢。
这思来想去,这冤大头唯有自己来做了。这时的春芳,真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会是这种吃力不讨好,还要让自己倒贴银子的事情,她一早就不应该揽上身。
她垂头丧气地走着,越走越远,不知不觉走到了傅府北边角门那一带的树林里。
这一带人烟罕至,平日里府里的人都不到这边来,由于太久没有人走动,道路两旁,林子里杂草丛生,有些野草都长得快有半人高,随风不停地摇晃着。
春芳正疑惑自己怎么兜到这边来了,正想照着原路退回去,就听到林子那边,就在后院的角门附近传来了一阵低低的说话声。
春芳一时好奇,便悄悄走了过去,借着半人高的野草的遮掩,朝角门的方向望去。
角门边上,站着两个人,一个她是认得的,是府上的大*奶,另一个她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是谁。
“……母亲,您说的这件事情,可是真的?”傅大*奶看着来人,脸色都变了。她全神贯注地与来人说着话,根本就没有想到隔壁有耳,有一个丫头正在不远处偷听她们说话。
“这么重大的事情,为娘怎会拿这个开玩笑”贺夫人急道,“你爹的行为我是越发看不透了,好端端的替二老爷把巨债还清,再好好地抚慰二老爷的遗孀,这不就成了吗?他偏偏一天到晚一门心思想着报仇、报仇……这可害苦我了”
“老爷为什么要派贺立到漠北的石国去?”傅大*奶蹙紧了眉头, 不解地问道,“石国那可是漠北外族的地方,老爷此举何意呢?难不成跟匈奴做交易不成?”
“我们家哪里有做营生的人?”贺夫人叹气道,“就连仅剩的一些田产,为了还债,也全部典当了出去……”贺夫人看看四周,在傅大*奶的耳边低声道,“老爷是派人到石国调查赵世子的身世去了。”
“什么调查赵世子的身世?”傅大*奶的眼睛都瞪大了,“爹爹莫不是疯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问药
“小声些”贺夫人急道,“小心让别人听了去。”
傅大*奶这才捂住嘴巴,小声问道:“爹爹为什么要调查赵世子的身世?这件事情十分奇怪,这赵世子不就是忠靖侯爵夫人嫡出的吗?爹爹到底要做什么?”
贺夫人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老爷如今的做法,越来越偏激了,他背着我频繁地与二老爷的遗孀接触,一堆人圈在屋子里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做什么。如今又把贺立派了出去,我躲在暗处,听到他们说到了石国,匈奴这几个字眼。”贺夫人一把抓住傅大*奶的手,她的声音都变了,“匈奴不是屡屡犯我边境,侵扰边关吗?老爷怎么会和他们有接触,又怎么会派人到他们那边去?女儿,我好害怕,害怕老爷会做错什么事情,以后追悔莫及……”
贺夫人身子抖得厉害,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
傅大*奶赶忙握住贺夫人的手,安慰道:“娘,你不要这个样子,你不要慌,你先冷静一下,有话慢慢说。”
“女儿,你说,娘现在要怎么办才好啊?你爹宠着七姨娘,对我爱理不理的,这也罢了。如今你爹又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要去调查赵世子的身世,他好像不知听了谁的话,说赵世子并非忠靖侯爷亲生的……你爹到底是要在做什么呀?”
傅大夫人内心也震惊不已。她原以来,倾家荡产帮着娘家那边偿还债务,让二老可以过上舒心的日子。谁曾想,自己的父亲竟然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利用忠靖侯府的隐私大做文章,一心一意只想着替胞弟报仇,报复忠靖侯府,置子女们的生死于不顾。
她早就听闻,自从几十年前朝廷派出赵家军,给了漠北犯境的匈奴一记重击之后,匈奴元气大伤,退回到漠北,几十年来一直不敢再骚扰边关。从此,关河宁定,百姓安居乐业。但是,过了几十年之前,如今听闻漠北匈奴又日渐起来,并且有侵占中原之势。自己的父亲为川陕总督,手握兵权,却频频与匈奴接触,难道是想通敌叛国?
而且,即使赵世子不是忠靖侯爷的亲生儿子,那又怎么样?哪怕他是三公主的私生子,但是既然忠靖侯爷没有意见,那便是人家的私事。难道自己的父亲想利用这件事情大做文章,让忠靖侯府名誉扫地,借以一泄私愤不成?
傅大*奶这一想,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这样的行为,自己的父亲身为朝廷重臣,享受着皇恩浩荡,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令祖先蒙羞的事情出来
再说,通敌叛国,在当朝,那是要株连九族的,难道自己的父亲为了替胞弟报仇,不惜与匈奴作交易,而且要赔上全家,甚至全族人的性命吗?
退一万步而言,得罪三公主那是多大的灾祸,拿人家的隐私作文章,三公主会放过贺家吗?以三公主在当朝的地位与殊荣,捏死一下贺家那是挥一挥手的事情。
贺夫人看到自己的女儿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下更加慌乱,伸手抓住女儿的手,叫道;“女儿,你怎么了?”
傅大*奶稳定住内心的极度不安,轻声道:“娘,现在我们不能慌乱,你先回去,看看老爷还有什么动向,马上传消息给我。我看,我们能想个办法阻止老爷才行,不能让老爷再这样一错再错下去了,不能让老爷把全族人的性命都断送了。”
贺夫人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忙道;“好好好,女儿你放心,我先回去,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一定第一时间传给你。我们娘俩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保住贺家,保住贺氏千余人的性命。哪怕……”接下来的话,贺夫人没有再往下说,但她的目光中已经显出沉痛悲凉的气息来。
“娘,你要多保重。”傅大*奶忙扶着自己母亲的肩膀道,“娘,这段时间你日夜忧心,瘦多了。”
“女儿你也要多保重,娘走了。”贺夫人擦擦眼泪,转身从角门处走了出去。外面,有一顶半旧的青衣小轿在等着,贺夫人上了轿子,轿子抬起,摇摇晃晃地朝着外面去了。
傅大*奶立于角门处,注视着贺夫人消失的方向。大风过去,树叶沙沙地响。大风掀起了她的衣襟,摆弄着她的衣裙,她却恍然未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长叹一声,慢慢地走了回去。
直到傅大*奶走远了,春芳才从草丛中探出个头来。
除了傅大*奶之外,她才认出来,那个来找傅大*奶的中年妇人,就是傅大*奶的生母,川陕总督府的贺夫人
春芳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此时此刻,贺夫人来找傅大*奶做什么呢?
川陕总督府由于其胞弟贪污受贿,被人揭发出来。这件事情闹得很大,京城早就传得满城风雨。而傅大夫人更是当机立断,只要亲家那边找上门,不是推脱身体不适,就是推脱有要事抽不出空来,这样,久而久之,贺夫人也不来傅府了。甚至,傅府渐渐淡忘了有这么一个亲家。
如今,这位贺夫人却神色仓皇,偷偷地跑来与大*奶见面,究竟为了何事呢?
由于距离隔得远,春芳躲在暗处听了许久,只听到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断,好像是有关赵世子的身世的。想再听下去的话,那对母女又转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她再怎么竖起耳朵偷听,也听不清楚。
管它呢春芳觉得好没意思,反正自家小姐相中的不是赵世子,而是赵二。况且,这赵世子本来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自己的小姐是傅府里唯一的嫡女,身份摆在那里呢,当然不会给人家做妾室的。赵二就不错,因为赵二是三公主嫡出的,身份尊贵,自家小姐如果能够顺顺利利嫁给赵二的话,那真是太好了。像她这些做陪嫁丫头的,脸上也光彩,也会比起其他的陪嫁丫头高等许多。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