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唐姐儿却出声了,她一把把董氏从我身边推开,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一样护住我,然后冷漠地嘲讽董氏和宋汝文道:“真是一对儿瘪三喝烧酒,欺负人小姑娘作甚!呸!好不要脸!”
董氏这下怒了,指着唐姐儿的鼻子破口大骂:“了不得了!奴才都敢骂主子,相公,还不给我撕烂了这贱人的嘴。”
唐姐儿冷哼一声,并不畏惧地看着宋汝文,她冷冷道:“我和我丈夫本就是江湖人,只欠了你一个可笑的赌注,在你跟前这么多年,还真拿我们当奴才了!哼!你要是和这臭婆娘再敢动姑娘一根指头,瞧老娘不宰了你们!”
董氏冷笑一声,被她眼中的下人呛声,向来蛮横的宋家少夫人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冲前来伸手就往唐姐儿门面招呼,我还没有来得及让宋汝文制止,就看见唐姐儿轻巧地抓着董氏的胳膊,利落地来了个翻身摔。
我和宋汝文皆惊讶地看着唐姐儿,现在终于知道什么叫深藏不露了。唐姐儿不屑地呸了一口地上皱着眉头呼痛,却不敢再口出狂言的董氏,扶着我温和道:“姑娘,咱进去吧。”
宋汝文手伸向我,却又放下,他叹了口气,听不出来有任何感情变化,却带着些许期待问我:“你会不会恨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母亲那晚对我动了私刑?”
他又不说话了,他又低头了,他又承认了。好!好!好!真好啊!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有一个恶心的男人扒光了我,他充满口臭的嘴和手在我脸上身上放肆。我还知道,你母亲笑着欣赏这一切,并拔掉了我的指甲。宋汝文啊,你真好,你好到明知这一切,第二天还能恬不知耻地到黑屋子说喜欢我。
我用这辈子最平和淡定的语气问他:“宋汝文,你是不是一个负责的人?你会不会对一个跟过你的女人负责?”
宋汝文眼中忽然出现了异常的神采,他激动地上前,看见冷若冰霜的唐姐儿,想要握住我的手垂下,但仍是激动道:“是,我是!我绝对会负责到底!只要她以后不恨我,我愿意放弃千万家俬,在关外跟她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董氏听了这话,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条胳膊耷拉着,另一只手撕扯着宋汝文,惊慌地哀求道:“相公,以前都是我不好。你别走,求你了,母亲她,她……”
宋汝文甩开董氏,咬着牙冷冷道:“别跟我提母亲!从小到大,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她让我娶谁我就得娶谁!我恨她,父亲就是被她杀死的,我都知道!”
董氏眼里充满了悲哀,她见到宋汝文决绝的表情,竟然过过头来求我:“郑姐姐,你说句话吧,他真不能走,不然,对,不然杨森不会放过宋家的!”
我冷笑一声,抬起手替董氏擦去眼泪,温和地对她说:“您想到哪儿去了,我在等一个叫千面公子的来接我离开。还有,至于让你相公负责的女人,不是我,你搞错了。呦,她在那儿呢,你瞧。”
董氏顺着我的眼睛瞧去,果然看见在门框背后偷偷躲着的槐花儿。我没空搭理董氏的眼睛又开始变狠毒,我累了,太累了,我要休息,我要忘记。在路过失神的宋汝文时,我特意停下来对他说:“君子一诺千金,希望你说到做到。恭喜宋公子,又当新郎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
一夜无梦,在连续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我太累了,不想再想任何人任何事。醒来后,已经是隅中。早在卧房内等待着的槐花儿一见我醒来,先是欢呼一声,然后将温水浸过的毛巾和崭新的衣裳相继给我递了过来。瞥见我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忙殷勤笑道:“姐姐你睡了好久,蚤食可错过了,你看你想吃些什么,我叫唐姐儿她们给你去做。”
我摆摆手,睡得久了有些头晕,槐花儿忙坐到我跟前,手紧张地抓着我的胳膊问道:“姐姐可是病了?你昨晚可是咳嗽了一晚上呢!”
“不要紧的,入冬了,心口受凉就会咳嗽。”
槐花儿娇嗔道:“可不是,这天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立马变冷起来了!”她边说着边往下扒我的衣服,我一把推开她,将襟口合上,冷冷地对她说:“我自己会穿,不用你忙。”
岂料槐花儿莞尔一笑,像跟我做了多年的老朋友般眨着眼嗔怪我道:“咱姐妹俩还这么生分了,这有什么的,我前儿个还不是被你给看光了。”
不说这话倒罢了,她一说就让我无端想起那晚在厢房所听所看到的难堪画面,我冷笑一声,嘲讽她道:“你还好意思提起,我都替你臊的慌!你也不瞧瞧小王爷是何等人物,是你耍阴谋诡计的对象吗?幸亏人家气量大,不屑跟你计较,要不然你还能活着?”
槐花儿眼睛一垂,手将下裳拧在手里,我叹了口气,推了下槐花儿,无奈道:“行了,算我话说重了。我也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咱俩是一样的。你记住我的话,有些阶层是我们高攀不起的,一个不留神就会惹来杀身之祸,懂吗?”
说完这话,我自己起身换衣裳,身后的槐花儿边帮我边道:“姐姐,你说我们是一样的,可还不是一样。你知书识字,又长得那么标致,男人爱还来不及呢。哪像我,乡下野丫头一个!没爹疼没娘爱的,今天跟姐姐说句不要脸的话,我就是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凤凰变不成,当只富人家的鸟儿也比现在强!”
穿好衣裳,我坐在梳妆台前,蓦然瞧见脸上骇人的青紫,心里更恨宋汝文了!什么理由都不能打女人,枉他还读了几年圣贤书是大家公子,真是衣冠禽兽!心情不好,我重重地梳着头发,昨晚洗了澡没梳开,都纠在一块儿了。槐花儿见状,从我手里夺过梳子,替我慢慢地往开来梳。
我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常越以前送我的“九花”膏子,对着镜子细细地往伤的地方搽。好好的睡了一觉,醒来后头脑清醒了不少,许多事也忽然想明白了。士之耽兮,尤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刚来到这里时,我就对自己说过要保护自己,努力地活下去,结果那天在悬崖伤心之余,自己挣脱开常越的手掉进河里,怪谁?唐六儿常越都暗示过我,宋汝文不是良人,我非但不听还反口相讥,最终落得这个下场,怪谁?
也罢,往事不可追,既然老天不绝我,降下个孟青救了我,证明这一切自有天意,如此我就顺应上天安排,权当宋汝文的出现就是个劫,假以时日,我会忘了他。
“姐姐,你说是吧。”
“嗯?你刚说什么?”
槐花将梳子放下,取出发带给我绑发,她哼道:“姐姐发什么呆呀,自打回来后整个人看起来疲累的很哪。哦,对了,我刚才说你瞧那宋家少夫人,真是好大的气派,谁都不放在眼里,今早还跟少爷在院门口吵呢。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夫君是天,是要恭恭敬敬伺候的,哪里像她那样破口大骂,一哭二闹三上吊的。”
又是董氏,我在镜子里瞧着槐花儿给我梳了姑娘家的头发,心里难受的紧,看来忘记,要加快脚步了。心里这样想,嘴里却管不住自己,我问槐花儿:“她这次又吵吵什么呢。”
槐花儿拿起臂钏儿和珠花在我头上比,最后选择了臂钏儿,只见她嘴嘟着,鼻翼轻轻颤动,尽显了不屑之情,她又迅速绾起个髻,拿发梳固定后嘲讽道:“昨晚你用完晚饭睡了后,文少整夜在你房门外喝酒,哦,就是埋在梨树下的那坛。今早文少早早过来看你醒了没,没想到他家娘子早在这儿等着他呢!”
心再次被搅的难受,那坛酒,那坛酒啊!我问槐花儿:“他一个人喝的?”
槐花儿点点头,往我头上抹茉莉花油,随口道:“可不是呢!昨晚起初抱着那坛酒在你门口走来走去,又不进去。最后就拿出个纸纸,边看边喝,好家伙,整整一坛,都被他喝光了。”
泪,克制不住地流下了,我胡乱地擦去,一个劲告诉自己这又是宋汝文耍的花招,他这是故意借槐花儿的口来让我心软呢!以他那样会做戏的人,不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可是,可是他喝了那坛酒,在我房门口不敢进来,独自喝了那坛酒,看了我给他写的信。这又叫什么,啼笑因缘吗?向来这也是命吧,注定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和他相互原谅对方,为彼此斟满那杯苦酒!
槐花儿见我哭了,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蹲在我膝边,握住我颤抖的手,问我道:“姐姐,你别哭啊,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哭了啊。”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槐花儿,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如果我像你一样,只为了目的而做某件事,那我现在也不会沦为这幅模样。我太傻了,听了他的谎话!所以,槐花儿,对不起,说真的,这些大家子弟没一个好东西。我一会儿就去给宋汝文说,让他别把我昨天的话当真,你,你不要跟他,重新找个本分的男人就嫁了,平凡是福呀。”
听了我说完这话,槐花儿像触电般地放开我的手,摇头道:“不,姐姐。你口口声声说跟我一样,可是我能看出来你是没有吃过苦的,你完全不懂没钱没势被人欺负的滋味。你知道大夏天中午在地里有多晒吗?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人,恐怕永远也想象不到。既然文少都答应对我负责,我是不会放手的。”
我附上槐花儿的手,再次试图说通她:“你瞧,那晚他打我你也看见了,你难道不害怕吗?这不是欺负吗?槐花儿,他还有个厉害的老婆呢,那你以后可怎么办!”
槐花儿的脸带着跟她年纪不符的成熟,她慢慢起身,靠在门框上,淡然对我道:“姐姐,只要我没做错事,文少不会那样对我的。至于她家娘子,说句大话,以后谁厉害还真不知道呢!”
听了她那暗讽我的话,我冷冷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我就做错事了吗?”
槐花儿毫不畏惧地看着我,亦冷冷道:“姐姐,少爷全心全意对你,可我却听说你在宋家就悄悄跟别人睡了,耍了他,这要是搁我我也气!”
“什么?”听了槐花儿这话,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气愤之下我顾不了什么体面,对槐花儿狠狠道:“好,槐花儿,我告诉你,我郑落落从头到尾的男人就只有宋汝文一个!他之所以污蔑我,不过找出个理由甩掉我。再告诉你,他带我出来,是为了查清我的底细,查明白后我就没了价值,这就是你的文少的手段!”
我几乎是用吼的告诉槐花儿,可槐花儿却苦笑一声,给我拿过来披风,淡然道:“姑娘,我都能看的明白,你这么聪明怎么看不明白?你说他不喜欢你,那他为何还会邀那么有身份的朋友来参加你们的婚礼?如果不喜欢你,他为什么那么生气,那么在乎那个东西?如果不喜欢你,听到你跟常越跑了后,急得快要杀人了,把洪孝可打了个半死!姑娘,我一个外人都能看出来,你怎么就看不出来?”
我瞧着她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想必再也劝不动她了,接过披风,对她冷冷道:“很多事你不懂,我也没法和你说明白,既然你主意已决,那祝你幸福!”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唐姐儿早在门口等着了,她扶着我去花厅用午饭。我四下随意看了下,唐姐儿叹了口气道:“他喝了酒,早上过来了一趟又回去睡了,现在还没起来,家里来人接了,咱们下午就走。”
我用筷子扒拉着菜,冷冷道:“谁说他了!”
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汤后,我猛地反应过来,忙问唐姐儿:“你刚说他下午要回去?那我呢?我怎么办。”
唐姐儿用公筷给我夹了块鱼,对我说道:“自然是一同回去了,这个地方是住不得了。”
闻见鱼腥味,一种恶心的感觉泳了上来,我生生咽下恶心感,对唐姐儿说道:“不是说你家小姐都有消息了么,那还要我回去做什么!”
唐姐儿道:“听来的小子偷偷给我说,大小姐是写过封信报平安,但再也就没消息了。你放心,里头那位且不想带你回去呢,不过夫人交代下了,务必让你回宋府,她也没办法,只得照办。”
我将鱼夹到别的盘子里,又换了双新的,因为我怕闻见筷子上的鱼腥味会恶心的吐出来。也罢,到哪里不是活着,就凭着这张脸,高夫人就不会让我在她监视不到的地方好好活着。
下午上车时,我又看到了宋汝文,他虽然换了衣裳,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看起来很神气却掩不了宿醉的憔悴。我看到他刻意闪躲我的目光,我也不想理他,踏着骄傲的步子,上车坐好。谁也不知,这简单的几步,我像是走了几万年,其实,我想让听他跟我说道歉,我想发狠地看着他,可是,没办法,我们注定要形同陌路了。
我无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