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若葱根,素手调拨了一下,算盘珠子清脆的响声,悠然滑过。
凌璧君一个翻身起来,捏了捏自己水润的脸蛋,“凌璧君啊凌璧君,这才是多大点事啊,有必要这么低迷吗?你的事业呢,不管了吗?刚刚起步的事业,自己毕生的心血,难道你就甘心眼睁睁看着它破灭?”
责问了几遍,凌璧君内心中又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充满了力气。
她要活动起来,忙碌起来,去地皮上查勘,去联络潜在的客户,去请最好的帐薄先生……
半月后,钱庄建好了。
严密坚固的地下钱库,账薄房、书信室、收据堂……一应俱全。
凌璧君选了个良辰吉日,就要开张了。
红花金匾,气派飞扬。
看着人山人海的潜在顾客,凌璧君嘴角扬起微笑,这可都是凭借着她一个人的力量。
她目视八方,寻找片刻,眉目微蹙,心中一紧。
苏州城内很有名望的绸缎庄庄老爷子——楚云天,没有到场。
楚云天,苏州城生意人心目中的核心人物,可以说,除了凌谋天之外,他就是另一个商界领军头目了。
可惜了,楚家与凌家之间偏偏不合,从白手起家开始一直到两家都飞黄腾达名利双收了,关系一直都不温不火。
外人看起来很正常,但只有两家人才清楚的知道,这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楚家从不待见凌家,凌家是开钱庄的,楚家每年收入的那么多银两,楚老爷从不往鸿兴存。
哪怕是放在家里堆成了小山,哪怕是地窖都溢了满了,甚至有好多次都被人偷了,他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不存在凌家!
凌谋天虽会做生意,可偏偏拿不下楚云天,也不想拿,两个人呢,是看谁都不顺眼。
凌谋天会犯的错误,她凌璧君可不想犯。
楚云天那么有声望的人物,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攻克……
“师哥,去叫小蒜头,帮我备车,然后再告诉蔡总管,从钱库里拿那件玉柄烟斗来!”凌璧君说。
八十四》智斗楚云天
师哥齐子痕,已经被她召回,有用之才,她是一定会想方设法利用的,当年师哥的过目不忘,她可是领教过的。
齐子痕望了凌璧君一眼,说,“师妹,你当真想好了,要亲自前去?要不要我陪着一起?”
凌璧君摇头。
齐子痕见她心已定,便转身去安排一切。
这几日的相处,两人也算是有了雇主与被雇者的默契,齐子痕天性细致,什么事都做的很好,凌璧君让他当了账薄房总管。
凌璧君只带了一个随身小厮,来到了楚云天府上。
如果说凌府是苏州小调,情趣盎然,行云流水,清雅小资,那楚府就是财气逼人,金碧辉煌!
处处透着富贵!
亮瞎了凌璧君的眼。
她极其讨厌这样的地方。
强忍着心头的不快,疾走几步,恨不得一脚买进厅内,说完了话便走,可,即便内心再反感,脸上也得容纳。
毕竟,她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挑毛病的。
“哎呀,稀客稀客呀,凌家千金大小姐今日不是开张吗,怎么有闲情逸致跑到鄙人寒舍来了?”
楚云天声音洪亮,威严中透着一股……酸味……
凌璧君脸上一绽,便放心了。
头次见面,酸味隐在话语之间。
这种人还是很容易对付的。
怕就怕是那种看不出表情,心绪的人,才是危险人物。
“楚老爷,贺喜贺喜!”凌璧君也不急着回他,偏反之来,先给他贺喜。
楚云飞果然上当,脸色一浓,眉头不解,“老夫不知……凌大小姐为何给老夫贺喜哪?”
凌璧君摇着合扇,清然一笑,“楚老爷,今日晚辈来,带了一件薄礼和一件厚礼,楚老爷凭空多出两件宝贝,难道不应该贺喜么?”
楚云飞先是一愣,而后,仰天大笑,“虽然楚某家财万贯,珍奇上千,不过,听凌大小姐这么一说,倒有了几分兴致,大小姐不妨说来,是何宝贝?”
凌璧君一抬手,对着身后小厮说,“拿那件紫色锦盒来!”
紫气东来,甚好。
楚云天虽爱财,却对物件上很是讲究,凌璧君早就查看过了,他年轻时候迷过一段时间的诗词,虽学术无成,没有文学造诣,不过始终是识得几味不上道的意境。
凌璧君将锦盒递到楚云天手上。
他打开盒子,一柄墨绿色玉质烟斗!
顿时喜上眉梢,容光焕然。
摸缕着青胡子,笑道,“凌大小姐,何以知道为夫喜欢收藏烟斗?”
这还用问,当然是四处打听啦,他怎知,凌璧君可是从小就最会打听消息的。
投其所好,虽然是最老套的取悦,可是不得不说,却也是最管用的。
设身处地的细想一下,若是你这几天正想要一枚金色雕花镯子,恰巧的,就有人给你打着精美包装恭恭敬敬的送来了,你能不高兴?
“高贵之人总是喜爱高贵之物,这烟斗是近些年西洋盛行的,这么前卫新潮的玩意,像楚老爷这样曲高和寡的人物,肯定喜欢!”
凌璧君刚说完这番话,楚云天瞧向她的神情就变了几分。
这丫头,小小年纪,竟如此能说会道。
比她那个死呆笨的老爹,可强多了!
“红梅!给凌大小姐斟茶!”楚云天声音威严。
“凌大小姐,这第一份礼,老夫就收下了!第二份礼嘛……”他踟蹰说,“我看就不必拿出来了吧……”
凌璧君心里咯噔一跳,不愧是老油条,看来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她不动声色,嘴角微动,“楚老爷,您还真就用词不当了,晚辈这第二件礼物可是不用‘拿’的。”
“哦?天下竟有这样的礼?”楚老爷知道,这就要开始过招了。
“楚老爷,据晚辈所知,您这楚天府都快溢了吧?”凌璧君看了看四周的富丽堂皇,说。
楚云天先是一愣,继而一笑,“满,才能溢。”
“哈哈,楚老爷,溢出来的太多,流到了大街上,那可就不是您楚家人的了,有可能就是别人家的喽!”
楚云天脸色变差。
旁边管家对着凌璧君厉声喝道,“大胆!敢在老爷面前放肆!来人,送……”
“咳咳——”楚云天有意咳了几声。
凌璧君心里窃喜,她知道她已经扳回一成了。
楚云天这些年赚的钱足以买下苏州城很多商家的店铺了,但是别忘了,这苏州城里最大的钱庄是凌家的鸿兴钱庄,其他那些小钱庄都是些小本买卖,根本存放不了多少钱,就算存了,也没有多大的保障。
楚云天跟凌家不合,自然不愿意将钱财存放到鸿兴钱庄,因此,楚家的财产不是散落在各个小钱庄,就是存放在自家的小金库里。
而且,楚家在全国各地都有生意,不利用鸿兴钱庄的便利,每次银两交换的时候,携带都非常困难,这无形中增添了很多的人力物力损失。
这一点,楚云天心知肚明。
但他就是不愿意向凌家屈服。
可以说,他从未想过今日凌璧君会亲自来府上。
今天可是她凌晨钱庄的开张大吉之日。
“怎样?楚老爷,想必我不多说,这其中的道理您也明了吧?”凌璧君看向楚云天,“生意场上,您是老前辈了,我这个晚辈实在是没有任何说话的资格,璧君此番前来,就是来给楚老爷您送礼的,这第一件礼已经送了,第二件吗,全看您接不接受了?”
楚云天哈哈大笑三声,对着管家道,“备车!去凌晨钱庄!”
楚云天的车甚是豪华,只要是苏州城的人,没人不认识他那辆雕金砌玉的马车。
“老爷,怎么走?”管家在问路线。
“从闹市上过!哪里热闹从哪走!”楚云天笑道,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凌璧君旁边的小厮轻声说道,“大小姐,他这是明白着给咱们难堪嘛,他这样做无非就是想让世人看看,不是他自己要加入咱们凌晨钱庄的,而是大小姐亲自上门请他的,真是老奸巨猾!”
凌璧君轻笑,“你也看出来了?哼哼……咱们……”
凌璧君小声吩咐着小厮……
小厮听了凌璧君的话,喜的直咧嘴,嘹亮的道了声,“好嘞。”
这边刚商量好,那边楚云天就叫道,“凌大小姐,来,过来,听说凌大小姐做什么都是一流的,想必赶车也很在行吧,来来来,为楚某赶一回车,不介意吧?”
凌璧君轻笑着走过来,牵过马缰绳,腾的一下就上了车,“楚老爷的消息未免也有些太灵通了吧,是哪个混犊子说晚辈会赶车的,简直就是胡说八道!璧君早些年的时候只赶过驴车,车上都是些不值钱的猪呀猫呀狗呀的,何曾拉过您这么尊贵的人物?”
楚云天喜笑颜开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这话貌似不纯净吧,可是等他反应过来,凌璧君早就换到下一个话题上去了。
楚云天觉得跟这个丫头抬杠实在占不到便宜,索性把帘子一拉,坐在轿子里,不出声了。
他心想,“反正任你巧舌如簧,别人也听不见,别人只看见啊,你堂堂凌家大小姐,钱庄开张大吉之日不顾店里,竟跑到我楚府,给我楚云天亲自捉缰绳赶马车!哈哈,凌谋天啊凌谋天,哈哈哈……”
楚云天一想到这就满心欢喜,若是凌谋天知道了此事,不气死过去才怪呢。
他岂知,凌璧君早就趁着他不再跟她搭话的机会,跑掉了。
车外赶车的,是她身边的小厮而已。
凌璧君拍拍碰完缰绳的手,朝着向凌晨钱庄方向走去的马车,清然一笑。
随后,对着身旁老乡说,“您知道刚刚那辆马车是谁的吗?”
“那不是楚云天大人的马车吗?”
“哦……这青天白日的,坐在马车里多热啊……”凌璧君故意扇着手,疾呼热。
老乡道,“姑娘,你这就不知道了吧,楚云天老爷的马车那可不是随便出来的,只有碰到了值得庆贺的大事,他才赶出他的马车。”
“哦……”凌璧君装作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不知今天出了什么值得贺喜的日子了,竟惊动了楚老爷……”
老乡沉思片刻后,蹙着眉头说,“对了!今天是凌家那个大小姐新店开张的日子!这楚老爷,莫非是去给凌家贺喜?”
“咦?不对呀,楚家不是一直和凌家是死对头的吗,肯定不是给凌家贺喜的!”
旁边凑过来一个中年汉子,说。
“肯定是!”这边这个老乡跟他杠上了。
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两人吵了起来。
很多看热闹的人都围了上来,大家纷纷打赌,凌璧君笑道,“各位大哥,何必争执不下,跟着那马车前去看看不就见分晓了么?”
说罢,一行人就都去追马车了。
凌璧君嘴角漫起一抹微笑。
正欲离开,忽然头顶之上传来一阵威严磁性的声音,“草包!你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吧?!”
凌璧君不敢抬头,心中一惊。
完蛋了,上次她在百花村开张的时候,这货出了赏她一挂牌匾之外,还赏了一颗子弹。
这次,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店开张了,更没有邀请他,原本想着偷偷瞒过去,现在被发现,真正是捅了大篓子了!
------题外话------
今天家里断网,上传晚了些。咳咳……亲别拍我啊。
八十五》督军来了好办事
凌璧君一回头,那是一双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射杀死人的眼!
这一次他不是穿着军装,而是一身同样挺拔修长的休闲披风,戴着一顶青墨色的圆顶帽。
尽管帽沿遮住了眉毛的一角,可她还是看的清清楚楚,他眼底的威严顺着空气传递过来,凌璧君不禁心脏一颤。
“你来干什么?”
“你为什么躲着我?”
“上次开张你坏了我的好事,搅了我的局,故意给我难堪。”
“你为什么躲着我?”
“这次开张我自然得一万个小心,免得你这个多管闲事的人,又来放一枪,这苏州城大,有个风吹草动全城的人都轰动了,我一个小小……”
“你为什么躲着我!”
一个言辞闪烁,企图用喋喋不休来堵住对方,瞒过对方。
一个态度坚决,义无反顾,只想知道真相。
你为什么躲着我?!
凌璧君头一回这么不知所措,曾经,就算再慌乱,她都敢直视对手,可现在,她却一点底气都没有。
不只是因为他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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