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道歉吗?娘交代过,本分守己小心翼翼的在方家生活,凡事不能出风头,现在撞了少爷,应该要道歉的吧?
可该怎么说呢?说自己一时慌张没看见身后有人?不行啊,那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指责自己手脚不麻利了,万一再告到刘管家那里……
下人终归是下人,怎么说都是无礼,干脆,闭口不答吧。
“怎么样?中午不吃饭的感觉如何?”本以为那人会追究撞他之事,没想到他问的竟然是这个。
“嗯?”槿安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中午……”
“这个你别管,我就是想知道你中午为什么不吃饭?”方少爷站的挺直,眼睛直直的盯着槿安,要她回答。
十五》饿肚子
“不吃饭也有错吗?”槿安奇怪了,“况且先不说吃不吃饭是我自个的问题,就算吃饭这种事也涉及到你们方家的规矩,那也应该是吃多了吃撑了违规吧,我这丁点没吃,替你们方家省了不少钱粮,怎么还被你责问呢?”
槿安一嘟噜话,一时把方少爷堵住了。
“我有说你违背了方家哪条哪令吗?”他有些气了。
“那你一副质问的口气?仿佛我欠了你们家的。”
“口气?我一直是这种口气,对谁都是如此,我是少爷,理应用这种口气,再说,从来没有人说过这种口气不对,你一个丫鬟,凭什么在意我的口气?”
“在意?你想多了吧?我怎么会在意你这种大少爷的口气呢?随你怎样,我就知道还是不开口的好,跟你这种大少爷说话,只要一开口便输了,我说不过你,好,我也不想说了,吃不吃饭是我自个的问题,也请大少爷不要为了我的私人问题把我堵在花圃外面!”
说完,槿安便侧身就要走,却被方少爷一声喝住。
“谁说吃饭是私人问题了?!”
槿安怔住。哎,这可稀奇了,嘴长在自个脸上,怎么还干别人的事了?
“在方家,你的一言一行都至关重要,别以为吃饭是一丁点的小事你就可以随意缺饭漏饭,不在规定的时间内走进饭堂,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方家还成何体统?”
“我……我只是……”
“不要为自己的失职找借口,吃不吃饭饿不饿肚子是你自己的事,但不在规定的时间内出入饭堂就是方家的事,或许你还不知道,在方家吃饭,都是要做记录的,今天中午你没出现在饭堂,饭堂的师傅就会在小簿子上记下一个叉,若是你连有三个叉,方家就会出动管事的找你,以防你遭人陷害突发死亡,不要觉得方家规矩多,这也是对你负责,对所有下人负责。”
槿安哑然。
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吃饭竟然还蕴含着这么多道理。
“对不起,是我失职了,我当时只想着快点完成刘管家交代的活儿,并没注意到时间,一不留神,就到黄昏了,并不是有意的。”槿安双手绞在一起,低着头说。
方少爷见她如此,嘴角偷偷又荡起一抹笑。
“好吧,既然你不是有意的,我也就不再追究了。”
“多谢少爷宽宏大量。眼看黄昏了,我得赶快回饭堂,要不然记下两个叉就不好了,奴婢先告退了,少爷。”
槿安心里此时就想着那个叉,自己好不容易才进到方家,决不能出半点岔子。
“不急——”方少爷悠悠的说,“我知道你定在花圃,所以就让泥鳅跟饭堂师傅打了招呼,没有记你的叉,”
槿安愣住,没有记叉?呵呵,没想到,这个方少爷还挺善解人意的,刚想感激,只听那人继续说,
“而且我还让他告诉师傅,说今晚上你也不会回去吃饭了。”
“什么?!”槿安大惊。
晚上不回去吃饭?开什么玩笑?不回去吃饭去哪里?
“哈哈,就知道你是这幅表情,我还以为你不会惊慌失措呢,看来你也不过是个凡夫俗子嘛,”
!槿安心里愤怒的小火苗悠悠的燃烧着,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就这么喜欢看别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吗?也对,你们这些少爷都是这么自以为是高高在上,根本不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想,也罢,就算没有我的饭,我也要回饭堂。”
“何苦呢?”方少爷悠悠笑道,“我已经吩咐了泥鳅,他等会就会把晚饭送过来,我是主人当然不必在饭堂吃饭,而且我从小宠溺自由惯了,娘亲也不甚管教,晚上回去晚一些也没什么,所以经常和泥鳅在外面吃。怎样?等会儿泥鳅送来了饭,只要你肯吃,我就同意你跟我们一起吃,如何?”
槿安摇头。
正此时,后背传来泥鳅的声音,“大胆!少爷的话,你也敢不听!”
槿安回头,只见那泥鳅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镂空花雕竹饭盒快步走来。
“少爷叫你跟他一块吃饭,那可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缘分,你别不识抬举啊。”
“哎泥鳅……”方少爷抬袖,打断泥鳅的话。
泥鳅乖乖闭嘴,把竹盒放在花圃外面的石桌上,立在一旁,听候差遣。
方少爷面向槿安,说,“你不吃,也行。反正就算你回了饭堂,也还是吃不着饭。”
槿安撅着嘴,固执的说,“吃不着饭我也要回!”
抬腿没走几步,就听后面咣当一声响,同时伴着一句严厉的呵斥:“你给我站住!”
周围的氛围一下就变了,泥鳅慌里慌张的跪在地上,连声求饶,“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槿安下意识回头看,只见刚刚才送过来的饭菜泼了一地,新鲜的菜红烧的肉混在了泥土里,冒着热腾腾的气儿,泥鳅双膝跪地,狼狈不堪。
一时之间,槿安也被这样的场景震住了,腿再也迈不动。
只听见那个人的脚步一步步靠近,终于站在了自己身后,他的唇几乎要贴上槿安的耳朵,恶狠狠的吐出一句话,“别说回去你也没饭吃,即便是有饭,本少爷不让你回,你插翅难逃!”
继而,转身对着泥鳅说,“好生看着她!先让她收拾好打翻了的饭,再罚站一个时辰,最后送她回饭堂,就说这个丫鬟办事不利,砸了本少爷的饭盒!”
说完,甩袖离去了。
待他走远,泥鳅才站起身来,没好气的指着槿安骂道:“死妮子,都怪你!惹了少爷生气,谁也没好果子吃!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收拾好这个烂摊子!小心我揍你!”
槿安虽心里不服,可暂且也还得忍着,谁让她答应了娘呢。
也罢,反正方少爷已经交代过饭堂,只要不记叉,什么都不要紧。
不过,眼看太阳就快落山了,两顿没有吃饭了,看着这地上的饭菜,肚子还是忍不住的咕咕响。不知为何,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堇平的模样,如果他在,肯定不会让自己挨饿吧。
十六》来送饭
天色已然全黑,泥鳅让槿安站了一个时辰后,就吩咐她回丫鬟们歇息的地方。
“可是……那个人不是说……”
“什么这个人那个人,叫少爷!方少爷!知道不,您可别再惹他生气了,遭殃的是我啊,姑奶奶!”通过罚站那一个时辰的相处,槿安和泥鳅之间也算有了一丁点的了解。
泥鳅从小就是个孤儿,方老爷见他可怜,便从集市上把他领到府上,当做伺候少爷的贴身随从。槿安也是孤儿,两人一开始不熟,后来一个罚站辛苦一个看蹲无聊便说了几句,一说不要紧,两个人还挺投缘,大概是有相同的身世遭遇吧。
“少爷不是说让你带我去见饭堂师傅吗?”
“你傻啊,你以为见师傅是为了什么,不过就是去挨骂的,打翻了少爷的饭盒子,少不了要跪好几个时辰的,还是别去的好。”泥鳅竟然替槿安考虑了。
“可是……你怎么交差?”槿安担忧道,他可不想把自己的安然建立在别人的危险之上。
“这个你放心,我是少爷身边的,跟了少爷这几年,在这大府中生活了这么些年,还没有这点处理事情的能耐吗?我去了什么话也不必说,只消把这破碎的饭盒往那一放,谁也不敢多问什么。”泥鳅说着就在槿安面前摆起了架儿,槿安看着滑稽,掩着嘴笑。
“可是,少爷吩咐让你说这是我打翻的……”槿安越说声音越小,她知道,若是被少爷查出来泥鳅从中做了假,依他的脾气,不知又要闹出什么事来。
“一看你就不了解少爷!少爷是什么人物,他可是干大事的,干大事的人每天心里都装的什么?绝不是这种小事情!说不定明天一大早,他就把你这号人忘得一干二净了,还哪里记得什么饭盒子?”泥鳅摆摆手,示意槿安赶快进丫鬟坊里歇息吧。
槿安听了这话,心里的一大块石头也算落下了,不记得最好,省了很多事了。
目送着泥鳅走远,槿安蹑手蹑脚的进了丫鬟坊。
院里没有一个人影,估计同伴们都去吃饭了吧。
槿安进到屋里来,屋里也没人,被褥整整齐齐的叠着。这个屋子不大也不小,除了一张能容下十几个丫鬟的炕以外,别的东西几乎没有,正对着炕是一排小柜子,里面放一些丫鬟们平时用的洗漱品。
槿安爬上炕,仔细在炕沿边上瞧,听刘管家说炕沿边的木头条上贴着一张白纸条,每张纸条上写着丫鬟的名字,名字在哪就意味着你的床铺在哪儿,刚来第一天,加上槿安中午又没回来,不知道自己的床铺在哪一块,故而找了好久。
光顾着往里面找了,谁知道转了个大圈,往回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床铺竟然就在靠门边的第一个。槿安看见了自己的名字,迫不及待的把褥子铺开,脱去外面的衣服,躺进了被窝里,累了一天了,肚子又饿的咕咕叫,整个人都晕乎乎的,一钻进去,困意就朝着她袭来,眼皮耷拉着,刚开始还能控制支开,后来索性合住,意识全无,进入梦乡。
梦中一片温馨,灶台上摆着一口大锅,锅上有个很大的屉笼,上面冒着热腾腾的气儿,散发着香喷喷的气味儿,堇平拿着一个老大的碗,碗里满满的都是疙瘩汤,他冲着她笑……
眼看着疙瘩汤就要到嘴边上了,忽然身子猛烈的被人一推,槿安就睁开眼了,原来是个梦。
“槿安,你怎么睡着了?”
说话的,是李妮。
槿安揉揉眼睛,坐起来,“我睡了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刚从饭堂回来就看见你躺在这,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一天都不见人影儿,是不是刘管家派你干重活去了?”说着,李妮就仔细检查槿安的身体。
“没事,你别紧张,他能让我干什么重活啊,再说,我也给人家干不了啊,我就是去那个花圃除草去了。”槿安握着李妮的手说。
“除草中午也应该回来吃饭啊,我在饭堂找了老半天,也问了做饭的大师傅,他们都说没看见,可把我急坏了。还有,你晚饭怎么也没去饭堂?我打听了,府上就这么一个饭堂,你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吃饭啊?槿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说,”槿安轻咬着嘴唇,很难为情,但终于还是开口道,“李妮……你还有吃的吗?”
“吃的?难道你一天都没吃饭吗?天啊,”李妮着急的说,“都怪我,没考虑周全,我刚刚就应该从饭堂偷偷带点回来的,要不这样,槿安,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饭堂拿。”
槿安一把拽住李妮,“算了,方家有方家的规矩,我没有按时去饭堂领饭是我的错,再说,我可不能因为这事连累了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难不成你就这样挨饿?人是铁饭是钢,何况你还累死累活忙了一整天,不吃饭怎么能行,我得去,你等我。”
“真不用。”槿安死攥着李妮,就是不让她去,“饿个一两顿的也没什么,睡一觉就过去了,来,你也上炕吧,我们一块睡。”
也巧了,槿安和李妮的床位刚好是挨着的,陆续的,别的丫鬟也进屋来了,大伙都累了一整天,姑娘们一进屋就脱了鞋爬上炕来,坐着躺着,有说有笑。
槿安也和李妮说笑着,或许是饿过了劲儿,竟也不觉得饿了。
忽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到丫鬟坊传话:
“哪个是初槿安?”
一屋子人正说笑间,槿安听了连忙下炕穿好鞋,揖了个身,回道,“我便是。”
“你就是初槿安?”
“嗯。”
“那你跟我出来一趟。”
“哦。”槿安乖乖跟在管事身后,走出屋子。屋里其他丫鬟也都好奇的探着头。
槿安一出来,便看见泥鳅站在院中。
“泥鳅?你怎么来了?”槿安吃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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