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守城守惯了,也安逸惯了;比起这些成天需要往外冲的小夥子们,确实也是没有什麽心思老想着往外窜、往上爬去。。。。。。年轻人气盛,资本丰厚,偶尔傲慢一点、阔气一点也是人之常情;墨丹的好意大家看在眼里,但就为了这点小事而伤及和气。那也就太不值得了!
“我可不单单是为了你们。”墨丹看也不看那老兵,只是漠然地看着眼前一众不甘心的年轻将士们,“你们可以不服在下,却不可不服军律──有谁能告诉在下,这大周的军律里,除了服从上级长官的训斥和管教;又有哪一点。是让你们要欺负同侪的?
有心思起内哄。那还不如把脑袋省着去杀敌;有力气欺负别人,那还不如把气力省着去训练自己!我们大周军队,上自将帅、下自工兵伙夫,又有谁是弱者?为何非要把胳臂向外弯去。也不愿意保护一下自己人呢?”
墨风就站在墨丹身後,即便从小到大也没见过这侄女几次,却并不妨碍他辨认墨丹此刻的情绪。纤细的身躯。纵使千军万马在前、也绝不会有任何倾斜;如今却是为了兵卒的不合,而气到有些颤抖。。。。。。
军队里,凡事都论年资、论功劳、论家世。没有这三者的,只能哪边凉快哪边去。虽然人才并非都是由世家所出,但经年累月下来,拥有丰厚背景的人、也确实比较有那种能力出头。
“冲锋的风险高,难道守城就低吗?”墨丹一跃上高墙,看着那一张张不以为然的面孔,感到有些心凉。
这些人。一点都没有危机感。西图贝尔来的几波精锐,最差也有到校尉的水平──他们难道没有半分自觉。还自以为现在的大周,还是当初那以百万大军,就造成天下割据的、万臣朝服的大周吗?各国秣马厉兵、精进图强,就只有他们,还以为着四海昇平、以为他们依然天下无敌。。。。。。这麽短视近利。。。。。。大周的江山,交付与他们,真的可靠吗?
‘下来吧。。。。。。他们,没有这种心思与远见的!’墨风的传音,在墨丹耳边响起。
这些人,充其量都只是半大的孩子;家里即便送到了战场磨练,也不是为了要他们命丧於此。这种只为强身与拓展军中人脉目的,又怎麽可能会把小孩教好?不过是卖个面子、讨个好、赚个小小的军功,敖回京城後,又有谁还记得,那一起淘沙挺风的夥伴?
‘大周再这样下去,只会完蛋的!’
‘那又如何?从没有人愿意听取,朝堂上也只是报喜不报忧的,哪有谁会肯弯腰听听我们的声音?’墨风的声音有些不以为然,听上去,是早已灰心、又或者是死心了。
‘就这样放弃了,那麽又有谁来教育他们?’墨丹一双灿亮的眼眸,此刻沉着冷情、而略微肃杀地看着墨风。并且,在那份沉着之中,还有着一抹难得的倔将。
年轻而还有些稚嫩的面庞,覆上一层实质的冷意;嘴唇微抿,一下子、就显得端肃而充满压迫感。狂暴的风吹荡着她的衣袍,撩起了她那随意束起的长发,墨缎飘荡倾泻,未显不羁、反而愈发凛冽;潇洒自如、若有谪仙之势。
墨风愣愣地看着此刻的墨丹,只觉得、这个小女孩,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令他陌生无比。云谷关的分化情况,就是因为战争最多,所以还显得没有其他地方那般严重;因为凡打过仗的人,多少还是知道後方稳固的重要,所以再怎麽无赖泼皮、也还不至於到有别处那般草菅人命的情形。。。。。。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整饬一下云谷关的军队,但大夥儿思想早已稳固──高高在上的高高在上,而被人轻视的、也没有任何不满的反抗动作。似乎还为自己被留在後头守城之举,感到羞愧无比。。。。。。这等如同毒瘤般的想法,墨风是真的努力试过了,却是依旧没有办法,把这等劣习给矫正过来。。。。。。
看着墨丹挺直的背脊,墨风是第一次,希望这名年轻的後辈,又是缔造不少传奇的女子,能够再想出些什麽办法来。。。。。。否则歧见一日未消、大周将一日再无法回到当初那等傲视群雄的盛况。。。。。。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昔日的世家大族,是充足军队优良人手的利器;而现在,他们却成了拖垮军队士气和实力的最大败笔。。。。。。
☆、第一百五十八章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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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是个奶娃娃,牙都还没长齐,竟是有胆子向咱们说教嗄?”
一个粗哑锐利的声音,划破了墨丹所刻意酝酿的寂静、又埋入呜呜的风中,瞬间消弭无踪。此刻已是入冬之际,北风飒飒,吹得众人难以听得清,却也不碍他们理解到有人出言挑衅。只见一个满口黄牙的校尉、大咧咧地挥着手中的长剑,一双眼睛无礼而鸀油油地看着墨丹纤瘦的身躯,有些傲慢、有些粗鄙、又有些浪荡地站在众人之中,毫不在乎墨风等人的瞪视。此举令得原本被墨丹训斥得有些反悔低头的众人,不禁又雄赳赳地抬起头;再多的不安与一点点初冒头的愧疚,也瞬间被掐灭。
一下子,那情势又被人给扭转了过来!
墨丹沉凝着双眸,眼角掠过墨风背後的帐篷,有一张担忧的面容荡过;她唇角微微一勾,默默地在心底念上了几句冷静,毫不意外地再度对上演前的局面──看样子,大夥儿真是忙着歇着了,也是太不在意守城的人。。。。。。否则,这般轻率的挑衅,有什麽下场,呼延家的小子,应当是最血淋淋的榜样才对!
“王校尉,在下今年一十七,虽未能行冠礼、但好歹也能束发。”墨丹甩了甩一袖,声音清冽而穿透过阵阵风声、表面上是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声奶娃娃,您还是回家里对孙子说的好;否则要是传着您有在下这般大的儿孙娃娃。。。。。。恐怕不大好吧?”
想斗就来,文斗武斗她都不能怕!管他哪天身分拆穿,至少现在墨家的地盘是肯定不能乱的!大周面向西北各雄的第一关,背後是黎民百万、又是天家在上,趁早统一抓紧军心。不管怎麽样,肯定都是上上之策!只是。。。。。。不知道上次驯服守城这批人的招数,对眼下这群血气方刚的小子们。。。。。。管不管用?
好歹两世加起来她也是奔四了,再怎麽样、心性也该比他们都还沉稳点,人也不该是那麽容易被几个楞小子下绊的才对。
“黄口小儿,无知至极!”黄校尉冷眼瞪着墨丹。铜铃般大的眼虎视眈眈地看过去。倒是还有几番铁血的杀意。只是在内行人耳里,那声音再度被掩入风中,就显德特别底气不足。
“哦,黄校尉莫不得。真当在下是个毫无建树、只会空口说白话、又专走後门才攀上了云谷关的吗?”迎着烈烈的北风,这转寒的季节里,墨丹的声音、却愈发地清晰了起来。
众多军官士兵们不安地骚动起来。却不敢随着黄校尉发难。只因为他们最尊敬的墨风从头到尾都没有吱声,就是其他墨家老派的高级将领,也没有什麽动作──甚至是连眼皮都懒得抬。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处,由得那年轻得过份的少年军师、在他们面前大放厥词。
更甚者,云谷关的风有多凶猛?那姓阙的少年军师,却能清风朗月地站在上头、大大方方地任大夥儿打量,又说得是口齿清晰的。。。。。。
没有点本事,哪能办到这两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
说不定,这还是墨大将军刻意给姓阙的少年。来一场立威的活动儿了。。。。。。
到这个时候,大夥儿也早把该练兵的事情、给抛诸脑後了──练兵可以等上半天、但这戏却是不容错过!
而於此同时。那个姓黄的校尉,身形蓦地一竦!
比起自己声嘶力竭,才好不容易说得大家都听得略明;这黄口小儿,却是慵慵慢慢地,便将声音传遍关里──这不是摆明着讽刺自己吗?走後门。。。。。。天杀的走後门!
但事到临头,开弓的弦也回不了头;那黄校尉只得心底暗骂自己一声笨,硬撑着脸皮,打碎了牙和血往肚里吞,死嗑下去。
“哼!”重重地从鼻子呼出一道音响,即便消散在风中,也是给自己打气,“就算你真有点本事好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鬼,宫里又怎麽可能给你任命?再说我大周的关口何其多,用得到这些本事的地方更是不少,哪里来的能耐就让你这小子跑到这云谷关来呼呼喝喝的?”越说,彷佛是要证明自己所想确是地,越说越顺溜,“说到这,难不成你还真有那本事讨到旨意,向咱们证明你是其来有自、又是有凭有据的吗?要是没有那本事,那你除了走後门、满嘴一派胡言,又还能说什麽?”
不得不说,这黄校尉虽然武勇、又脑充血地抢着第一个发难,脑袋却是不死板;东西南北胡扯一通,也偏就让他乱枪打鸟──说中了!
墨丹面上不显,眼底却封上一层冰寒。脑中快速地运转,片刻间,已有无数想法略过──却都无法解除燃眉之急。
她当然不可能有宫里的旨意!先不说云冽瀚有没有机会记起她这个人,恐怕记上、也不会有什麽好事;而就是记了,凭她女
子的身分,也是万万不可能就让她蒙到云谷关来的──更别提还能坐上军师的位子,服务这一票冲动的小夥子了!至少墨风先斩後奏,说了化名阙若澜的她有才、想留为己用,宫里就是派人前来考据,她自认细心、身边的人也警性,就算不可能每分每秒都能防得透透彻彻,也好歹能防上**成。。。。。。
“哼!量你也没胆子撒谎!”那黄校尉眼看墨丹没接他话荏,一个人沉默在那里,好似睡着一般;不禁痛哼一声,仰起下颔,不无嘲讽地说道,“是泥人都还有三分土性,黄口小子你还是快滚吧!就凭你那三寸钉的见识,又能帮上大夥儿多少?别占着茅坑不拉屎,老子都蘀你觉得难看了!还不赶紧屁颠颠地打包滚远躲透,让咱们弟兄继续看笑话嗄?”
墨阳墨昕站在众人後头,两个人皆是气得浑身发抖──墨阳本就易冲动,而难得墨昕这一向沉稳的、也不禁咬牙切齿;这场烟硝味极重的口舌之争可是听得全场,那黄校尉是个俗人,狗嘴还真真是吐不出象牙!一席话说得难听,只差没指着人的脊梁骨骂上祖宗十八代了。他们姊姊是什麽人?墨家行三的嫡长女!就是除去这等身分,她对云谷关的贡献难道还少了?这群眼光短浅、见识如井中窥天的小人,带上把是有什麽了不起?有种就和他们兄弟俩比拼比拼阿!
墨风人就在前头,年纪虽比上两人长上不少,却也同样气得不轻!他自问就是守城,墨丹这五战五胜、几乎无人伤亡的成果,大周朝无人能及。身分的尴尬,注定墨丹此生与任何官职无缘;他就是仗着自己在云谷关一呼百诺,为墨丹稍稍谋个位置──却是万万没有想到,这屁股尚未坐热,就是要被人给扯了下去!
“原来这位大人担忧的是这个阿。。。。。。”忽地,一个清雅而舒缓人心的声音,自云冽艮与寒翠凝的帐篷传来。
只是凡有细心之人,无不能听出,那故作镇定的声音里,还有那麽一点尴尬。
“翼王殿下此话为何?”墨风怔愣,对於云冽艮此举,有些奇怪。
云冽艮撩帐而出,清风朗月的面容,伴着笑容佼佼、又步履飒飒;施施然地走到墨丹下方,左右是看了看墨风与众人,忍不住轻轻一咳。。。。。。
“他娘的!你这小子是想横插一笔什麽?”常年在外,大周朝基本上又重武轻文;是已鲜少关注朝廷动态的次级将领们,根本不认是所谓皇家的人!而朝廷也没有全力随意罢免高阶将帅,除非军心不稳、除非有铁证如山的东西扯他们下马,否则、这皇权的约束力,恐怕还没有军法大。。。。。。
也幸好大周目前统领将帅的家族,都还算是忠心耿耿;就是墨斯,当年也是一家老小都寄在京中充当人质──否则依照大周这种状况,老早是军阀割据,名存实亡了。
所以对大周一般武将而言──墨斯、墨风这等将帅,才是决定他们的一生、决定他们的未来的最高领导者。而像是云冽艮这等皇子,即便晋封为王爷,他们不但不认识、也根本就放在眼里。
顶多,代表皇上与太后的那两种明黄的旨意,才会对他们有比较实质的影响。。。。。。
“放肆!这是翼王,不得无礼!”墨风眼看场面就要失控,忍不住发力喝道。
情绪早已被挑衅得焦躁无比的众人,因为墨风这一喝声,瞬间清醒了起来!
但看了看墨丹依旧沉静了面容,还是有不少人抱以嗤声,显得相当不以为意。
“各位为我大周辛勤奔奔波御敌的勇士们,本王仅代表皇帝陛下,先向你们至上最高的敬意!”云冽艮声音清雅而舒缓依旧,似乎并未因为众人的不尊,而有任何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