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门岛却是一个恶去处,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
大宋刺配刑罚从重到轻大致分成十四等,而刺配沙门岛列为第一。
早年间,京东转运使曾经上过一封书,言沙门岛之弊情。
“如计每年配到三百人,十年约有三千人,内除一分死亡,合有二千人见管。今只及一百八十。”
十年间刺配到沙门岛的人越有三千人,一分死亡是正常的,也就是三百人,七百人遇到大赦,移配到其他地方。应该还有两千人,但是现在却只有一百八十人。
这封书一上,朝堂哪还有人不知沙门岛的惨烈。
其实之前就有数次官员上书沙门岛口粮不足,罪囚因饥饿逃亡、反抗,不过都不如这数字来的直白。
饶是团练使是个武人,听得要刺配沙门岛,也是面色大变。
“不然我们送这干办些好处,让他去太师那里说些好话,或许能有转圜余地。”
知府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
这几日,知府也不知叹了多少声气了。
他苦读诗书,好不容易中个进士,又熬到这一郡诸侯。
哪曾想却是这般地面,来时便有一个惹不得的巨寇,如今又劫了太师生辰纲去,却不是要把他陷入死境。
当下,知府便和团练使到了后面书房,又让身边的人去请太师府干办。
干办也在州衙中住着,不多时便到了。
知府请干办坐了,陪着小心道:“下官已经查明,劫生辰纲的贼人都逃去了梁山。只是那梁山贼寇众多,本州兵马实无力剿捕他们,干办能否请太师从朝中调兵遣将来剿灭那些贼人?”
干办摇头道:“来时,太师便说了,只有拿到贼人,小人才能回去,否则性命亦不知如何!还请相公多用心,否则你我都吃罪不起。”
知府面色更苦,道:“是,我这便调兵遣将去攻打梁山。只是兵马到了梁山就满十日了,何况还要交战。干办能否书信一封,请太师宽限几日。”
干办一脸无奈的道:“我何尝不想与你建功,只是连着两年都丢了生辰纲,太师好不恼怒,若是不拿人治罪,百官谁还敬畏太师。这一遭,你我只怕都难逃责罚了。”
知府道:“干办请人在府中打点一二,说些话可好使?”
干办摇头道:“此时谁敢去太师跟前说这事,相公还是早些派兵去剿捕梁山贼人吧。若是能抓到贼人,便是超几日时限,太师总也不会太严厉。若是抓不到,那便只能自求多福了。”
看到一向贪婪的太师身边的人都不敢收银子,知府也只能对一旁团练使道:“如此,将军还要尽快出兵。”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团练使也不敢耽搁了,起身道:“我这便去调兵,捉不得贼人,誓不回城。”
知府点头道:“州里金银不缺,将军可不吝赏赐,只要拿到贼人,一切都好说。”
“好。”
出的州衙,团练使一刻不停便去军营调集兵马,同时派人去任城、金乡、郓城三县传令,要所有禁军都在郓城县取齐的。
好在这段时日的整顿还是有些效果的,没多长时间便调齐了四营兵马,留一营守城,团练使带了三营兵马和朝廷新拨的兵甲便出城往郓城县而来,粮草则由郓城县筹备。
没有辎重,行军的速度快了许多,加上谁也不愿在野外露营,济州禁军在入夜前便赶到了郓城县。
三日后,任城、金乡的禁军也在限期内赶到。
眼看十日之期不可能抓捕到梁山贼寇,这团练使也不再催逼麾下兵马,让任城、金乡兵马休整了一日,这才领着大军往梁山而来。
当晚,在梁山水泊外十里处扎营下寨。
大营还没扎好,梁山探马便送来战书。
团练使也正想着如何逼梁山兵马出来决战,看到梁山来下战书约明日决战,当即应了。
次日大早,数十探马便呼啸出营,在梁山约战之地方圆十数里查探。
听得没有埋伏后,团练使这才带兵出营,来和梁山兵马决战。
梁山也出动了林冲四队马军、陈达、杨春、朱贵、石勇、晁盖、刘唐、邹渊、邹润八人麾下三十二队步军,马步军一千八百人。
马军居中,步军分列两翼,步军头领都列在阵前,除去陈达、杨春骑着马,其余人都是身披皮甲,执着器械站在阵前。
马军前面,身披金丝鱼鳞甲的史进一马当先。
左边是马军头领豹子头林冲,披着一副生铁甲,手中执着丈八长矛。
右边青面兽杨志,也是马军头领,不过麾下刚刚勉强组建成一队马军,还无法上阵。披着和林冲一般的生铁甲,手中执着浑铁点钢枪。
史进把之前亲自掌管的钱粮一分为二,让能识会算的智多星吴用掌管钱财、杂物;能识天时的入云龙公孙胜掌管山寨粮草。
吴用、公孙胜都不喜上阵厮杀,能掌管山寨重要职司也都十分开心。
锦豹子杨林则做了哨探头领,掌管山寨五十名探马,虽然人马少了一些,但也是重要职司。
两军对阵,济州禁军人数占优,但是济州禁军却没人觉得他们能获胜。
团练使很想仗着人数优势取胜,但他也知道济州禁军再多一倍,对上梁山兵马时,也不会死战。
想要获胜,还是须斗将,擒杀几个贼人,鼓舞士气,这些禁军才可能死战。
团练使打马和十余个将校走到阵前,喝道:“谁与去打头阵?”
话音落了一阵,却是没人答话。
前番对阵,被陈达、杨春杀了好几人。
如今听说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和杨令公之孙杨志都上了梁山,谁还敢出战。
团练使看左右的人都垂头不语,也知道逼这些没有斗志的人出战,空折了大军锐气,索性拍马出阵,喝道:“早早把逃军杨志和劫生辰纲的贼人献出来,不然本将便荡清这水洼。”
这边杨志刚要说话,一旁林冲已经道:“哥哥,我可否杀此人?”
史进笑道:“有何不可?”
“林冲在此,借你头颅一用。”
林冲听得史进允许,当即暴喝一声,飞马来取这团练使。
团练使听得林冲之名,连忙抖擞精神迎战。
奈何林冲今日却是勇不可当,不过五合,便一矛把这团练使刺下马。
众人皆知这团练使也是武举出身,武勇还在黄安之上,不然也不会在黄安自请责罚逃离后被派来济州了。不想只是几合,便被林冲刺下马。
两下军马看林冲这般神武,也都呆了。
林冲勒住马,喝道:“你们可传话回去,早晚有一日,林冲当手刃奸贼高俅。”
众人听得林冲这般说,这才知道林冲借团练使头颅干什么。
感情是要杀朝廷命官明志。
史进看着豪气冲天的林冲也有些意外。
毫无疑问,这一世的林冲和水浒中的林冲并不一样。
水浒中的林冲上了梁山后,先是在王伦手下隐忍,等到晁盖上山要搬取妻子时,却又发现妻子被高衙内逼死了,难免消沉。
而如今史进慷慨豪爽,夫妻也完聚,林冲心中再无郁结,却是又成了早年间的豹子头。
史进看的林冲这般英武,也不由想起水浒中林冲上山时在朱贵酒店题的一首诗。
仗义是林冲,为人最朴忠。
江湖驰誉望,京国显英雄。
身世悲浮梗,功名类转蓬。
他年若得志,威镇泰山东!
须是这般林冲,才对的上这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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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何为官何为贼
“兄弟,你这次怎么不跑了?”
“呵呵,跑不过马军,背后还可能挨刀子,不敢跑了。还是老规矩,要盔甲和武器?”
“恩,没有盘缠的话,去后面领些钱上路,不要去扰害沿途百姓。后面有兵马巡哨,抓住乱兵砍脑袋。”
“多谢大哥指点。”
这样的对话在战场上并不罕见,一回生二回熟,何况梁山和济州厮杀过三次了,准确的说是梁山兵马追赶俘虏过济州禁军三次了,总有一些面熟的人。
梁山兵力增加后,也在调整着作战计划。
这一次,鲁达、周通、李忠三部便是乘坐水军船只,绕到了官兵探马警戒的后方,负责搜集侥幸逃脱的官兵兵甲和斩杀一些骚扰百姓的乱兵。
前两次厮杀过后,不少溃逃的济州禁军都会去沿途村坊顺手牵羊劫掠一番,很多村坊都被扰害的不轻。
这些禁军对上梁山兵马不敢反抗,但是换了村中百姓便又是一副模样了。
甚至在黄安和新任团练使整顿时,这些禁军还在城中闹了几次,让黄安和新任团练使都做了一些妥协。
当史进提出分三部兵马去后方巡哨,吓阻乱兵时,林冲、杨志、鲁达都有些疑惑到底何为官,何为贼了。
贼寇在保护百姓,而官兵干的却是抢掠的勾当。
同样分不清的还有梁山水泊方圆数十里的百姓,今年梁山兵马在四下巡哨后,做公的便很少在乡间走动了。
可以说是梁山兵马维持地方秩序,而朝廷只管到时间催收赋税。
这种情况让不少百姓都产生一种错觉,朝廷才是抢劫的贼寇。
再说济州知州得知禁军再次大败,团练使也被林冲阵前斩杀,连忙下令关闭城门,防止贼寇攻城,同时让人请来太师府干办。
太师府干办听得禁军大败,也顾不得蔡京命令了,当即快马离了济州,回东京报信。
到的太师府中,不免夸大其词,说梁山啸聚了近万亡命之徒,其中又有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杨令公之孙杨志这样厉害的人,济州禁军去征讨,反而被打的大败,团练使也被林冲杀了,还扬言要杀高俅。
蔡京之前也见过济州申报的文书,不过并没当回事。
便是明君盛世,天下也不会没有草寇。
只要有百姓,就会有人去落草,杀完一茬,还会有一茬。
在蔡京看来,各地贼患不过是疥藓之疾,虽然治不好,但也无关紧要。
倒是百官需要严防死守,不能让他们没了敬畏,否则在皇上跟前胡乱说话的人多了,他这太师也坐不稳。
与其自己费心费力去抓杀不完的草寇,倒不如在百官中杀一儆百,让其余官员都用心做事,便是抓不完贼寇,总也能让贼寇无法坐大。
生辰纲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蔡京也怕再派大军去攻打梁山,传到皇上耳里。
只是以治政无方,致使地方不靖,贼寇丛生为由,让济州知府、郓城县知县回京听罪,又选了新的知府、知县去赴任。
枢密院也新派了一员武将做济州团练使,镇守地方。
新的知府领了蔡京耳提面命,到任之后,便和团练使商议守御城池的事。
倒是高俅听得林冲放话要杀他,觉得梁山贼寇迟早是心腹大患,想要早早剪除,但是也被蔡京止住。
两奸臣商议,要等东京非议之声小了再用兵。
再说宋江在家中卧床多日,听得济州禁军大败,林冲杀了团练使,也是直叫不该。
前面虽然杀了不少禁军,倒也不打紧,不杀的禁军怕了,朝廷如何能下旨招安。但是杀了团练使,这罪过却不轻,再想招安又难了。
梁山探子也把宋江摔伤的消息报到山上,在打退济州禁军后,史进也让锦豹子杨林到县城探望了宋江一次,自然不会写什么书信。
杨林是惯走江湖的人,又不似刘唐一样显眼,无疑更适合这出头露面的事情。
宋江也和杨林实说了诈伤的事情,只是不肯收杨林送来的一百两金子。
杨林坚持说山寨不缺金银,山寨众头领也是一番心意。
宋江这才收了梁山送来的一百两金子,又在家中装了几日,听得知县时文彬和济州知府都要回京听罪,心知这下没人会再追究之前的事情了,这才一瘸一拐的和本县百姓去送时文彬。
时文彬虽然到任时日不长,但是为官清廉,颇得民心。
百姓直把时文彬送出城外,目送时文彬远去,才陆续回城。
宋江快要回到自己住处时,只听得背后有人叫声:“押司!”
宋江转回头来看时,却是做媒的王婆,引着一个婆子和一个二八佳人,不由奇怪道:“有甚么话说?”
王婆指着阎婆对宋江说道:“押司不知,这一家儿,从东京来,不是这里人家,嫡亲三口儿。他那阎公,平昔是个好唱的人,自小教得这女儿婆惜,也会唱诸般耍令,年方一十八岁,押司也看到了,好一个标致的人儿。三口儿因来山东投奔一个官人不着,流落在此郓城县。不想这里的人,不喜**宴乐,因此不能过活,在这县后一个僻净巷内权住。前几日,他的家公染了病,眼看没钱买药了,便想找些营生做。我思及这些日子押司卧病在床,家中也只是些公人伺候,他们又不知冷暖,便领她们过来,押司便雇她们去家中,缝缝补补,早晚伺候,总也用得着。”
宋江取出一锭银子,道:“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平日并不用人伺候。我这里有十两银子,你们先拿去使用吧。”
王婆却还想着赚些钱,笑道:“便是日后用不着,这几日总也要人伺候。这婆惜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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