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央寻声而来,站在东岸,一眼便望到亭中坐着抚琴的人,便是律袖。他依旧神色淡淡,时而低头看琴,时而抬头眺望远处,手指轻拢慢捻,弹的正是当初叶未央用以驱敌的《百鸟朝凰》。
叶未央不会弹琴,她的琴技还是凤羽教的,那时她为了接近凤羽,硬着头皮学弹琴,十个手指都起了血泡,举着受伤的手到小太阳面前装可怜,除了惹来一顿骂,自然也讨了无数的好处,吃了不少嫩豆腐。
学琴时,为了能长时间赖在凤羽身边,她总不好好学,还故意使坏弄断了无数琴弦,换来梅兰竹三人无数鄙视的眼光。她御敌时弹的两首琴曲,是在凤羽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不情不愿学会的。
想起这些往事,她难免要多想想凤羽。想他绝世无双的容颜,想他懒懒歪在软榻上,爱理不理地斜睨她时的神态,想他临别前对她说活着回来的话。
她在这边想着他,却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处境可好?慕容珊珊有没有趁机占他便宜?是不是还在为复国奔波,可千万不能被朝廷抓到啊!
叶未央负手于后,一边想一边沿着湖畔慢慢走,走到西岸的走廊踏板上,怔怔发愣。
律袖早在她站在东岸时便已经看到她了,见她向自己望过来了,又想起昨天她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模样,心中有些慌乱,手下连着弹错了几个音,只因叶未央不懂音律,再加上她只顾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哪里能听得出来。
律袖强自镇定,继续将《百鸟朝凰》弹下去。他听说叶未央曾以此曲迷惑住了三千羽林军,使她们眼中出现幻想,又知叶未央懂得一门以音律为武器的功夫,是以自觉在叶未央面前弹琴是班门弄斧,刚才连着几次出错让他感到羞愧。
其实律袖的琴艺不知要高出叶未央多少倍,他自幼得名师指导,再加上尽善尽美的性子,足以使人沉醉其中。倘若会音波功的是律袖,那么就不仅仅是让三千羽林军眼现幻觉那么简单了,直接可以使人在幻想中死去!
一曲终,律袖停了下来,抬眼见叶未央站在走廊踏板边不动,两眼放空,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站了起来,淡然地说:“怎么不到亭子里坐一坐?”
叶未央猛然惊醒,才发现自己发了好一会儿的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慢悠悠地踏上走廊,进了亭子。
她绕道律袖身边,伸手去摸琴,此琴乌木油亮,纹理清晰,轻轻一碰琴弦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是一把好琴。
“弹得不好,让你笑话了。”
叶未央噗嗤一笑,摇头道:“你这样还叫弹不好,那我叫什么?嗯,乱弹琴。”
律袖当她是谦让,便说:“你也弹一首吧?”
叶未央摇头道:“我不会弹琴。当初凤羽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我也只死记硬背学会两首,就这么两首也时时弹错,也不知那日我是怎么弹得出来。大概是知道自己到了生死关头,搞不好是最后一次弹琴了,竟顺顺畅畅的弹了出来,看来人的潜能总要在最后一刻才能激发出来。”
“你是乐师,怎么不会弹琴?”律袖不信,在他看来,叶未央就是那么个深藏不露的人,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却总在紧要关头扭转局势。再说,她在朝暮楼的身份是乐师,他听过她唱歌,也曾乔装打扮去过朝暮楼,看过她编排的节目,说她不懂弹琴,他绝对不信。
“呵呵,这个问题,很多人问过我。我说不会,从来都没有人信,但我是真的不会。”叶未央想起凤羽也曾这样问过她,也是这样一脸的不相信。“我只会唱唱歌,跳跳舞,编排几个小节目罢了。能蒙混至今,大概是老天爷特别待见我吧。”
律袖扬眉:“当真不会?”
叶未央点头:“我何必骗你。”
律袖沉吟片刻,又问:“那……那些歌……”
叶未央一笑:“那些歌,倒是我唱的,如假包换!”
律袖点头,却是半信半疑。叶未央目光落在琴上,忽然想起,连忙问:“救我回来时,有没有把我的琴带回来?”
律袖不明:“琴?什么琴?”
叶未央见他如此,便知没有拿回,叹道:“唉,也是,人都差点救不回来,哪里还管得了琴啊!”她见律袖疑惑地看着她,便解释道,“那琴是凤羽的宝贝,我跟他借的,要是知道被我弄丢了,肯定要生大气。不过,那琴好像是慕容珊珊给他的,丢了就丢了,大不了我买一架给他!”
律袖听她说起凤羽时,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失落,但眼中却是爱意满满。自己刚刚和她心意相通,却又要瞧着她说起别的男人时那快活的模样,心里着实难受。但他天生傲气隐忍,不愿表现出来,只脸上神色更加淡然。
他冷冷地说:“听说凤羽目前在南边起事,小打小闹了几场,但终究力量悬殊都失败了。你……要去找他吗?”
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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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未央心中一动,在王府里住了好一段时间了,虽然她明知律袖肯定知道凤羽的消息,虽然她心急如焚,却一直不敢明问,今天是第一次听到有关于凤羽的准确消息,真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凤羽真的起事了,喜的是凤羽安然无恙,那她当初的生死一搏总算没有白费!
她眼珠子左右动了动,显示她内心的激动和不平静,然而渐渐地,她沉静下来,慢慢转过身,眺望着远方的景色。
这次劫后余生让她想了很多。她来这个世界多久了?一年?两年?她现在,算是古人,还是算现代人?她还是原来的她吗?如果不是,那原来的她,是留在原来的世界,还是来到这里消失了呢?而留在这里的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
律袖站在她身后,他知道她如今正在激烈地思考着,而她思考后的结果直接影响他们今后的关系。是选择继续做反贼,离开他到凤羽身边,还是选择留下来,陪在他身边,这一切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不了,他有他要做的事,我有我要走的路。”叶未央淡然道。
呵,不管她是古代的她,还是现代的她,都无所谓,人要往前走,要看着未来,走现在的路!
律袖猛地松了一口气,两眼有些晕眩,两手撑在桌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叶未央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转过来笑着问他:“上次跟你说的事,你想好了吗?”
律袖知道她说的是和小冉见面的事,他点点头,说:“你今晚带我去见他吧。”
叶未央眉毛一挑,她还以为律袖会要小冉前来相见呢,不曾想居然是他自己亲自跑去见人?
律袖这样做存的却是另一番心思。他想去叶宅看看,那是,她是家。
是夜,天下着蒙蒙细雨,一辆普通无奇的马车在叶宅门口停下,车前坐着的布衣打扮的仆人跳了下来,撩起厚重的帘子,恭恭敬敬地朝里说:“公子,到了。”
一只素白修长的手伸出来,搭在马车边缘,微微用力,一个身材修长的人从里面弯腰出来。为他掀帘的仆人小心地扶着他下了马车。仆人待自家公子站定后便转身走上台阶,抓起门上厚重的铜环敲了三下。
门“吱”一声开了,叶未央提着灯,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敲门的人笑了笑:“来了?”
仆人低头躬身退在一边,身后的那人缓缓上前,朝叶未央伸出了手。叶未央笑着牵过他,带了进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律袖和怀恩。律袖答应要来和小冉见面,但兹事体大,一切只能隐秘行事。一个王爷私下会见敌国长皇子,那是多大的罪责!
叶未央先于律袖回到叶宅,把消息带给小冉,然后和小冉在家中静待律袖的到来。
“用过晚膳了吗?药我温好带来了,先把药喝了吧。”律袖的声音虽然浅淡,但句句带着关心,叶未央心中一阵感动。
“吃过了,不是说我已经好全了吗?总是灌我喝药,那么苦,我着实喝不下啊。”她言语中带着埋怨,实在欢喜不已。
律袖安慰式地哄她:“好是好了点,但调养也是很重要的,免得以后落下病根。良药苦口,我带了些梅子来,喝了药吃几个就不苦了。”
正说着,两人便进了大厅,因为怕被人发现宅子里有人,即便入夜了也不点灯。大厅上一片漆黑,仅靠叶未央手中的一盏孤灯明灭。
“小冉在房里等我们,进去吧。”叶未央笑着说。
律袖点点头,转身对怀恩说:“你留在这里吧。”说完,从怀恩手里接过不知何时便拿在手里的提盒,跟着叶未央进去了。
怀恩面无表情站在大厅中央,面朝外注视着厅外的黑暗。他知道,除了他之外,在漆黑的夜色里,还有他看不见的暗卫在守卫着王爷,但他是王爷的贴身侍卫,绝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大意。
叶未央领着律袖进了房间,房内点了一支蜡烛,摇曳的烛火在漆黑中绽放,小冉坐在桌边,俊脸严肃,气势威严,自律袖进屋后,眼睛便没移开过,炯炯有神地看着他。
叶未央暗暗惊奇,不见数月,竟不知他已有了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原以为他还是她的小太阳,却不知,在她不知道的日子里,他已悄然发生了变化,只是他在她面前从来只是那个又倔强又爱她的小太阳!
这便是所谓的王者气势吧!叶未央心中暗想,她所遇的几个男子中,有三个是皇家子弟,但这三人中唯独小冉身上显出这种稳重威严的王者之气。这也难怪,凤羽只是前朝皇族,长期流落民间,难以形成这种霸气;律袖贵为王爷,却身在女权至上的泰华,手中无实权,端庄有余威武不足。
律袖朝小冉微微点头,却不忙着跟小冉说话,将手中提盒放在桌上,从里面取出药盅,打开递给叶未央。一股微苦的药香很快散发在空气中,叶未央扁嘴皱眉,却又拗不过律袖,苦着脸一口气把药喝了下去。她一放下药盅,张嘴吐舌干呕之际,律袖快速将早已准备好的糖浸梅子塞进她的嘴里。
叶未央吮着酸酸甜甜的梅子,总算把那股子药味给压下去,紧皱的眉头才稍微松了松。
这一切做得自然流畅,放佛已经进行了千百次,小冉冷眼旁观,心下着实恼怒!但他为了大局,不变立刻发火,而且他也知道,这一切要说有错,也只错在叶未央一个人身上。这个可恶的花心大萝卜,居然又**了一个!
将药盅收拾放回提盒后,律袖这才坐了下来,正眼对上小冉。
“久闻重华王爷美貌动人,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小冉淡淡地说。他一开口便称赞律袖的容貌,然而在他心中,男人长得美有什么用,是以这话并非是称赞,反而是讽刺律袖只是个长得好看的绣花枕头。
勾勾搭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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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生长在深宫之中,听惯了绵里藏针,看惯了尔虞我诈,已然修炼成人精的律袖岂能听不出小冉的话中话。但他素来沉得住气,于这种小伎俩还不放在眼里。他眼皮也不掀,只简单回道:“过奖。”说罢,拉过衣袖,在叶未央嘴边轻轻擦拭。
叶未央微微一愣,他笑着解释:“有些残汁,擦干净了。”
小冉更怒,这里还是他的家,他和叶未央的关系这个王爷未必不知,他这样做,是存心给他好看是吧!
叶未央被苦药恶心昏了头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两人之间涌动着异样的气流。朝小冉望去,正撞见小冉对她怒目相视,她心突地一跳,头皮发麻,幡然醒悟:妈呀,她跟律袖的关系还没跟小太阳报备呀喂!
正当她苦思该如何介绍和解释的时候,只听律袖温柔地对她说:“未央,你先出去吧。”
“哈?”她不解。
律袖笑道:“我们要说的事,你肯定不耐烦,不如把这里留给我们俩,待谈好了再叫你,好吗?”
她正要说没关系时,小冉那边也冷冷地哼道:“王爷倒很了解你,你向来不耐烦这个,还是别留在这里闷坏了,出去吧。”
听他口气,着实不好,唉,也好,她出去找个角落仔细想个法子怎么安慰他。
她听话地点头,提着灯笼又出去了。
叶未央溜达到了大厅,见怀恩威武地站立堂中,一动不动,便上去笑着说:“怀恩大哥,站得累了吧,先坐下来喝杯茶吧。王爷和我家师弟真在房中商谈,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你先休息一下吧。”
怀恩淡淡看了她一眼,又移开目光不理她。叶未央挑眉,心道:臭小子,看着律袖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大哥,你给老娘摆啥谱啊!什么不好学,学你家主子装面瘫?人家漂亮,再面瘫也好看,你一鞋拔子脸装啥酷啊!
即见怀恩不愿理她,她也不理他,自顾自坐在喝茶唱小曲儿。也不知律袖和小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