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量时都要比田契上的“多”,朝廷便把这“多”出来的田地也拘没,再强租给原来的百姓。
百姓种的还是原来的田地,赋税却多了一块,因此民间怨言很大。
杨戬看到杜公才在汝州查出许多田地来,便把这个苛政在京西路推广开来,现在又向山东、淮西蔓延。
梁山八百里水泊便是那些贪官污吏看上的第一个敛财之处,因为这些水泊乃黄河决口所致,不仅水泊是无主之物,凡是被水淹过的地方,贪官污吏都可以指为退滩,不认之前的田契。
史进摇头道:“苛政猛于虎,这般下去,天下必然多事。”
陈达笑道:“管他什么苛政不苛政的,除了哥哥,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到我们。”
众人说笑了一阵,先前拉着战马进泊的小船便驶了出来。
杨春起身喊道:“那些马都游过去了吗?”
撑船的喽啰喊道:“过去了。”
陈达喜道:“那一次把所有马都拖过去,我们也能早点上山吃酒。”
史进摇头道:“不急,要把大伙都载过去也还得几趟,每只船拉五匹马就行,免得出意外。史柱,你再走一趟。”
“是。”
史柱应了一声,跑去传令。
众人在水亭坐了半个时辰,才和最后一批人上船往水泊里而来。
驶了里余,船只便进入芦苇荡中。
站在船头甲板上放目望去,丛生的芦苇便仿佛一道道墙一样,把水面弄得和迷宫一般,其间港汊横生,稍远一些,便只能看到一片枯黄的芦苇花。
若是不熟悉水道,便是站多高,恐怕也找不出正确的水道来。
若是乘坐小船,一人多高的芦苇荡足以让人看不清水道外的任何情形了。
走了片刻,杨春便被绕晕了,问道:“你们是如何记住水道的?”
朱武笑道:“我们先前也是请几个当地的渔夫带路才到了梁山,为了方便兄弟们记路,在一些港汊都做了标记。这些天,兄弟们每日走好多趟运送粮草、砖木,这才记住水路,把那些标记取了。免得有人使坏,换了标记时,让兄弟们迷在芦苇荡里。大伙熟悉的也只是这附近的水路,要是进了里面的芦苇荡,也要迷路的。”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走的多了,自然也就记下水路了,不用标记也能走。
若一直用标记,撑船的人必然会跟着标记走。
即使标记被移动了,撑船的人觉得不对,多半也会怀疑是自己记错了,跟着标记走。
史进点头道:“回头招揽了附近渔夫,大伙都熟悉熟悉水道。以后少不得要在这芦苇荡里御敌,若是迷路了,就成笑话了。”
出了芦苇荡,梁山便近在眼前了。
和高几百丈的少华山相比,几十丈的梁山只能算个小土丘,实在难言高耸,众人走的这一边也不怎么陡峭,山腰还能看到一些喽啰拉着车马前行。
不过山上植被倒是茂盛,一眼望去尽是合抱的大树。
船只靠到金沙滩,众人上了岸,沿着中间一条数尺宽的小路前行。
小路上还有一些杂草,显然是这些日子,陈达等人才走出来的路。
沿着小路到的半山腰,在山腰横着走了一段,便看到一处山口。
进了山口,便见中间镜面也似一片平地,可方三五百丈,四面高山环绕。
平地上已经盖了十多间土屋,几座草棚,草棚下面堆放着朱武收买来的粮草。
先前上来的喽啰已经用车子在边缘圈了一片地,把马匹都赶到一处去,占了小半空地。
旁边还钉了几个木桩,栓了五只牛,二三十只羊,地上还扔着一百来只绑了爪子的鸡鸭。
不少喽啰看到朱武为大伙准备的这些家禽都是两眼放光。
一路上,史进虽然不吝啬金银,顿顿都让大伙有肉吃,但多数时候也收买不到太多。几百人分下来,也只是塞塞牙缝而已。
大碗吃酒、大块吃肉是不可能的。
史进看着四周问道:“周围的山峰能爬上去吗?”
朱武摇头道:“除了我们上来时走的南山山路好走一些,东山、西山、北山都十分陡峭难行,想爬上去要费很大力气。每山设一处小关卡便能固若金汤了。”
史进点头道:“这般说,我们只用重点防守南山大路便是,果然是扎寨的好地方。先安排大伙准备酒宴,今晚大伙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庆贺我们有了新的基业。”
他也记得后来梁山好汉是设了六处关隘、四处旱寨、四处水寨的。不过现在他们也没这么多兵马,自然也不会设这许多寨子。
光是眼前这一片平地,便可盖数百间房屋了。
朱武笑道:“好,哥哥旅途劳顿,且先歇息歇息,我去安排大伙。”
“行,那便有劳兄弟了。”
朱武把所有人分作两队,一队搭建帐篷,准备晚上歇息的地方;一队杀牛宰羊,准备晚宴。
史进也没闲着,而是四处转悠起来。
走到扎帐篷的一处,对一个正扯帐篷的汉子道:“陶大,脚好点没?”
陶大是少华山喽啰,因为田地和本乡一个富户争执打伤了人,畏罪逃了出来。几经辗转,在少华山落了草。
走了十余日,双脚便起泡走不动了。
史进得知后,便让他牵马。走一段时间,便说骑马累了,步行一段时间,要陶大也骑马走一段。
陶大也知道史进是让他少走些路,心中怎不感激。
看到史进又来询问,连忙道:“好多了,今天走的路不多,歇息几日应该就不碍事了。”
史进笑道:“那就好,现在我们到了地头了,大伙歇息三天再说。到时要还是脚疼,你便来与我说,多准你几天假。”
陶大一脸憨厚的道:“歇息三天一定好了,多谢哥哥照顾。”
“都是自家兄弟,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
史进拍了拍陶大肩膀,转身又往其他地方走去。
一路而来,每天歇息扎营的时候,史进都会四处走走,和众人聊聊。
二十多天下来,他也能叫出大半少华山喽啰的姓名了。
看到喽啰们正在一个地方提水,史进便走了过去。
“史进哥哥。”
“哥哥。”
打水的喽啰看到史进过来,纷纷问候。
史进对众人笑笑,走到井边,探首望去。
看样子这个井也是新挖的,井壁都用鹅卵石砌了,从井口到水面有**尺的样子,井水很清澈,看样子水深三四尺。
“这井出水多吗?”
一个喽啰道:“下面似乎是泉眼,提了五六桶水了,水面也没有下降。”
史进也不懂这许多,问道:“那这口井能供我们所有人的用水吗?”
“如果真的是泉眼的话,应该可以供山寨上下使用,而且这井水十分甘甜。”
一个机灵的喽啰舀了一瓢水,道:“哥哥尝尝?”
史进接过水瓢,喝了一口,点头笑道:“不错,确实是好水。我等运道不错,这梁山是个福地。”
“这都是哥哥英明。”
“正是,若不是哥哥指引,我等又怎会来此福地。”
第十二章水泊蛟龙
夜幕降临时,梁山便点起一堆堆篝火。
没有桌椅,众人便席地而坐。
一坛坛酒都被打开,蒸、煮、烤好的牛、羊、鸡、鸭肉便放在地下的荷叶上。
看着满地的酒肉,一些被陈达强留在此的匠人都有些想落草,跟着这些好汉过这大碗吃酒、大块吃肉的日子了。
朱武在水泊边诱来许多匠人后,便赚了一部分上山来建屋。
这些匠人上了山发现陈达等人都携刀带枪,还不断往山上运送粮草,便觉不对,只是那时已是进退不得。
朱武害怕他们去告官或者一去不回,诱他们上了山后,便半威胁半利诱的让他们住在山上赶工。
陈达看到一个喽啰把一个乌黑的泥团放在地上,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也是给我们吃的吗?”
杨春一拳敲开烤的乌黑的泥团,把外面的泥壳一剥。
里面烤的色泽明亮的鸡便露了出来,同时一股清香也蔓延开来。
杨春笑道:“这是哥哥弄的叫花鸡,我也吃了许多酒店做的鸡,没有一种能比的这叫花鸡的。你们尝尝。”
“既是哥哥弄的,想必好吃。”
陈达说着,伸手扯了一条鸡腿,放入口中嚼起来。
嚼了几下,便瞪着眼睛叫道:“果然好吃。”
朱武听得陈达这般说,也忍不住食指大动,用筷子夹了一大块肉下来,放到嘴里。
嚼了两口,眉头也一动。
不过他不似陈达粗鲁,咽了嘴里鸡肉,才赞道:“哥哥这鸡堪为一绝,只是这叫花鸡的名字有些不好。”
史进笑道:“其实我也是顺口叫的,只是觉得这做法最适合叫花子,不用锅灶,不用调料,掏了内脏,用荷叶包了,再用泥巴一裹埋在地下烤熟了就成。”
史进也不知道往鸡肚子里塞什么香料,索性就什么也没放,结果烤出来后发现单是鸡肉和荷叶的香味已经足够了,便也再没起放香料的念头。
陈达已经两口把鸡腿撕扯到肚里,又抓了一大块肉,笑道:“这鸡应该叫偷鸡,哥哥这法子最适合偷鸡贼。不管走到哪里,随便偷一只鸡来便能做。”
呃?
叫花子的鸡应该也是偷来的吧!
想要讨一只鸡应该也不容易。
史进笑道:“兄弟说的也有理,那不然便叫偷**?”
陈达只是随口一说,看史进似乎当真,连忙摇头道:“不好,不好。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是偷鸡摸狗之辈呢,坏了我们少华山好汉的名头。”
史进放下手中酒碗,笑道:“现在我们该说梁山好汉了。”
陈达嚼着鸡肉,点头道:“哥哥说哪里便是哪里。”
史进倒了一碗酒,站起来喝道:“众兄弟且慢吃酒。”
山寨众人看史进站起来要说话,都不再说话,看过来。
史进冲周围抱了抱拳,道:“史进先谢过众位兄弟信任,千里跋涉跟我来到这里。从现在开始,不管大伙出身哪里,以后我们便都是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何为梁山好汉?惩恶扬善、同生共死这是梁山好汉,当然还有大碗吃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史进保证,日后这样酒管醉,肉管饱的大宴,每月最少一次。”
说着,弯腰从地上拿起一碗酒,喝道:“来,大伙干一碗。”
众喽啰一路而来,无论是分金银还是吃喝,都领略了史进的慷慨仗义。
只是二十多日,史进在众人中的威望便超过朱武、陈达、杨春三人。
史进大喝一声,四周喽啰便纷纷端着酒碗站起来。
“干。”
“干”
豪爽的呼声传遍夜空,直惊得山林间鸟雀乱飞。
梁山众人欢宴的时候,石碣村一处水中高埠也聚集了十来个汉子。
为头的正是阮氏三雄,立地太岁阮小二,短命二郎阮小五,活阎罗阮小七,各个义胆包天,武艺出众。
三人正是亲兄弟,老娘生的孩儿七个,除了他三个,其余都夭折了。
不过只是长成这三兄弟便让他们成了石碣村一霸,表面上以打鱼为生,其实进了水泊便做私商勾当,最爱杀人放火。
若是七兄弟都长成,还不搅翻了这梁山水泊。
前两年任谅做了山东邢狱,严查水泊盗贼,三人看势头不对,便不再做私商勾当。
今年任谅升迁,各地州府不再下死力缉捕盗贼,三人便又准备重操旧业,做些私商勾当。
前些天朱武、陈达不断往梁山运送粮草、物资,也都落入阮氏三雄眼里。
阮小七当时便想带几个人在芦苇荡里放翻几人,抢几船财物。但是阮小二觉得陈达一伙人来的蹊跷,没让众人下手。
只是让几个亲近弟兄在芦苇荡里观察,他们都是在梁山水泊长大的人,想在芦苇荡里监视陈达一行人,实在简单不过。
监视了几日,看到陈达一伙人不断的往梁山运粮草后,阮小二心中疑惑便更深了,哪敢让兄弟们动手。
“小弟藏在芦苇荡里看了半日,那伙人怕不有三四百人,一个个都执着刀枪。光是马都有一百五六十匹,看样子真是来梁山占山为王的。”
活阎罗阮小七道:“真他娘晦气,只以为是只肥羊,没想到却是扎手的刺猬,碰不得。”
立地太岁阮小二摇头道:“不成想任谅刚走,这伙贼男女便来了。看来老天也不想让我们做这私商勾当,从今而后,我等只以打鱼为生便是。”
阮小七叫道:“他们做他们的强人,我们兄弟做我们的私商,他们还能管得我们不成?”
阮小二叹了口气,道:“他们人多势众,怎容我们抢食。”
一直把玩着手里几颗骰子的短命二郎阮小五摇头道:“私商做不得,鱼只怕也打不得。”
阮小七瞪着眼叫道:“他们还能绝了这水泊边多少人的衣饭不成?”
阮小五道:“他们在梁山立寨,如何会随意让人看他虚实,少不得禁止大伙靠近梁山。”
一个打鱼的汉子道:“石碣湖狭小,只存的些小鱼,若是不让去梁山水泊,我等打鱼怎能快活。”
另一个汉子道:“便是那些强人让我等去梁山水泊打鱼,交了赋税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