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我估计,应该是项将军。”
“项梁。”
萧何点点头。
吕臣处境艰难,想到用女人拉拢项梁实属正常,可是,海遥容颜极丑,这不符合常理。难道,海遥那胎记……那个可能性他不止一次想过,可是,世间哪有把那种东西点到脸上的。
显然,张良也不理解,“那姑娘脸上……”
见张良指着额角,萧何摇头一笑,“我第一次听说,居然有人把那东西点到脸上。”
刘邦一听,掀开帐帘向外走去,“周勃,跟我走。”
听刘邦声调中居然带着难以遮掩的愉悦,张良不禁好奇地问萧何:“什么东西点到那姑娘脸上了?”
萧何挠挠鬓角,“这事主公肯定想越少人知道越好。”
张良更奇了,“为什么?”
萧何嘿嘿一笑,“主公已经走远了。”
张良赶紧追过去,“萧何,若下次再绕圈子,小心周勃收拾你。”
紧随其后的萧何哈哈大笑,“难道只有你一个人会怂恿、设计他吗?”
项羽提剑冲到楚怀王的寝宫,数十名侍卫手执长戟阻住他的去路,“项将军请回,大王已经安歇。”
项羽冷厉阴狠的目光直直盯着灯火通明的寝宫,双眼几欲喷出火来。
十几名侍卫再次齐声说:“将军请回。”
项羽手中长剑一挥,身前侍卫的头颅已在半空,尸首倒地的瞬间,如注的鲜血喷涌而出,其他的侍卫们被项羽干净利落的动作惊呆了,愣了半晌后才不约而同举起长戟齐齐刺向项羽。
项羽挥剑间,侍卫的头颅满天飞,鲜红的血肆意乱流。远远向这边观望的宫廷侍卫连滚带爬四散逃开。
项羽一脚踹开寝宫的大门,却空无一人。他一个房间挨着一个房间逐个搜查,可是,没有楚怀王与虞妙戈的影踪。他脊背上的冷汗已汗湿了衣袍,心头的愤恨一丝一丝褪去,头脑慢慢清醒起来。
愤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他不能动楚怀王。因为楚怀王十分清楚他们叔侄的忌讳,在天下未平之前他们叔侄必须满足他所有不算过分的要求。只是,这老匹夫不该打虞妙戈的主意。他项羽的女人若他不点头,任何人都不能强取。
就在项羽打量这座临时行宫的时候,灰暗的夜空似乎更黯了,一阵突然而起的凉风扫散了空气里的沉闷。
他的思绪已一点一点地捋顺。
第五章 流水无心恋落花(5)
突然,东方天际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雷声。
紧接着,倾盆大雨骤然而下。
雨中的项羽脑子瞬间清明,他似乎忘记了一个地方——地牢。
起义之时地牢里的囚徒自愿从军,现在的牢房已经空无一人。前阵子听说楚怀王经常出入那里,他与龙且他们还把此事当做笑料谈笑。
正因为无人看守,项羽一路上没有任何阻碍。跑过长长的通道,前面晕黄的灯光照过来。
他的心骤然间怦怦而跳,妙戈她是否还安好?
他的眼里再无其他,快速向着那束灯光跑去。离光越近,他的心跳得越快,以至于他根本没注意有个人横卧在地。
被绊得差点摔跤的项羽身子在半空中一个翻转,落地后他慌忙查看,却发现居然是楚怀王的近身随侍,人早已断气。
微愣一瞬后,项羽凄声大喊:“妙戈。”
很久之后,刀刃落地的清脆响声伴随着虞妙戈惊惧的声音一起传来,“将军。”
在虞妙戈声音传来的那个瞬间,项羽一直提着的心落回原处,无论发生何事,只要她还在就好。项羽奔过去一脚踹开虚掩的牢门,他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是两间打通改成一间的牢房,里面床榻、几案等用品不仅一应俱全,而且布置得还极为奢华。
萧怀王的其中一窟居然在牢里。
见到他,虞妙戈颤巍巍站起来,泪眼盈盈盯着项羽,抽咽着质问他:“将军,你是真不想要我了吗?”
项羽盯着她,张开自己的双臂,“一时大意让那匹夫钻了空子,我愧对你。”
虞妙戈盯着项羽的双眼,看了许久之后,哇的一声扑到他怀里,“被他带到这里后,我伤心欲绝,将军即使真的不想要我,也不用把我转送给其他人。将军明言告诉我,我会一死求得解脱的。”
手心濡湿一片,项羽迅速低头,发现妙戈的手腕上,鲜血如注不断外涌,他一把扯下榻上的锦被,从被里儿撕下长长一条白棉布,快速缠住她手腕的割痕,“你若死了,我怎么办。”
虞妙戈哭得肝肠寸断,“我若死了,自然有另外一个妙戈来陪你,将军人中龙凤,还会缺女人吗?”
压一阵子后,伤口的血已经止住,看来伤口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深,妙戈并无性命之忧,项羽这才定下心来游目四顾。
物品整齐,并没有打斗痕迹。可楚怀王却趴在榻铺上一动不动,他的背上,压着一根粗粗的木桩。他抬头看向牢顶,那里果真缺了一根木桩。虽然恨楚怀王手段卑劣,可现在这老匹夫还真不能死,正当他准备拥着虞妙戈走过去一探究竟时,虞妙戈的身子再次开始颤抖,显然是惊惧到了极点,“将军,离开这里。尽快离开这里,我再也不要见到这个男人,永远也不要。”
项羽赶紧紧紧拥起她的身子,边温言安慰边往外走,“好,我们这就离开。”
虞妙戈把脸埋在项羽胸前,悲悲切切地哀求:“以后如果将军不再喜欢我,就直接告知我,我会一死了之。求将军永不要把我送给其他男人。”
项羽乌黑深沉的双目里,透出难以描述的情绪,血洗行宫到底是为了这个女人,还是为了男人的面子?
自小他就明白,成霸业者不能对任何一个女人太过迷恋,可是,当遍寻不着这个女人时,他的心里却如刀绞般疼痛。这真的只是为了面子吗?
走出大牢,雨还在下。
而虞妙戈却一直追问:“答应我,将军。”
项羽抬头望天,“你手上有伤,不能冒雨回府。我先带你找个地方避避雨。”
第五章 流水无心恋落花(6)
虞妙戈晶亮的双眼中,泪一颗一颗滴下,她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袍,央求他:“将军,我实在不想在此地多停留一刻。现在就回府吧。”
项羽脸上那片刻的迷茫顿时消失,“那好。你躲在我怀中,伤口切不可淋上雨水。”
路面上的雨水哗哗直流,海遥觉得脚下的土路已开始松软湿滑,每走一步就陷进淤泥里不好拔出来,越来越难以行走。道路两侧的店铺更是漆黑一片,根本无人可以询问,项羽的府邸究竟在哪里?
闪电再一次在头顶上炸开,海遥心底深处努力压着的恐惧终于弹跳起来,她靠那道突如其来又瞬间逝去的灼亮之光,依稀看到前方两百米处,高高的台阶上面似乎有手握长戟护卫门户的兵将。
顿时,所有的恐惧化作力量。海遥脚尖轻点,迅速向那座带有高高台阶的府邸疾掠而去。
可很显然的,她根本无法走进那道门槛。甚至,护卫的兵将直接把她轰到台阶以下。雨水已过脚踝,海遥再次开口:“请问,此地可是项羽将军的府邸?”
十余名兵将长戟一致指向海遥,“此乃大王行宫。你这女人还不速速退去。”
好不容易碰到有人,海遥自不愿意就这么放弃,“项羽将军的府邸位于何方?”
两名兵将从台阶走下来,长戟径直架在海遥肩头,“还不退去。”
不过是问个方向,有必要拿着兵器咄咄逼人吗?愤怒的海遥矮身向后一闪,兵将手中的长戟顿时落空。早已不耐烦的兵将们纷纷跑下台阶,把海遥团团围在中央。圈子越来越小,海遥却仰头冷声长笑。
自来此空间,为了生存下去,在虞家心甘情愿为奴为仆八百多个日夜,可仅仅因一场意外的偷窥,虞家便毫不犹豫绑她准备治罪。在刘邦府中,她无害人之心,但却挡不住别人有害她之意,甚至,她根本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飞来了爹爹,不但不想把她护在羽翼之下,还要把她当成一件礼物送走去换自己未知的前程。M夫人虽然可恶,有一句话她说对了,社会的文明与原始是没有区别的,弱肉强食是人类生存的永久定论。
兵将们从海遥的笑声中听出了轻蔑,他们手中的长戟不约而同狠狠刺向她。
海遥身形一矮的同时右腿迅速踢出。被踢中的兵将落于两米开外,众兵将被海遥强劲的力道惊得呆了一会儿。
海遥也就是趁这一瞬间,已拾起地上的长戟指着倒在地上的兵将的咽喉处,“我只想问,项羽将军的府邸位于何方?”
楚怀王的行宫本就是会稽郡守府临时改建而成,守护的兵将也是那时候的旧人。兵将早已习惯服从强者。而此时的海遥已不自觉恢复了身为杀手时的冷厉,浑身上下透着对生命极度漠然的冷酷气息。
水已淹没地上兵将的耳朵,他根本听不到海遥的喝问。海遥俯视着水面上那张难以遮掩的苍白脸颊,轻轻笑了,那是畏惧死神的绝望。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夜叉般的面容上闪着狰狞的光,一众兵将不自觉连连后退,“宫宴过后项将军并未出宫,此时应该仍在宫中,只是,我们身份低微,不知道将军此刻在什么地方。”
海遥把长戟抛开,提步走向宫门。众兵将从中间一分为二,她凛然走向台阶。刚跨入行宫大门,就见一道黑影匆促而来。
府前灯笼早已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灭,就在海遥极力分辨来人身份时,远方天际又是一道闪电。
项羽身子尽力前躬着,他担忧淋到虞妙戈伤口,他的这个姿势让海遥心里一惊,她一个箭步抢上前,“阿积,你怎么了?”
第五章 流水无心恋落花(7)
项羽虽然心里有股别样的情感涌出,但他并没有开口应答,他的目的地是行宫门口可以暂时避雨的地方。
海遥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抱有一人,他会有这种姿势只是害怕淋着怀中的人。所有的担忧化为酸涩,她执拗地站在他身前,“阿积。”
听到怀里忍着痛的虞妙戈又开始吸气,项羽心里的那丝柔软顿时消失,他伸出左臂冷冷推开海遥,“请让开。”
另一时空阿积温柔的笑容再次闪进脑海,海遥转过身子向项羽的背影喊:“阿积,我是海遥。是杀了你的老师,是让你追捕整整三年的海遥。是慢慢爱上你,却死活不愿承认的海遥。是深深爱着你,一边享受着你的爱却一边担心你会抛弃我的海遥。”
心底那块已经苏醒却极力压抑住的情感再次呼啸而出,项羽揽在虞妙戈肩头上的手慢慢松了。说不清什么原因,虽然无法接受她的面容,却又止不住想把她拥在怀里。项羽说不清这种感觉,他更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多么想把她留在身边,不为风月情事,不为男人的生理饥渴,只想让她生活在他身边,能时时见到他,能不再让她感到绝望悲伤。
被项羽放在行宫背雨处的虞妙戈却看得心惊胆战,感受到项羽的脚步不由自主向雨中的那个女人走去,她过于纤细的身子一闪,人已倒在门槛之外,“将军。”
项羽骤然回神,却见虞妙戈已快速向台阶下滚去。
虞妙戈似乎失去了知觉,并不呼痛,可黑亮的双瞳却紧紧盯在项羽身上。
项羽被这种决绝的眼神摄去了心神,他毫不犹豫纵身跃下台阶。长臂一伸,赶在虞妙戈落到水中前捞起了她的身子,“我马上带你回府医治。”
虞妙戈俯在项羽肩头,点了点头。
海遥几个起落追上项羽,可是项羽满脸的柔情只对着怀中的虞妙戈,那灭顶的绝望再度涌上她的心头,不由自主,她的泪顺腮而下,“阿积,你真的忘了吗?罗德岛林多斯港湾的那一夜,我说过,我再次回到希腊的那一天,便是我们结婚的日子。阿积,罗德岛林多斯港湾旁边的小教堂,是你亲自挑选的结婚地点,你真的忘记了吗?”
怀里泪花涟涟的虞妙戈不住抽泣,身后的女子虽然令人不舍,可很明显的事实却是,她把他误认作其他人,她的心并不在他身上。因而,项羽硬下心肠冷声说:“我的恩师仍然健在,我也从未追捕你三年。M夫人是谁,我并不知道,还有,那个罗德……什么湾,我从不曾去过。”
海遥顿时呆立。虽然也想过这个可能,可每每见到项羽不舍怜惜的眼神,她便告诉自己,他便是阿积,他只是碍于某种障碍不便认她。可是,现在他亲口告诉她,他不是阿积,海遥心底最后的一丝温暖也在瞬间成为冰冻,无论身体上还是心里都冷起来,而那冷说来也怪,一旦觉醒便立即蔓延到四肢百骸。
项羽的身影已经远去,海遥仍不死心用尽全身力量呼喊:“阿积,我也可拥有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