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闻言手上动作一顿,足尖点下竹枝,青鸟一般迅捷地飞掠到宋清瞳面前。
澄观跑得远远的,宋清瞳看一眼水镜,眼皮有些肿,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同上次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水镜低垂眼睑默然不语,时间一长,宋清瞳受不了了,她来这是有任务的,灾区每时每刻都在死人,她耗不起。嘴唇蠕动一下,唉,求人的话还真不好说,尤其对面这位面沉似水。这是冰清玉洁的水镜道长,可使用的手段很受局限,撒娇发嗲勾肩搭背只能让人家更鄙视自己。
攒人品来不及了,只好尽量把好感值飚上去。
“道长喜欢练功夫,也该有节制,这样很伤身的。呵呵,紫铜已经照你的要求运进观里了,现在大概有四五千斤。”
瞟一眼水镜,还是那副无比挑战人神经的面瘫表情。
又说:“还有三千斤在途中,很快便可运抵,到时候朕一定履行诺言。”
他怎么不说话?算了,还是说正事吧。
宋清瞳正想硬着头皮说事,水镜突然冷幽幽看过来,启唇:“昨晚云瑾侍寝。”
“哦,啊?!”他的话跑出去五百里地不止,宋清瞳有点跟不上他跳跃式的思维。
水镜冷笑一声,又道:“水性杨花!勾引人在先,转过头又去找别的男人。”
一顿话骂得宋清瞳瞠目结舌,他就因为这个生气?这人好不讲理,明明是他拒绝自己在先!想到身上的任务,实在不宜和他闹翻,压下不悦,干笑两声,“好,呵呵,道长骂得好。”
笑过之后,宋清瞳决定单刀直入,“朕今日此来,一是为了看望道长,二是有事同道长商量。广陵君发来奏章,受淹地区瘟疫横行,眼下已经控制不住,太傅举荐道长前去疫区,根据疫情配制药物。”
等了一会儿,不见水镜回话,宋清瞳只得又说:“道长即便厌恶朕,也该以天下百姓为重。”
水镜清冷一笑:“天下百姓与我何干?”
世外之人通常性子很冷,道士比和尚尤甚,宋清瞳尴尬地笑了笑,“道长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朕一定为你办到。”
水镜抬起眼皮,凤目看着宋清瞳,目光阴霾不定,宋清瞳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不由自主拢了拢衣服。
水镜看宋清瞳多时,移开目光,低声说:“你昨夜陪他,今夜该轮到我了。”
宋清瞳完全没想到,这样龌龊的话会从水镜口中说出来,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原来他是在嫉妒,这让她很无语,典型的拿不起放不下,前世碰到这种男人她都是绕着走的,有心摘花却瞻前顾后,见人家摘了,又后悔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洒脱不羁,可也不是随便的女人,既然已经做出选择,便不会轻易改变,更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去交换。
想到这,宋清瞳勾起唇角,“道长真会说笑话,道长冰清玉洁,朕污秽不堪,朕真怕玷污到道长。”
虽是调侃的口气,却也是明确拒绝,明澈如水的眸子里找不到一丝迷离,水镜心头不由一痛,她动情的情景仿佛是昨日黄花,心中羞恼,身形一晃,将宋清瞳圈在怀里,略一犹豫,大手刷地探进宋清瞳的衣领,握上胸前的绵软,宋清瞳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他的手很凉,眉头皱起来。
“为什么皱眉?你不是最喜欢男人摸你这里吗?”水镜附在她耳边低哑的嗓音说。
面对水镜放荡失常的行径,宋清瞳觉得有些事还是说出来为妙,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水镜,端重地整了整衣服,正色道:“道长,你误会了,朕体内带着胎毒相信你已经知晓,召人侍寝是为了解毒,这是丞相昨日才告诉朕的,本来朕想选择你,可惜道长高洁,不屑于朕。”
“你胡说!我不信!”水镜怒斥,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道长若是不信可以去问丞相。疫区无时无刻不在死人,朕不相信道长铁石心肠。既然道长已经做出选择,便不要后悔,更不要拿自己的身体赌气,不然朕就白认识了你。”说完,宋清瞳深看一眼水镜,径自走出竹林。
☆、第十五章 算计纪云鹤
回到寝宫时,大殿里已经点燃了琉璃灯盏,宋清瞳的心口还在微微发疼,拒绝的时候是很洒脱,可是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晓,在他眼中,自己就是淫荡的女人,永远翻不了身,既然这样,长痛不如短痛,及早断了才是。
至于水镜会不会去疫区,她只有七成胜算,好在最后抛出了楚天墨,只要水镜去找楚天墨,事情一经核实,也许水镜会因为愧疚同意去疫区,但是谁能说得准?世外之人脾气通常比较古怪,不能用常理推测。
看一眼躺在龙床上双目紧闭的宋昭夜,脸色好了些,摸摸额头,微微发热,问一旁的玉儿:“喂过水吗?”
玉儿回答:“才喂了水,太医刚刚看过,不出意外明日一早便会醒来。”
宋清瞳点点头,此人她大有用处,但须观察一段时间,如果可堪大用一切好说,若是奸险小人,她也是有后招的,总之,她死了,绝不会给楚天墨留下隐患。
命人将宋昭夜抬到偏殿去,又吩咐两名太监好好伺候着。
用过晚膳,沐浴后,只穿了一身洁白的里衣,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她觉得神疲意倦,只想早些休息。
手执玉梳,正梳理着长发,玉儿双手端一只木盒过来禀告:“皇上,您沐浴时,文贵君来过,留下这只木盒便走了。”
“哦?”宋清瞳放下梳子,接过盒子,棕红色的木漆上雕饰着清水芙蓉的图案,捧在手中沉甸甸的。
又问:“他有没有说过什么?”
玉儿摇摇头,宋清瞳打开盖,一股清芬之气沁人心脾,圆形凹槽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十颗药丸,还有一本泛黄的薄薄书册,翻开观看,竟然是内功心法,玄阳功,共计十势,每一势诠述详尽,册子最末一页墨迹犹新,秀逸的笔迹写着:此册从丞相处得来,是陛下练过的功法。培元丹每日一粒,可快速提升内力。
宋清瞳心头一动,这就是女皇帝平日练的内功?她骗水镜自己失去记忆,水镜心细知她不好向楚天墨讨要,便替她要来,心中怎能不感动。如果照这上面说的修炼,再配以培元丹,她是不是就不用死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
承影端来托盘,宋清瞳看也没看一眼,说:“朕很累,今日不召人侍寝。”昨晚已经做运动了,胎毒大概可以控制两天。
承影保持姿势,小声说:“皇上,再过几日,您的月事就要来了。”
宋清瞳额上布满黑线,她的意思是该抓紧时间?头疼道:“去接云御侍。”
承影刚下去,一名宫女进来禀告:“皇上,纪良人在殿外求见。”
宋清瞳勾起唇角,他的消息倒灵通,阖上盖,将木盒收在龙床暗格里。玉儿已经取来衣裙,服侍着宋清瞳穿戴齐整,宋清瞳这才吩咐宫女,“让他进来。”
琉璃灯影下,大殿里处处显得温馨柔美,纪云鹤垂首敛目走进寝殿,宋清瞳看过去,他穿着一身雪青色锦缎长袍,一支碧玉簪挽住长发,身材高挺,步履沉着稳健。
纪云鹤走到宋清瞳面前躬身施礼,宋清瞳一笑:“免礼,卿来所为何事?”
“皇上释放家母,臣感激涕零。”
纪云鹤没敢看宋清瞳,他已经收到消息,楚天墨亲自去刑部释放母亲,而且撤去包围纪府的锦衣卫,他没想到女皇做事这样神速,欣喜之余又忐忑起来,无功不受禄,女皇帝这样做不会是另有所图吧?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纪云鹤很紧张,他虽然出身世家大族,但是家里管教甚严,加之本身喜欢游山涉水,寻仙访古,所以根本没近过女色。
他之所以挑这个时候来,其实无非是想试探一下宋清瞳,若是女皇无心让他侍寝,他自然乐得清静,可若是她起了色心,为了大局着想,他也只能牺牲色相。
宋清瞳笑了笑,“卿何必客气,我们是一家人,卿的事就是朕的事,朕的事……”故意拉一个长音,斜睨向纪云鹤。
纪云鹤感受到目光注视,连忙接口:“皇上的事便是臣的事,臣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说完汗流浃背,心中不住叫苦,糟了糟了,女皇今晚就要和他成为一家人了,看来今天他在劫难逃。
宋清瞳看他额角汗珠密布,看都不敢看自己,想起之前他的慷慨陈词,只觉得好笑,掏出帕子,点拭纪云鹤的额际,纪云鹤感觉一股甜香扑鼻,额上仿佛被细柳拂过,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吓得一动不会动。
宋清瞳勾唇道:“卿所言甚慰朕心啊!”
然后状似头疼地扶着额,又说:“黄河水泛滥,如今受淹地区瘟疫横行,百姓刚得到安置,天又开始转凉,一想到百姓们没有棉衣穿没有棉被盖,朕就日夜难安。”宋清瞳说的是实情,去年北秦闹旱灾,粮食歉收,救灾朝廷拿出去上百万银两,再加上女皇帝平日挥霍的,国库里的库银所剩无几。
纪云鹤默默听着,渐渐听出些门道,他纪府是北秦第二大世家不假,但是自他祖父一辈便涉足商业,如今纪府已经是北秦首富,店铺钱庄遍布各大州县,可以说拔一根汗毛,都够朝廷一年的税收。
纪云鹤心中盘算,如果他肯出钱救灾,是不是可以躲过侍寝?“皇上,臣愿意为陛下分忧。”
宋清瞳笑意加深,果然上道,又说:“有卿这句话,朕很欣慰,时辰不早了,卿就留在……”
纪云鹤连忙插言:“皇上,前方受灾臣也是寝食难安,臣不敢耽搁,这就回府筹集银两。”
宋清瞳见目的达到,勾唇道:“卿所言极是,”递给纪云鹤一块出宫的金牌,又说,“朕给卿三天时间,筹集棉衣棉被药物粮食等救灾物资,朕等着卿的好消息。”
纪云鹤的目的也达到了,口中道:“臣遵旨。”
心情放松,接过金牌之际,星目无意间看一眼宋清瞳,一看之下,不由怔住,今日女皇不似往日威严肃穆,身上穿着湖水色衣裙,仿佛他在江南柳岸见到的婉转少女,此时,她双眼弯弯,正含笑看着自己。
纪云鹤心头一跳,连忙收起视线,施礼告退,走出殿门时,耳朵还在泛红。
☆、第十六章 契机
纪云鹤走后,宋清瞳从暗格里取出木盒,拿出一粒培元丹服下,将玄阳功第一势读了两遍,默记于心,又将木盒收回暗格。
这时,宫女进来通传:“云御侍到了。”
宋清瞳颌首,宫女依次熄灭琉璃灯盏,只留下一盏,然后恭然退下。
不多时,云瑾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白衣墨发,桀骜的身影远远看去依然令人眼前一亮,步履翩然生姿,袍袖摆动之间,走到宋清瞳面前,有过昨晚的亲密接触,宋清瞳觉得面对起来从容许多。
云瑾施了一礼,宋清瞳像昨日一样抬一下云瑾的双手,笑着说:“曼卿不必多礼。”素手搭在他掩在袖中的手上,触感松软如甸,宋清瞳一怔。
云瑾缩回手,解释:“臣喝茶时不慎烫到的,不妨事。”
宋清瞳眉头不由聚起,执起云瑾垂在身侧的一只手臂,右手手掌,以及中指食指都以白布条缠裹,喝茶都会烫到?抬眸瞥向云瑾,云瑾神色如常,目光没有一丝躲闪,不像在说谎。
宋清瞳缓缓启唇:“曼卿太不小心,看着让人心疼。”
云瑾长目流转,连忙道:“皇上,臣的伤不耽误侍寝。”
宋清瞳略一思索,微笑道:“既如此,我们安歇吧。”语毕,携起云瑾的手,走向龙床。
龙床边,宋清瞳褪去外衣,又帮云瑾解开衣带,脱掉外袍,云瑾坦然受之,没有一丝扭捏,上床后,宋清瞳撂下帘子,目光却紧紧盯着纱帐外,琉璃灯影微微一晃,宋清瞳侧耳细听,确定花容的人已经撤离,这才看一眼云瑾。
云瑾正在用没受伤的左手,解开里衣,宋清瞳目光一跳,他倒迅速,一笑:“曼卿,你今日身体不便,我们改日。”
云瑾微一怔,随即魅惑一笑,“臣不碍事。”说着拉扯着里衣,露出一片精壮的胸膛,宋清瞳看得心头直跳,她可不可以理解成他在诱惑她?连忙按住他的手,嘴边噙笑,“曼卿,来日方长,正好朕也乏了。”
云瑾闻言目光定在宋清瞳身上,似乎难以置信,宋清瞳尴尬的轻咳一声,不要用这种看外星人的眼光看她好吗?在云瑾那种眼神注视下,宋清瞳自己都觉得有负群众期待,于是补充:
“呵呵,曼卿好好休息,明天朕一定不会放过你!”
说完,躺下来盖上锦被,犹能感受到云瑾的注视,云瑾震惊过后,和衣默默躺下,脸上深沉难测。
宋清瞳很快进入梦乡,身侧一道复杂的目光,紧紧注视着宋清瞳的睡颜,抬起手探向宋清瞳耳后,摸索片刻,眼中闪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