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姬廉嘴皮抖了抖,惊讶的看着那小将军。
而跪在那里的二两却眼皮儿也不抬,“我们大人说,这小将军久居北上,在南奔水壤不系,这才染了瘟病,犹如火烧,我们大人万不得已,这才痛心疾首地命人将小将军毛发剃去,以解小将军之困。”
“胡说八道,这分明是被明火给烧的,准是你们险些将小将军给烤了去!”姬廉气急,手中的汤婆子也砸了出去。
“三钱,给我把这人拖出去乱棍打死。”
三钱眼皮一耷拉,装了没听见。
书房
“这执笔之人落笔浑厚,渲染古今,这一舟轻帆摇曳而上,犹如长风万里,直上九霄,这胸怀……啧啧。”
姬太师欣喜若狂的点头赞赏,对摆放在面前的泼墨画赞不绝口,若非身份摆在这里,怕已经上前去与定安王爷一番抢夺了。
定安王爷见他这般的神色,眼中闪过得意,小心翼翼地把那丹青卷了,说道:“这丹青不错吧,是本王打子固那边讨来的。”
姬太师一听,不由地“咦”了一声。这定安王爷口中的子固便是这定安王爷门下的得意门生,刑部尚书阎逐良,阎子固。
此人行事谨慎严苛,以将《大元刑法》倒过来背了两天一宿,一字未差而闻名朝野,他那人就好似是天生为刑部而生,整日阴沉着张脸,断然不会有这种附庸风雅的喜好,这定安王爷却能从他手里拿到这丹青,着实珍贵。
“是么,依着姬某看来也不过尔尔。”姬太师便是再眼馋,也只是一摸胡须,话里不禁便带了几分酸意。
定安王爷将他的反应看了去,伸出一根手指对他点了点,笑道:“敬之啊,你做什么要这般给本王拉长个脸,你也不想想,若非是要赠于你,本王何苦大老远的带来不是。”
姬太师单名一个嵘字,敬之便是这姬太师的字。
听定安王爷如此一说,他思索了一下,这定安王爷说的这话,确实是个理。
不过这世间哪有这般的好事,想着他便让人旁人退了,请定安王爷上坐,定安王爷也邀了他同坐,姬太师也不推辞,二人同坐。
“王爷有事便摊开了说,何必搞这些个事儿,徒增姬某的堵。”姬太师与定安王爷是多年的老友,所以人后说话也比旁人少了几分对天潢贵胄敬畏。
“不知敬之你还是否记得前些年,一个叫戈承的学生。”
“哦?”姬太师有些咋舌,他倒真想起此人了。
那还是几年前的事情,那名唤戈承的贫寒学生与自己家那不长进的四子姬廉乃是同窗,又是当时的解首,后来的状元,可以说是风光一时。
因为自己的儿子与戈承交好的缘故,自己倒是与那戈承见过几次,但也谈不上熟悉。
☆、第四十九章 上元
论起来,当年自己本该是这戈承的主考官,后来一瞧姬廉也在考生中站着,自己为了避嫌,这才禀明了圣上,去了这主考官一职,定安王爷也便随后接任了主考一职。
那时候的戈承可以说是同辈中的佼佼者,自己还因为好奇,特别去瞧了戈承的文章。
见他文采不凡,文字却严谨,便知道此人若经磨练,定非那池中之物,便起了收入门下的心思,却不想被定安王爷抢了个先。
“圣上恩泽,本王那学生才得以返都,虽然此事圣上吩咐要周严,但本王猜测,敬之你想必早已知道了此事。”
“这……”略微思索了下,姬太师不由苦笑起来,“王爷可真是会给姬某找麻烦啊。”
定安王爷听他这般说,便晓得面前这人是明白自己来意了,也不再挑明了说,只是懒懒地放下手中的丹青画卷,道了声:“遍观朝中,大元朝堂之中,足智多谋,无不老已。”
这话说完,见好便收。
安定王爷又仔细瞧了眼姬太师的脸色,然后转身离开。
等定安王爷走远,姬太师这才一气叹出,伸手展开那余留下的画卷,却无方才初见丹青那般欣喜的神色。
这一仔细瞧了瞧,他忽然发现有几分不对劲起了,伸手摸了把落款题字,总觉得有那么几分眼熟,想及此,他匆匆卷了画,然后往院子里走去。
一直走到一间落锁的房门前,挥退了两旁,进去将自己的收藏略翻,很快就发现自己的那副大丹青手宋崎然的孤帆垂钓真迹不见了,而自己手上的正是那幅真迹。
这是怎么回事?
姬太师一拍桌子,不作他想,打发了人去庆余楼问去,果不其然,正是自己那小儿子姬廉给带了去的,巧了的塞是给阎子固时,定安王爷前来,那阎子固便转手赠与了定安王爷。
结果倒好,又回到自个这了,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合着这定安王爷不是送丹青,而是是来还丹青的。
“定安这老狐狸,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存心狂于我。”
上元灯会,箜篌一响,锣鼓一敲,有人提笔,佳人理鬓,灯谜佳人,才子一对。
上元是大元朝的盛会,这都城上下被灯笼照的跟白昼一般,史府上也不例外,一群丫鬟婆子忙着张罗着,各式灯笼一步一盏,每人脸上都挂着笑,这上元节到了,各房夫人小姐给的赏钱可不少。
小舟手腕悬挂一对银铃镯子,脚踏小鹿皮靴子,粉荷袄子,领子袖口围了圈雪貂皮毛,梳的是时下孩童间流行的流云发鬓,鬓发垂下,分股系结拢起,再盘叠于两侧。并插了三色海棠花样,瞧见的无不夸赞娇俏。
她拍着手在旁边喊着花灯好看,傻呵呵的看着桂嬷嬷将赏钱一一给了后,将余下的钱揽进直自己的荷包中。
一众夫人小姐们都出府了,史月琼还趁着旁人没注意,将站那傻笑的小舟推倒,害她手中的兔子灯倾倒在地上,燃了。
小舟转了转眼睛,不闹不恼,她此时正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出去,也许这是她能逃走的唯一机会。
可是姬廉似乎是打算让她忍,自己若是真逃了,又能去哪?
一个六岁的孩子去哪里怕也讨不到生活,而且要是万一没逃成,自己装傻的事情也就败露了,姬廉那边估计也会恼怒吧。
左思右想,小舟后来干脆静静坐下来,看那桂嬷嬷是什么意思。
那桂嬷嬷瞧了她一眼,见那些院子里的小姐夫人们都戴着薄薄的面纱打算结伴出府,便喊了陈嬷嬷来,让她带小舟出去逛逛,也不算是薄了这小主子。
为讨喜气,临出门的时候桂嬷嬷还在小舟兜里塞了八钱铜子,又给她抓了把甜枣。
街上良辰,伊人红妆,娥眉淡扫的夫人们,素手捻起街边摊贩上的小物件,身边跟着的新嫁娘眉间尚有几分含羞,挽髻步摇斜斜插。
尚未出阁的小姐们将荷花灯放在了河里,目随流水,有人笑闹,有人霞萦满双颊,玉貌娇艳娇嗔打闹。
出府后,小舟看哪里都觉得新奇,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她确实没瞧过如此热闹的花灯会,自然瞧见什么都新鲜。
起先小舟还有些羞涩,伸手抓住陈嬷嬷的衣袖,乖乖巧巧的跟着走,后来就耐不住了,眼睛开始闲不住,左看看右看看,看什么,什么新鲜。
瞧见一群女孩子围着一个摊子,她也挤了进去,顿时双眼发亮,伸出白嫩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摸摸放在摊子上的木雕娃娃,因为打磨的不仔细,刺刺的感觉让小舟吓的慌忙收回了手,随后面上便是一臊,心说自己怕什么啊。
想着,小舟便顺手拿起了个大头喜福娃娃面具,戴在脸上,晃头晃脑,惹得陈嬷嬷发笑。
陈嬷嬷笑着看小舟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四处打量街道两边商贩摆着的那些小玩意儿,见她想摸又不敢,实在忍不住了就伸出手摸一下,然后再赶紧缩回来。
便抿着笑,心说这孩子怎么跟只调皮的猫儿掉进了线球篓子里一般。
就这样边走边逛,过了好一会,人群稍稍有些散去,府上的小姐夫人们也有些早早的就回了府上,陈嬷嬷也与小舟说着,问她是不是也该往府上走了。
小舟有些踌躇,瞧着那身后的灯火阑珊,有些迷茫。
这回去后,自己要怎么逃出来?
刚才她不是没想过趁着这个机会跑掉,可是想想陈嬷嬷,她又不忍心,毕竟小主子丢了,这仆人一定是要受罚的,也许是顿板子,也许是赶出府里,甚至可能会送官。
无论哪一种,陈嬷嬷都经不起折腾,而小舟也不想害她,毕竟这个府上,陈嬷嬷可能是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所以最终小舟还是点点头,跟着陈嬷嬷慢慢往府上走去。
在离府上还有半条街的拐角处,小舟远远的瞧见了有人在前方等着,不由心说这时候,谁在哪里?又不晓得是在等谁。
☆、第五十章 绑架
但当小舟拉着陈嬷嬷的手靠近一些的时候,脚下便犹如生了根一般。
原来那在胡同口的人,不是旁人,正是谢玉娘。
而站在谢玉娘身畔的除了桑嬷嬷,还有个眼神飘忽不定,相貌猥琐的瘦小男人。
陈嬷嬷见小舟停下来,有些疑惑的低头瞧瞧,小舟这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连忙抬头笑笑,继续随陈嬷嬷往前走。
那个男人,似乎并非是府上的人。
小舟心知这其中必有蹊跷,不禁暗暗咬了下牙,却没有能调头跑的可能,只能傻笑着跟陈嬷嬷继续往前走,心中存着侥幸,希望这二人是为等旁人,而非专程在此候着自己。
但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小舟总觉得那谢玉娘身边站着的桑嬷嬷分明就是在恶狠狠地盯着她,嘴角意味不明的勾勒着。
等她们经过那谢玉娘身边时,小舟在袖子中的小拳头攥地紧地,抬头看着陈嬷嬷,想要走的再快一些,或者干脆的绕开那三人而行。
可是陈嬷嬷却完全没感受到她心中的想法,反而眯起眼睛去仔细瞧,那站在那里的似乎是自己家夫人。
“你们可回来了。”
谢玉娘轻笑着道,声音软软的,像是梨花糕点,但听在小舟耳朵里却犹如地狱的招魂铃一般。
见了主子,陈嬷嬷要行大礼,便撒开了小舟的手给谢玉娘磕头,小舟一咬牙,干脆的装傻往前继续走,跟在谢玉娘身边的桑嬷嬷却是个眼疾手快的主,上去就抓住了小舟的胳膊。
“哎呀,舟小主子这是要哪去。”
“疼,坏人!”小舟嘴巴一扁,做出一付要哭的表情,拿眼角偷偷瞧那陈嬷嬷,希望她能瞧出些什么来,然后赶紧找个借口带自己离开这里。
陈嬷嬷听到自己家小主子喊疼,便担忧的看过来,桑嬷嬷却挡在了二人之间,把小舟的手腕交给了到自己主子手里,然后将陈嬷嬷扯到到了一旁去,咬起了耳朵去了。
“你这孩子,方才找你许久,一直都没能瞧见你,到底是去了哪里。”谢玉娘伸手抚摸着小舟的发鬓,笑的温婉。
小舟面上傻笑,心底却猛地一凉,刚才她有特别和府上的人拉开距离,为的就是离这谢玉娘远一些,想着要是自己想逃走,也就不会很难。
没想到这谢玉娘居然在找自己……轻轻吞咽了下吐沫,小舟感觉自己的手心开始冒冷汗,她们现在所处的这条街并不是热闹的街市,而是官路,又是尚书府正门附近,所以行人很少,一般百姓都是打后面绕过去,免得不小心冲撞了官家人,被好生收拾。
便是真有急事,也是行色匆匆,不敢多逗留一步。
自己现在继续呆在这里,着实不太妙,便是在府上,怕也比在这里好上太多。
想着,小舟挣扎开谢玉娘的手,打算去拉陈嬷嬷回去,但还未动作,那谢玉娘又拉住了她的手腕,柔声说道:“瞧你,在哪里碰的整张小脸都灰蒙蒙的。”
谢玉娘手上动作,掏出了绢帕在小舟脸上擦拭着,力道越来越重,眼底已经完全没有平日的和善。余下的只有毫不掩饰的狠毒与厌恶。
这一对在过路人看起来是一对慈母顽女,其实只有当事人才晓得,这所谓的娘亲手劲有多大,那钳住那小孩子的手恨不得能将这细小的胳膊折断了去。
“若非是个傻子,还真称得上是张漂亮的脸蛋儿,今个老夫人还夸赞你呢。”谢玉娘轻声喃喃着,不似说于小舟听,倒像是在自言自语,指尖在小舟脸上划动,似乎恨不得此时手上能多一把刀子,将这事事有碍于自己的孩子除了去。
“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桑嬷嬷腰背微弯,轻声提醒道。
听桑嬷嬷如此一说,谢玉娘这才如幡然醒悟过来一般,收回了一直恶狠狠盯着小舟的眼睛,声音淡的几乎不可闻,“这里就交给你了。”
“是。”桑嬷嬷将谢玉娘搀扶着,那边陈嬷嬷便上来两步,帮着扶住了谢玉娘,往史家大门的是方向走去。
那谢玉娘口中的“交给你了”是指什么?
还有,这桑嬷嬷究竟对陈嬷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