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他在机场接到了政府方面派来的制作团队,意外地在里面看见了葛戈。
葛戈见到钟秀一脸喜色,众目睽睽之下就冲了他,并热烈地来了一个西式的大拥抱,兴奋地说道:“见到你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想方设法才得到这个机会。”
钟秀这才知道,电视台要做一期关于加蓬的旅游节目,也是这次援非的项目之一,葛戈动用各种关系,才从经济频道调到旅游频道,做了这栏节目的外景主持人。
被随行人员暧昧的眼神盯着,钟秀略显尴尬,努力扯着葛戈圈住脖子的胳膊,她却更用力的搂紧。钟秀皱了下眉,葛戈身上香水的味道刺激得他鼻子发痒,他钳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她扯离,推在一边,再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向了领队的部长,握手,寒暄。
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另外一种味道。
为不不再横生枝节,这次的拍摄钟秀全程跟进,亲力亲为,在他的协助下,原定十天的拍摄计划缩短至七天就顺利完成。在加蓬方面举行的告别宴会上,部长拍着钟秀的肩膀称赞道:“好小子,有前途!”七天的朝夕相处,钟秀和部长已经相熟,再加上葛戈的那层关系,大家基本已经把他当成了电视台的准女婿,说话更是随意很多。
“这个地方真不适合人居住啊,谢谢你!”部长出自真心的感谢。加蓬是热带雨林气候,常年高温潮湿,现在又是大旱季,很多人一到这儿就开始出现各种水土不服的症状,脸上迅速爆皮,主持人葛戈除了在镜头前裸面,其他时候脸上都敷着一块还有些滴水的毛巾,即便如此,也不可避免的出现的轻微脱皮。大家都恨不得能早点回去,所以对钟秀安排的紧迫行程不仅毫无异议,还积极配合,这才有了部长刚才那句发自肺腑的感谢。
钟秀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一口喝下。部长对他更是满意,远远看到和其他工作人员一桌的葛戈,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葛戈是个好姑娘,你要好好珍惜。”钟秀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已经喝得有些微醺的葛戈一眼,浅浅一笑,说道:“她确实是个很优秀的主持人。”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得有些嗨,到最后恒运集团的员工和制作团队的人已经并成了一桌,葛戈喝个烂醉,紧抓着钟秀不放,钟秀无奈,只好半搂抱着把她从座位上拖起,向门口走去。
身后,一道阴冷的目光紧紧盯着半挂在钟秀怀里的葛戈,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钟秀这边流言飞满天,归琰那边日子也过得热闹非凡。
第三十七章
妈妈像是一夕间意识到女儿长大了,短短一个月内竟为她订制了各式礼服达几十套。归琰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着香槟色无袖短款小礼服的女子,一下愣住了,这个像未经雕琢的美玉一般的温润女子真的是她吗?
她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满意地打量她的妈妈,忽然变得有些局促,略微有了一丝丝紧张,为什么妈妈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一种畅销商品呢?
“时间到了,走吧!”妈妈拿过手包,率先走了出去。
今天是齐凌妈妈的生日,下午在枫禾酒店举办宴会,特别邀请了归琰。归琰受宠若惊,妈妈却兴奋地为女儿人生中的第一次亮相打点好了一切。
车子很快就到了酒店门口,归琰挽着妈妈的胳膊缓步走了进去,到宴会厅门口时归琰被厅里的豪华震慑住了脚步,长方形的大厅高约十米,白色的吊顶周围的装饰错落有致,中央点缀着两盏一组的长流苏水晶吊灯,左边是一面到顶的巨大玻璃幕墙,其余两面墙上各挂着一幅油墨版画,地上铺着一袭欧式提花地毯。
归琰正感慨宴会厅的大气,手臂被妈妈轻微扯动,转回打量四周的眼睛,这才发现今天的寿星齐妈妈领着女儿齐羽已经迎了过来。归琰立刻敛下心神,挺直脊背,又略略向妈妈靠拢了些。妈妈似乎感应到了她的紧张,用手轻轻拍了拍挽在她臂弯的手背。
齐妈妈两个在她们面前站定,小齐羽并没有像往常一般亲昵地靠过来,而是安静地站在齐妈妈身边,只眼睛调皮地冲她眨了眨,归琰见状,微微抿唇,极力压抑笑意,没留意到齐妈妈正细细端详着她,今天的归琰身穿一袭雅致的香槟色雪纺短礼服,搭配一套透明水晶的耳环和项链,手里拿着一款浅粉色手包,脚上一双浅粉色磨砂高跟鞋,简洁却不失简单,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灵动。
齐妈妈暗暗点头,却不露声色,过去挽住归琰妈妈的胳膊,打趣道:“这么标致的女儿却被你藏在家里,想让她陪你变成老太婆么?”
归琰妈妈早在她打量时就注意到了,却不点破,只意有所指地跟着打诨:“是啊,是啊,宝贝自然得藏好了才不会被人惦记。”
齐妈妈一怔,随后掩嘴一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说完,挽着归琰妈妈的手亲自把她们接了进去。
里面已经聚了很多人,保养得宜的贵妇,端庄雅致的小姐以及风度翩翩的男人们几个聚作一堆,相谈甚欢。齐妈妈把她们送到几位妇人身边,互相介绍后,便又去招呼其他人。归琰环顾一圈,见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齐凌、齐葑、齐硕三兄弟,他们三个也早就看到了她,此刻见她望过来,远远招了招手。归琰抿嘴一笑,目光在扫过门口时定住了。门口处齐妈妈正和一个男人寒暄,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她捉弄的鲁蕴,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穿浅色礼服的年轻人,归琰定睛一看,竟然是鲁岱。莫非他们两个是兄弟?归琰猜测着,惊骇地收回目光,心里怦怦直跳,今晚是怎么了?她所认识的几个“奇葩”级的人物怎么都聚到了一起?
鲁蕴好像也发现了她,和寿星告别过向她走了过来。归琰余光捕捉到他移动的身影,紧张地攥紧了手包。不料鲁蕴却绕过她,在妈妈面前站定,恭敬地问候道:“好久不见,您近来还好吗?很少见到您携令千金出席这种场合,”他停顿一下,朝归琰礼貌地点下头,接着道:“说起来,我和她还有些有趣的故事。”妈妈若有所思地看了归琰一眼,好奇地说:“哦?我倒是很感兴趣呢。”
鲁岱望着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懊悔以及受伤,同学这么久,自己竟然从没有想过去打探她的家世,而她,竟然瞒了所有的人。归琰被他盯得快要透不气来了,耳朵已经听不见鲁蕴和妈妈具体在聊些什么,只听见周围一片嗡嗡的声音,她像赶苍蝇一样用手在耳边来回扇拍,却无济于事,气闷使她连招呼都来不及和妈妈打一个,便转身快步走出宴会厅,在走廊的一扇窗户前停下,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不适感才慢慢消失。
“一会儿你的第一支舞蹈给我可以吗?”不知什么时候,齐葑站到了她的身后,这样问她。
归琰吓了一跳,回过头来瞠目结舌地瞪着他。她知道自己今晚的打扮很令人惊艳,却也没想到会这般招人注目。见齐葑还站那儿等,归琰却不忙答复他,轻抚胸口蹙眉道:“我这会儿有些不舒服,到时候再看吧!”心里却说:“我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还不知道呢?”齐葑听出她赶人的意图,点了点便离开了。
生日宴会在寿星的第一支舞曲中迎来了高潮。
归琰看着面前的几个男人,第一次明白:原来无人问津也是一种幸福。她的目光在几人脸上逡巡一圈,最终落在齐凌脸上。齐凌是在齐妈妈的逼迫下过来的,当他看清归琰面临的尴尬局面时,竟一副看好戏的劲头儿,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归琰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迈着优雅地步子便向他走了过去。齐凌在接到她伸过来的小手时,额头惊出一层冷汗,礼节性地向他们略微颔首,在男人们的眼神压迫下牵着归琰步入舞池。
归琰妈妈正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休息,刚才一幕落入眼中,心中不禁涌起一种“一家有女百家求”的自豪。齐妈妈也远远看见了刚才的状况,虽然先前对齐凌的不积极有些生气,但却在看到他们相拥慢舞时生出一丝欣慰。她悠悠走到归琰妈妈身边坐下,扯起话头,聊起了圈子中的一些趣事,偶尔,话题就会偏离,扯到了孩子们身上,却又被归琰妈妈不着痕迹地给绕了回来。
可是舞池里的两个人却没有如齐妈妈想象的那般互生爱慕之意,反而有点火药味十足。齐凌狠狠地拉着她旋转一个圈后,附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竟然嫁祸给我?”归琰淡淡扫他一眼,不失时机地跳错一个节拍,高跟鞋正好踩上他的脚面,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齐凌被鞋跟这么一踩,疼得咬碎一口银牙,“你就是故意的!我又不像那些傻瓜,没见识过你的风采。”他指的是圣诞夜那次,归琰立刻沉下面孔,冷冷道:“你明白就好!最好管好你那张嘴。”想到两人也算蛮投契的,作为朋友他也很够意思,脸色稍缓,调侃道:“朋友不就是用来嫁祸的么?”
齐凌忽然有些气自己,他以前怎么会认为她善良可欺呢?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钟秀已经回来,他一下飞机就急匆匆地去找归琰,却还是与她失之交臂了。
第三十八章
归琰此刻正在一个贫困的小村庄里开展卫生宣传活动。到这里已经一周了,她依然在看到因病痛的折磨而变得干枯黑瘦的村民时心生震撼,忍不住想要为他们多做些什么,才会觉得心里好受些。现在她终于明白临行前主任在办公室对她说的那番话的含义了。
“这次医疗下乡送温暖,你也去吧。”主任说。
“可是这回巡回医疗小组的医生要求主治医师才能参加,我不够资格。”归琰纳闷,主任不会不知道这是有条件限制的。
“小琰,你从实习就跟着我,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你现在的技术不比那些主治医师差,可是,我想让你亲眼去看看那些没钱没药的村民,亲身体会那种痛苦与无奈。你内心太冷漠,即使你的医术再高明,也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主任语重心长地说道。他很喜欢这个徒弟,她聪明,上进,努力,他不禁感叹终于在退休之前找到了衣钵传承之人,却在一次带她出诊时忽然发现了这个致命的弱点。作为一名医生需要怀有悲悯之心,不仅要从身体上减轻病患的痛苦,更要从精神把病患解脱出去。可是,她在这方面,太欠缺了。主任慈爱地看着爱徒,希望这十天的经历能够唤醒潜藏在她心底深处的仁义。
归琰当时对主任的话虽不敢苟同,却也没有反驳,只点点头服从安排。医疗小组由内科、外科、妇科、儿科医生外加两名护理人员共十人组成,归琰是其中职称最低的医生,因此她只负责宣教,给每户人家派发卫生保健知识资料,普及与农民日常生活相关的医疗卫生知识,以提高他们的自我保健能力。
医疗小组驻扎的小村庄位于大山深处,与几个比邻的村庄距离基本相等。每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医疗小组的组员们便背上医药箱徒步出发去十几里外的另一个村庄,晚上十点多才回到居住地,连洗漱都顾不上倒头便睡,这样才能养足精神,在第二天作出准确的诊断。
今天他们要去的那个村庄在山的那一边,因为要翻过一座山,他们比往常出发的更早。天空似破漏了般哗啦啦还在下雨,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天了,虽然穿着雨衣,衣服还是湿透大半,路面一片泥泞,尽管有手电筒照着,仍然不可避免地会一脚踩进水坑里,大家的鞋子都已经灌满了水,深一脚浅一脚的缓慢前行。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边已现微光,从后面传来叽叽喳喳地说话声,伴着噼噼叭叭踩在水里的声音一起传来,归琰回头一看,见是一群孩子背着书包正沿着这条路结伴走来,她这才想起,大山里唯一的一所学校就在今天义诊的村子里。大山里的孩子每天一大早就得出门,这样才能赶在上课前到达学校。她望着渐行渐近的那帮孩子,有的撑一把破旧的雨伞,伞骨已经折了无力的耷拉下来,有的头戴一顶蓑帽,身上披一块油布,家里更贫困的便只戴了一顶蓑帽遮雨,她一阵心疼,城市里一般大孩子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时候,这里的孩子们已经懂事地在家里帮忙了。
孩子们知道他们是来自大城市的医生,是来帮助他们的,便自觉地走到前面为他们领路,但是山路崎岖不平十分难走,医疗组的速度又实在太慢,照这样下去,上课非得迟到不可。可是翻过山头到义诊的村子还有好几个岔路口,偏偏村里指派的向导又生病了,一个叫二狗的大男孩便提出让其他人先走,由他一个人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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