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的眼眸瞬间染上一层湿润,却狠狠咬了一下红唇,“对不起郡主,帝师说不见就是不见,你应该知道他的脾气。除非郡主有什么理由说服他!”
尹小王爷缓缓走了过来,脸色不怎么好,不过,他潇洒之态没变,眸中那抹担忧和痛色隐藏得几乎无法捕捉,“哎呀呀……白眼狼,你这是做什么?想见帝师,你可不可以把那个‘见’字去掉?你直说你想帝师,我想,这个理由足以让他出来。”
石阑听到尹小王爷贫嘴地开她的玩笑,可是心中却松了松,尹小王爷是帝师身边最亲近的人,他还是这副嘴不饶人的模样,帝师应该没什么事情,而风雷和红玉,可能受了罚,情绪才这么低落吧?
尹小王爷又不甘心地笑着说了一句,“白眼狼,你是不是想帝师了?要将这句话原封不动传给他。”
石阑一听,心中怒火骤然燃起,“闭嘴!”
尹小王爷见她突然发怒,顿时委屈地眨巴眨巴眼睛,“哟……我好心好意,你还这么凶?那你到底是想见还是不想啊?”
他故意咬重那个‘想’字,激怒石阑。
石阑心中火气上涌,狠狠咬牙,“他没事就好,不见,我来借曼陀紫心,想和他商量商量。”
尹小王爷似乎有些失落,又有些恼火,冲红玉没好气地唤了一声,“没听到白眼狼要什么?还不赶紧的?要不然,我还真以为我们的白眼狼郡主想我们帝师了呢。”
石阑捏紧拳头,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她还正想看看这个欠揍的尹小王爷到底是何方神圣,嘴上不饶人!她又说想他了吗?她怎么可能想他?想着他折磨?她没有这种找虐倾向!
红玉抱着一盆曼陀紫心出来,交给了霜儿,石阑脸色有些难看,看样子被尹小王爷气得有些岔气,没好气地摆了摆手,“谢了!”
尹小王爷看着石阑气冲冲离开,他有些不忍心,回头看向不远处,只见那抹白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石阑拿到了曼陀紫心,放在刑房内,她的心却全在这盆花上,那淡雅的清香,总是那抹好闻,却没有那个人身上的好闻,她的思绪不知飞向何处,霜儿听着幺娘幽幽回答。
霜儿给幺娘灌了一碗药,石阑说过,服了药喝着曼陀紫心一起,就算再厉害的人,也会知无不言,果然!
“老奴是替皇后来办事的,皇后让老奴给庞王妃带句话,告诉庞王妃圣雪灵花的事情,要庞王妃将玉心妍抓获,皇后要亲自处决她。皇后还在找两个人,雪妃和十七皇子的下落。”
霜儿见石阑一直不发问,以为她累了不想说话,她就代劳,问道:“皇后找雪妃和十七皇子做什么?”
“皇后收留蓉姑姑就是因为蓉姑姑曾经是雪妃的人,蓉姑姑对皇后虽然衷心,可是,她对雪妃却有知遇之恩,难以剔除。蓉姑姑一直藏着一些事情,皇后隐隐感觉到那是什么,所以,她才没有让蓉姑姑亲自前来,而是由老奴来处理。”
“那你可知蓉姑姑身在何处?”
“不知,老奴自知道为皇后办事,蓉姑姑都是悄悄潜入皇宫,皇后也不知道她的藏身之所。”
霜儿长叹一口气,又问了一句,“那皇后知道蓉姑姑隐藏一些事情,是什么事情?”
“这个老奴也不知,只是听皇后感叹,说蓉姑姑虽好,只是藏着一个过去的事情,让她有些害怕,害怕是她想的那样,她一定会伤心,她还一直追查雪妃和十七皇子的事情,却一直没有一丝音讯!”
一抹黄色的身影瞬间潜入这地下刑房,她的刑房,他当然知道,他在莲花苑找不到她,听说她去了东宫,他就忍不住来看她。
外面的人拦不住他,早已经被他打飞。
“你去东宫,就是为了这盆花?”他高大的身影突然凌驾这狭小的刑房,顿时让这里的空间显得更加狭小,他醋意大起,为什么石阑跑去东宫?为什么什么事情都不再找他?
石阑有些失神,突然听到炎王的质问,她只是‘嗯?’了一声,很显然,她刚才走神了。是睹物思人?她看不见,这个不成立!
炎王看着她恍如梦中惊醒的模样,心顿时软了,刚才的怒气早已消散,声音难得地温和起来,“石阑,为什么不找我?”
石阑似乎有些疲惫,身子靠在椅子上,炎王来了,却引不起她半点波澜,面色依然平静如水,一双无光的眼眸掩藏了所有的思绪。
“既然炎王来了,倒不如听听吧,这是曼陀紫心,能让人放松兼备,意志力差的人,都会被其控制,说出所有知道的事情,我们来听听,皇后派来的幺娘都说了些什么!”石阑漫不经心开口,无视炎王的柔情,无视他的关怀,无视他的一切,仿佛,这个人只是一个陌生人。
凤眸被她冰冷的神情刺痛,心随之一抽,他的石阑,原本就是个冷情之人,是一块很难捂热的美玉,他突然感觉过去五年,他多么幸运,她不需要他做什么,她都可以给他一个温柔灿烂的笑容,可是如今,就算他将心递到她跟前,她都不会展颜。
那璀璨的双眸也不再明亮,黯淡无光,空无一物,如她的心一般,空荡荡的。他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只感觉那冰冷的语气如一把把利刃,刺进他的胸膛,让他只感觉窒息,痛!很痛!
霜儿找了一把椅子给了炎王,她迫不及待地问幺娘,“那皇后知道谁是刺杀她的那个人吗?”
炎王的心猛然一提,随着霜儿的话,他的凤眸瞬间凝聚在这个被折磨得狼狈不堪头发凌乱的妇人脸上。
幺娘有些无力,“老奴不知皇后的心思,可是老奴只知道,皇后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追查那晚刺杀她的人,可见她知道不是郡主所为!随之就是命老奴们追查石静儿的动向,几次差一点将石静儿杀害,可是石静儿武功不弱,每次都逃了。不知她是不是相信了郡主的话。”
炎王的手猛然攥紧,玉颜青筋几乎爆裂,石静儿?!他终究无法将责任怪罪在皇后身边。
石阑的身子往后靠了靠,“炎王,你可知,皇后明知杀人者不是我,却还是一口咬定,是我所为,是因为我娘亲!”
炎王的胸膛仿佛被什么狠狠撞击着,他的母后?
“你母后痛恨我娘,是因为,姚时为了圣女而死,你母后对圣女恨之入骨,也许她察觉出我是圣女的嫌疑,那夜,她用圣女珠刺探了我的身份,之后,就发生了你看到的那一幕!她对我娘这个圣女恨之入骨,认为姚时之死,就是我娘的错,于是,我成了她泄愤的对象!这个理由,够充分吗?炎王殿下!”石阑神情淡淡,言语如冰,每一句都不含一丝温度。
“姚时?又是什么人?!”炎王的心早已经跌入谷底,痛!他一直怀疑着,却一直不肯承认,而今,被人翻了出来,居然还是如此沉重,让他无法承受!
“你母后爱的人!她的表哥!”
“这不可能!”炎王遽然一击墙面,泥土纷飞,瞬间将幺娘埋了半个身子。
他还是这么容易发怒,急躁,石阑冷笑一声,抱着那盆曼陀紫心缓缓走了出去,她可不希望这盆曼陀紫心被他毁了。
刑房,昏暗的灯光在跳动着,映照这室内的一切,幺娘灰头土脸昏迷在泥土里,而他,一直站在原地,他的母后,他最信任的人,却亲手毁了他的幸福,欺骗了他!
生育他,养育他的母后,为了一段旧时恩怨,设计让他亲手摧毁了他的幸福,毁掉他和石阑!他没有想到,他居然成了她母后的侩子手!
他,操纵着天下人的命运,掌控着所有人!可是最后,却被他的母后操纵着!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母后都要背叛他?!难道这皇家当真没有亲情可言吗?没有父子情,没有手足情,甚至,连母子情都没有?!
母子情?炎王有些想笑,他五岁那年才回到皇后身边,和皇后相处的日子原本就不多,又谈什么母子情?他只记得,五岁那年,他站在那里,和众多皇子一样,看着那些女子,他不知道谁才是他的人。皇后从他佩带的玉佩认出他……
凤凰的出现打断了他那些灰暗的记忆。
“王爷。”
“将这个人带回宫中,本王倒是要看看,母后要怎么解释?”
夜渐渐变得有些凉,皇宫中,皇后的凤仪宫依然灯火通明,只可惜冷冷清清,因为皇后不愿意别人看到她可怕的印记,虽然那个印记渐渐消退,可是却深深烙进她心里。
她感觉自己的心很丑,她已经不记忆年少时那个单纯可爱的自己,她只记得,姚时死时她痛苦的哀嚎和绝望,她的爹爹将她送进皇宫时,她的无奈何凄凉,得知石阑是圣女时她的恐慌和恨意!验证了最后一刻时,她对石阑再无一丝怜悯之心,虽然这个少女给过她温暖,让她在这寂寥的深宫之中有些欢乐,可是这些远远无法磨灭她心中的痛和恨!
她认为,她可以和姚时过着普通而快乐的日子,那样,多么美好。可是姚时爱上那个圣女的那一刻,就注定她的幸福只是一场梦境,她不愿意从梦中醒来,直到姚时的离世,她入宫,她才如梦初醒。可是,深宫寂寞,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所期盼的,时间堆积着她的哀怨,也堆积着她的仇恨!
她只想毁掉那个毁掉她一生幸福的女人,却不曾想过,她亲手毁掉了自己儿子的幸福。
“母后!”炎王的声音如从寒冰地狱里冒出来,让失神的皇后吓了一跳。
“炎儿……”她有些疑惑,只见凤凰将幺娘一把丢在地上!
“母后,那晚,你知道刺杀你的不是石阑,是吗?!”炎王咬着牙,他不想相信,可是他要她亲口说出来,他要亲耳听她说!
皇后的脸上有些挂不住,想微笑,却发现她笑不出来,心中隐隐作痛。看着炎王眼中的愤怒,却有夹杂着侥幸的希冀,她想狡辩,想说她不知。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个字,她养育了他十五年,多少个孤独寂寞的夜晚,都是他一声‘母后,早些闲着吧,夜里凉。’
他从小就很懂事,她几乎哭了出来,可是,她对他还是有所怀疑,怀疑他不是她的儿子!时间长了,她依旧忘却了,也许他就是她的儿子,有了他,她孤独的心也算得到了慰藉,可是,她却亲手毁了他的爱情!
她不允许她的儿子和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不许!
“母后不知。”她终于还是说了出口,她说她不知,她要辩驳,她不要她的儿子和仇人的女儿再有牵扯!
炎王似乎松了一口气,可是,却还是带着一丝怀疑,看着皇后,“母后,是不是蓉姑姑从中作梗?让母后被人误会?”
皇后的手藏在袖中,捏出一手的冷汗,蓉姑姑,她还要她背负这些罪名吗?看着炎王那张熟悉的俊颜,曾经给过她温暖的容颜,她选择了继续隐瞒,“母后不知,蓉姑姑说痛恨圣女,也许是这个原因吧。”
炎王手挥了挥,凤凰将地上的幺娘带了出去,没有再质问,他说道:“那母后可认识一个叫姚时的人?”
皇后的脸色遽然一变,血色全无,眸光中那么浓浓的伤痛无法掩饰,炎王狠狠抿了抿唇,眼中的恨意如洪水猛兽般充斥着他的凤眸,只听到袖中传来‘咯咯’骨骼的声响。
“母后还是早些歇着吧!”他的语气再无一丝温度,这一刻,再次粉碎了他的观念,原来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母子情’可言!
“炎儿……”皇后听出那一句话那么冰冷,那么绝望。他每一次死里求生,心中早已痛得难以承受,却用冰冷的语气伪装自己的心伤,他又杀了他的兄弟!而这一次,他是在掩饰,他失去了他的母亲!
她还活着,可是,在他心中,却已经死了!他没有回头,走得决绝,却又那么冷酷!
夜风渐渐转凉,石阑抱着那盆曼陀紫心,站在荷花池边,原来已经渐渐进入秋季。
石阑抱着那盆花已经一个时辰,霜儿看不懂石阑的心思。
“小姐,还是回屋吧,夜已经深了。”
“嗯。”
残月在云层后若隐若现,透着丝丝寒气,月光也少了那柔和的光芒,印在格子窗上,透着纱窗,印在那少女的脸上,却看到眉宇间似乎挂着一丝忧虑。
一个如仙般美丽的影子悄然进入阁楼,那沉静如水的紫眸望着床边的曼陀紫心,透过那紫色的花瓣,依稀看到那少女熟睡的容颜,却被什么缠绕着,那么不安,诱惑着他不断靠近,想要驱走那不该属于她的忧愁!
冰冷的气息又冷了几分,他如冰块般冰凉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也许太过冰冷,石阑顿时清醒,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神棍!”
神棍?!他居然怀念她的称呼,她很久没有这么唤他了,今天在大门外,她一口一个帝师,他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丫头,没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