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元亨沉着脸坐了一会儿,见夏后一直流泪不止,宫人们在门外也不敢随意动弹,连个劝解的人都没有,不由得更加气恼,便高喊一声,“来人,回勤政殿!”
皇帝被众人扶上软轿,凤栖殿来客倾刻间走得干干净净。夏后也随即唤人打水净面,仿佛刚才哭得委屈万分的是另外一个人,只是夏后那随时都充满暖意的双眸里已经被浓重的寒意代替。
“哼,得寸进尺!我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还真当我夏家怕了他们!”
帝后二人在凤栖殿不欢而散的风声很快便传遍了内宫各个角落,这里面当然有人推波助澜,更有人有意为之。
夏后顺势称病,将宫中大小事都交给孟妃去处理,韩元亨更加气恼,夏后与他一起几十年,唯一的一次红脸却是为了个不相干的孟丰臣,皇帝由此也烦上了孟丰臣,这点倒是大出孟妃所料。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那老妇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不过呢。她们越是着紧,兄长更要加把劲儿,明日兄长便亲自带人上夏家提亲去!”孟妃对神游天外的孟丰臣说道。
孟丰臣却突然皱眉道:“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夏后的反应有些奇怪,根本不似她素日所为!”
“哪里奇怪了?”孟妃刚主持后宫便体会到了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很是新鲜。
“夏后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与皇上翻脸,还主动交出后宫之权,这实在不想是把持了后宫十多年的人所为。”
“我最初也曾这样疑惑过,所以我换了她的几名心腹,她也只是在凤栖殿摔了几次杯子而已,倒是皇上舍不得了,让我不要操之过急。哼,不就是以退为进,想要博得皇上的同情么?我倒要看她能装多久!”
“我们的目的是清河郡主,至于皇后那边妹妹还是要小心一些,毕竟凤印在她手中,她才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孟妃脸色黯了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浩儿去了后,韩元亨允我皇后之位,现在他都快要入土了,还只是一句空话!他既不开口。那我就自己从那老妇手里拿过来!”
“妹妹,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韩寿的名字尽快记上宗人府的金册,再想办法让韩元亨留下遗旨,否则韩元亨一死,韩宁便是名正言顺的新君,夏后也是顺理成章的皇太后,到那时基本便没我们孟家什么事了。”孟丰臣用手指敲着桌子,眼里闪过一阵阴霾。
孟妃也坐直了身子,“不错,在这紧要关头,容不得咱们半分差池,皇帝那里我会继续催促,那老妇想用装病来拖延时间,我倒要看看没有她韩寿的名字上不上得了金册,另外清河郡主那边你也一定要弄好,那是咱们孟家的另一条后路。”
“兄长明白的,夏家若想夏遥顺利嫁人,就必须想办法将明瑾曦送到我面前来。”孟丰臣狠戾地说道,“必要时,我们也可以动用非常手段!”
孟妃皱眉抬头,“明家重情义,兄长可别做太过!否则适得其反!”
孟丰臣不置可否地告辞而去,这边孟妃也心事重重地打扮好去勤政殿看韩寿。
孟丰臣欲求娶夏家女的消息传出来,原本明瑾曦看好的几家人都纷纷透露出不敢再掺和的意思,夏震与明瑾曦两个都被这个孟丰臣气得够呛,又听说了夏后与皇帝也为了此事置气,才惊觉孟家已经不顾表面平衡开始出手了。
“姓孟那小子居然也敢逍想我家遥儿,看我过了这一阵子不卸他一条腿!”夏震罕见地震怒。
“你冷静些,这事不是表面那么简单,这京都谁不知道夏孟两家有皇权之争?明知道不可行,却偏要如此,说明他们另有所图,阿震不可自己先乱了阵脚,授人把柄!”
夏震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将手上的宝剑“哐当”一声扔到茶几上,“我管他想使什么阴谋诡计,想拿遥儿的婚事来搞事,就绝不可饶恕!”
“不管怎么说,孟家已经忍耐不住,说明宫内的情势已经开始不好,比如皇上的病情逼得他们不敢再等下去,现在起阿震一定要多留意营里的事,尤其是禁军的调动,另外我也要写信通知父亲早做准备。”
夏震渐渐冷静下来,“不错,遥儿才十四岁,过两年再议亲也迟不到哪里去,到时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还怕找不到好人家?明日我再进宫去探娘娘的病,顺便问确实了皇上的病情,另外,孟妃想让韩寿的名字上金册这事,咱们一定要阻止到底,不能给孟家任何可乘之机。”
“遥儿的事交给我,总不会误了她,宫里的事便得你多费心了,尤其是三皇子的安全,一旦三皇子有事,咱们一切的谋划与努力都将失去意义,最重要的是大周又将刀兵四起,我不想看到这一天到来!”
夏震的目光闪了闪,“不会有那一天,我在,三皇子便在,我死,三皇子自有她的亲人保护,不是吗?”
明瑾曦低头,轻轻地说道:“实际上,我更愿意带着宁弟,带着我的家人永远离开京都,这江山韩家坐得,孟家坐得,夏家同样也坐得!”
“从前或许我会有你刚才有想法,但是如今人渐渐老去,眼里看到的东西的颜色变了,闻到的味道也变了,所以我更愿意按我自己的心意,想怎么过,便怎么过一天,而这世上最风光也最为能随降所欲过日子的便是坐在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夏震淡淡地说道,眉目间一派看淡世事的清明。
明瑾曦心底一震,原来这个男人在不知不觉间也发生了质的蜕变,再不是从前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而是一名站在云巅俯视众生的智者。
“你是个明白人,我很高兴看到你这样!这是遥儿与暇儿的福气!”明瑾曦由衷地说道。
因为有了明瑾曦的保证,孟丰臣大张旗鼓地上门求娶,夏震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回绝,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大失所望。孟丰臣又开始四处放话,说他孟丰臣非夏家女不娶,意思是告诉大家别来和他争,这下子又有一大批想与夏家结亲的人家打了退堂鼓。
夏遥原本就是按宗妇的标准培养的,自然不可能如别的闺阁小姐一样被保护得严严实实,半个外人都不让见,于是那些有关孟家的传言很快便进入了夏家姐妹耳中,两姐妹知道去寻皇后姑母不如直接去找明瑾曦更管用,所以两姐妹便收拾了东西直奔忠国公府而来,反正忠国公府中只有长公主祖孙三人,没有可以让人传闲话的男丁,想住多久便多久。
见了明瑾曦,夏遥眼儿红红,委屈万分,夏暇则直接嚷嚷道:“郡主姐姐,姓孟的真是欺人太甚,快帮我们想个法子收拾那厮!”
“瞧你这丫头,也是快到说亲的年龄,怎么没学到你姐姐的半分稳重?”明瑾曦嗔道,汪睦渊一见到好久不见的漂亮姐姐,一下子从凉榻上滑下来,光着脚丫子便扑向夏暇,“姐姐抱,鸿儿要荡秋千!”
汪睦渊的到来将夏暇快到嘴巴边的撒娇的话给堵了回去,眉开眼笑地一把抱起汪睦渊,一边往花园里跑,还回头喊道:“你们说着话,我与鸿儿去花园里荡会儿秋千才来!”忠国公府的秋千搭得又高又长,比夏家的秋千刺激多了,历来是夏暇与汪睦渊的最爱。
等到一大一小带着丫鬟婆子消失在花园里,明瑾曦才回头对夏遥说道:“好得你们两个听到那事没有去宫里,而是直接来寻我,遥儿已经学到了你母亲的一半精华,遇事不慌,而且先找出最能帮助你们的人,不错!”
123选婿
夏遥红着脸低头,“不是我母亲,是郡主姐姐教得好!遥儿本就想多陪陪父亲与妹妹,说不说亲对遥儿来说并不重要,我只是不想让人看夏家的笑话!”
明瑾曦满意地点头,“你能这样想,可见你父亲没白疼你,实际上是这事也有好处,其一,目前这些退避之人虽说是趋吉避凶,人之常情,可也看出这些人没有担当,共得富贵,经不得患难,由此看清了也是好事,其二,这世上总会有一些明白人,看得到你的好,迎难而上,目前我所知道的便有好几家没有改其初衷,这些人家世虽不是很显,但胜在男孩子上进,我会再仔细观察一下,挑出三家来供你挑选。”
“谢谢郡主姐姐,这份恩情遥儿铭记在心,可是若是那些人有半分勉强,遥儿都不会委屈自己出嫁,我宁愿如郡主姐姐一样在家里奉养双亲也不愿意与那些小人在一起!”
“放心吧,我识人的眼光就算不是十分准,也应当有个*分,遥儿受不得委屈,我们更舍不得你吃一丝苦!”
安抚好了夏遥,明瑾曦还真用了几天心思调查了剩下那几家的情形,挑出了三家最合适的,一个是寒门仕子,上次殿试的探花郎,因母亲孝期与家贫而至今未娶,兄弟姐妹众多,家中还剩下病弱的老父在堂,这探花郎相貌一般,但是为人精明圆滑,却极有主见,要不然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娶妻,若遥儿能跟了他,上头没有婆婆,进门便可以当家,家穷兄弟姐妹多也没关系,夏家只这两个女儿,嫁妆肯定不菲,不愁多养几个人。唯一不好断定的是这探花郎会不会只是看中了夏家的家世,或者此人发达之后便忘恩负义。
另一个却是没落的永江候世子,虽然到了他这一代便会爵位减等,可这位世子也考过了乡试。家中庶务都由他掌管,小小年纪对做生意很有一套,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世子房里已经有了两个通房,其中一个还生下了庶长女,可见其家中规矩短了些。
剩下一个却是个礼部侍郎的嫡长子,也是有功名在身,如今仍在国子监读书,准备迎接马上到来的会试,这家人家世清白,乃正宗的书香世家。而且还是个潜力股,唯一不足的是侍郎夫人太强势,这位嫡长子的性格也稍显敦厚懦弱。
于是明瑾曦将夏震父女找了来,说了这三个人的情况,夏震一听直接便将控花郎给剔除了。“这人家里也太穷了些,上回有人请那探花郎吃饭,他竟然穿了一双满是补丁的袜子出来,遥儿怎么能去那种人家吃苦?我看还是在剩下的两户人家中挑吧,我看那个礼部侍郎家的嫡长子不错!”
明瑾曦又问夏遥,夏遥却热切地看着明瑾曦,“郡主姐姐。其实遥儿心中也有了初步的计较,我想先听听郡主姐姐的意思!”
“好吧,依我个人喜好来看这三个人当中最不能嫁的便是那个永江候世子,这个人看起来是这几个人中最能干的,可是他却让通房生了子,虽然只是个庶长女。本质上不会给嫡妻的地位造成任何影响,可我这个人的脾气却是最见不得这种破事儿,不管这通房在永江候家或者是永江候世子跟前是个什么地位,让我一进门便去捡一个下贱的婢女吃剩下的,无论如何我都接受不了。当然。这是我个人的意见!我也仔细调查了,这个通房也并不得那永江候世子的心,不小心怀上后,永江候家的太夫人向佛,不忍心打掉这个孙子,所以那通房与庶长女也一直在太夫人院子里养着,轻易不放出来见人的,人与人的看法不同,若遥儿不计较这个,这永江候世子也不失为一个好人选,这也是我让他上选的原因。”
夏遥仔细听着,微不可见地点头,“实际上我也与郡主姐姐一样想法,这人再能干,这家世再好,没有规矩也不得长久,这家人遥儿觉得应该最先剔除!不过,遥儿还想听听郡主姐姐对侍郎家的看法。”
明瑾曦看了一眼夏震,“这点我与你父亲的意见又有些不同,侍郎家家世家风都没得说,有个厉害婆婆也不尽是坏处,至少家里发生大事时,可以有个人挡在前面。可这儿子却是三个人中最不看好的,性格敦厚懦弱的人难有出息,当然每个人对夫君的期望不尽相同,如果只想与夫君一起过平凡安稳的日子,这人也可以考虑!”
夏遥看了一眼父亲,问道:“父亲觉得如何?”
夏震也觉得明瑾曦说得有道理,“这女婿太没出息也是有点难看,难道还一辈子依靠家族过活?只是这两个都不好,难道选那个穷鬼?”
明瑾曦已经明白夏遥心中意的是探花郎,“这探花郎家穷虽穷点,可也有几项好处,其一,这探花郎虽然还在翰林院,但若朝中有助力提携,不难外放成为一方大员,前途倒是一片光明。其二,这家人口简单,上头又没有婆婆,遥儿若与她成亲,过去便能掌家,这比别人要几十年才能媳妇熬成婆强太多。其三,兄弟姐妹多也是好事一桩,若能安排教导得当,将来家族兴旺绝不是空谈。其四,至少现在咱们是低嫁,将来就算是他发达了,只要他不是太混帐,对患难妻子也不敢太相负。这是我对探花郎家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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