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黑乎乎的,只能借着外面的火光看个大概,林倾宸虽然不解,可还是按照代美艳说的。用双手将额前和两鬓的碎发拦了起来,将一张光洁的脸面向代美艳。
黑暗中,林倾宸只看见代美艳拿出一张面膜似的东西,照看了一下,然后敷在自己脸上,在额际、鬓角、比翼两侧、人中、下颚、两颊等处细细按压。
林倾宸心里一动。想起代美艳脸上那张突然换了容颜的人皮面具。
“谢谢你!”在这种时刻还记得做这样的事,林倾宸感激道。
“二嫂,这是非常时期。能活着比什么都强,万一有人来强的,你也别心软,直接取了簪子等物刺他的要害,他死总比我们死要强。”代美艳低声急促地交代。
“我知道!”林倾宸说着。已经从头上将发钗取下,暗藏在衣袖中。
“兄弟们。挨个搜,要是看着有不妥当的,直接拉出来!哈哈!”为首的将领高声下令。
脚步声已经到了林倾宸的马车前。
“军爷,这是内人,还请军爷给几分薄面。”宗泽宇伸手拦下为首将领欲掀开马车帘子的手。
为首将领眼睛一瞪,“别说是内人了,就是你祖母,本将今日都要验明正身!”
宗泽宇“刷”的一声,拔出身侧佩戴的宝剑,指向马车车身:“军爷,朝廷有令,驻军将士不得滋扰民生、欺强凌弱,我等是奉公守法的良民,尔等要是再放肆,休怪我不客气!”
为首将领显然没有想到一个普通的护院居然有这种气势,虽然他有一闪念想要就此作罢的念头,可是身后近百名士兵都看着这一幕,如果此时示弱,以后在军中谁还会听自己的话?所以,他身体向后退了一步,冷笑道:“我可以不动手,但是让她们全都下马车,我这也是例行公事。最近邻国奸细不断潜入我国,要是尔等不配合,本将也只能以奸细之名将尔等带回军营,到时候可就不像现在这样轻松了。这些驻守边防三五年的士兵,也很多时候没闻过女人味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宗泽宇嘴唇抿的死紧,杀气渐渐升起。
“当家的,就听军爷的吧,他们当差也不容易,早点巡防完还能回去睡一会。”带着浓重方言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来。
为首的将领冷笑一声,“还是这位夫人说的对。”
话音刚落,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一张相貌普通的妇人脸,头发有些凌乱,左脸上有一块比皮肤略黑的胎记,虽然不是很明显,可是配在这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就显得有些怪异,最要命的是,胎记上还有一小撮黑色的毛发,令看过的人只想呕吐。
宗泽宇脑子有些短路,这妇人何时上了这辆马车?自己怎么毫无察觉。
那为首将领一脸嫌恶的瞪了一眼胎记妇人,摆了摆手让她站到一边,目光却朝马车里的代美艳看去,“车上还有何人?赶紧下来!”
林倾宸一边用手帕在鼻子前面闪着,一边对宗泽宇说道:“当家的,一会你去找些水来,我给娘洗身子,她又拉了!弄得车里臭死了!”
看见林倾宸朝自己眨眼睛,宗泽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配合道:“娘子还请多担待,等军爷检查完,我就去找水!”
正好那为首将领将头朝车厢凑了凑,一股子恶臭传了出来,差点没把他熏的昏过去,嘴里大骂,“都这副鬼样子了,还不好好在家呆着,跑出来祸害人啊!”
说完转身离去,那速度比刚才来的时候快了不止一倍。
宗泽宇连忙放下身段赔小心,“家里就这一个老人,所以去投亲才会带着,还请军爷息怒、息怒!”
看着为首将领骂骂咧咧的走回去准备上马,宗泽宇和林倾宸相视一笑。谁料,却在这时,后面的马车里传出一声女声娇叱,“混蛋,我是洪州知州的女儿,岂能是你们这些粗人能冒犯的?”
是曾雪歌的声音。
“咦?”那为首之人不知为何忽然来了兴致,调转正要上马的身子就朝那几辆马车走去。
看着马车里被一个士兵摸上胳膊的曾雪歌,为首将领细细打量了一番,又摇了摇头,转身拿过旁边士兵手里的火把,再次打量曾雪歌,然后说道:“本将听闻洪州有两绝,一绝是庆阳潭水四季如春,一绝是知州大人的女儿才貌无双,被称为“洪州之花”,今日一看也不过如此!”
林倾宸狠狠地瞪了宗泽宇一眼:都是你,带个惹祸精!
宗泽宇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示意阿得和阿顺站过来保护林倾宸和代美艳,自己则向曾雪歌所在的马车走去。
“军爷说笑了,我家小姐只是知州大人的一个庶女,平日缺少家教,言语冒犯之处,还请军爷见谅。”宗泽宇抱拳回答,暗中向曾雪歌使眼色。
“宇哥哥,我可是嫡出的女儿,琴棋书画、女红中馈也不差。”曾雪歌见宗泽宇误会自己的身份,连忙澄清。
宗泽宇此时恨不能上前掐死她,少说一句会死啊!
“也罢,本将刚刚被那婆媳恶心个半死,你这洪州之花的妹妹既然才艺也不错,那就给我们来一段歌舞,也算是对边防士兵的慰问了!”
为首将领的提议,很快得到了一众士兵的拥护,连声叫嚷起来:“对,来一个,来一个……”
“宇哥哥……”曾雪歌将求助的目光看向宗泽宇,此时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身为洪州最高长官的女儿,平日都是给别人脸色,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可怜兮兮的表情看在这些常年不见女人的大老粗眼里,那叫一个勾魂啊。顿时有几个士兵已经按耐不住,再次伸手向她身上摸去。
“啊!你们这些腌臜的人滚开,滚开!”曾雪歌双手护在胸前,惊慌失措的哭喊起来。
宗泽宇见势头不对,连忙上前将那些士兵的手扒拉开,“军爷,不看僧面看佛面,洪州知州乃是皇上钦点的州官,你这么行事就不怕担了欺辱朝廷命官家眷的罪责吗?”
宗泽宇话音刚落,那为首将领的脸就变了颜色,恼羞成怒的说道:“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今天就是想要看看她的歌舞,不管她是不是洪州之花还是洪州之草,今儿个别想清白的离开此地,兄弟们,给我上!”
为首将领身后的将士们开始蠢蠢欲动,毕竟是好几辆马车,里面的女眷可不是一位两位的,常年驻守边防,鲜少有女人慰藉的将士们听了将领的话,哪个不意动。刹那间,除了林倾宸的马车之外,所有的马车都被这些如狼似虎的士兵包围了……
第八十七章 遭袭(下)
(感谢书友小木0632的粉红,O(∩_∩)O~)
与曾雪歌同坐一辆马车的鸣芳和鸣草也被揪了出来,已经被军士拖着向暗处走去。
“放开我,救命啊,放开我……”鸣芳和鸣草哭喊的声音撕裂般的响起,夹杂着士兵们猥琐的笑声和荤话。
林倾宸脑子轰然一响,脚步下意识地迈了过去。
“夫人,您不能去”阿得和阿顺将林倾宸拦住。
林倾宸双目赤红,颤抖的声音指着远处:“你们快去救救她们,快去救救她们啊……她们还那么小……”
阿得和阿顺手中紧握刀剑,一脸为难的看着林倾宸,他们现在的首要职责就是护好二夫人和五夫人的周全。
“小姐,敌多我寡,趁着他们没注意这里,不如我们护送您和夫人先冲出去吧。”代美艳的护卫李伟等人已经靠了上来,暗中估摸着附近的地形。
那头哭喊声一片,几辆马车里的人都已经被揪了出来,路儿、丽萍、杏儿、桃儿,无一幸免。
“阿得,阿顺,你们不要管我,赶紧去救人。”四下尖叫的声音,让林倾宸浑身冰冷,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遭此劫难。
“夫人……”阿得进退两难,他不是不想救,而是比起她们来,两位夫人的安全更重要。
“阿得,你们主子的怜香惜玉可是害苦了我们。”代美艳从马车里下来,看着前方混乱不堪的场面冷哼一声。
“小姐,我们几个先带着你和二夫人冲出去。”李伟倾身上前,挡住代美艳看向后面的目光。
林倾宸此刻只恨自己没有武功,不能将那些丧心病狂的士兵砍倒,她看着手里的发钗,眼里闪过一道狠厉,“你们留下一个人保护我们,其余人全部去救人,那些士兵虽然驻守边防,但并非个个都骁勇善战,五爷身边的护卫也绝不是泛泛之辈,我们的生死就靠你们了。”
“是小的明白。”李伟说话间,已经飞奔出去,手起刀落,毫不含糊。
那一边,宗泽宇一个闪身,将剑直指为首将领的脖子,“军爷,让你的手下赶快放人,否则你会后悔你今天所做的一切”
驻守边防的将士虽然不是嗜血之徒,但也是经历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守将哪里会被宗泽宇这样的气势吓住,在他看来,不过就是一个普通护院想要在主子面前表现一下,哪里敢动真格的。
守将的目光从宗泽宇的脸上移到他的剑上,嗤笑一声,“后悔?本将倒是要看看,在出巡途中,偶遇邻国派来的奸细,在追击过程中,将一众奸细就地阵法。你说,朝廷会不会嘉奖我?”
“很好,这是你自找的”电光火石间,宗泽宇的剑已经刺入为首将领的咽喉,鲜血如水柱一般迸射而出。
“给我杀一个都不留”宗泽宇下了最后的号令。
林倾宸只感觉眼前人影晃动,血腥味刺鼻,如刀锋划布般的声音夹杂着女子的惊叫声和哭声,以及士兵们或哀嚎、或狂吼的声音,不绝于耳。
除了留下来保护她和代美艳的阿得,所有的人都加入到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中,不是点到即止,也不是避及要害,林倾宸居然发现,在这个时刻,她居然还能清醒的看到,宗泽宇和代美艳带来的护卫,刀剑所到之处,皆是一招致命,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有四五个士兵慢慢朝后退去,准备逃离此地。
要是让他们逃回驻地,带来援兵,他们就死定了
林倾宸张了张嘴,想要提醒的话在嘴边停了下来,她惊惧的想着刚才脑子冒出的那个念头,原来,人在死亡的边缘,居然可以如此冷静的决定别人的生死。
其实,她的想法最正常不过了,所以,下一刻,还没等那几个士兵跨上马,有一个护卫已经冲上前去,刀起刀落,眨眼间几条鲜活的生命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已经倒地,了无声息。
因为看的太专注了,所以林倾宸没有觉察到有两个士兵从侧面慢慢靠近。
“二嫂,小心”代美艳一扭头,发现有个士兵挥舞着刀向林倾宸砍了过来。
“啊”原本高高举起大刀的士兵却圆睁着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倾宸,手里的刀也顺势掉在了地上。
士兵身材高大,哪里是林倾宸能抵抗的了的,林倾宸只觉得一种死沉死沉的力量朝自己压了下来,她脑子里一片空白。
“二嫂二嫂”代美艳跑过来,使劲全身力气将伏在林倾宸身上的尸体搬开,不停呼唤着。
林倾宸双眼渐渐有了焦距,她缓缓举起右手死死握着的发钗,那上面是淋淋鲜血,早已看不见原来的颜色,手也是黏黏的,血红血红的,更有刺鼻的血腥味。
林倾宸像是被或烫了一般,倏然扔掉手里的发钗,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双肩,嘴里喃喃自语:“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阿得解决了几个士兵之后,回转身自责的看着这一幕,要是他的速度够快,二夫人就不会亲自动手了。
“嫂子,他们该死,换了是我,我也会杀了他。”代美艳抱着林倾宸不断安慰着。
不知过了多久,厮杀声渐止,传入耳朵的是一阵阵隐忍的哭泣声。
“鸣芳、鸣草”林倾宸猛然清醒,推开安慰自己的代美艳,疯了一般朝前面跑去。
“鸣芳、鸣草、路儿、丽萍、蒋姑姑……鸣芳、鸣草、路儿、丽萍、蒋姑姑……”林倾宸一边跑一边喊着。
脚下到处都是士兵的尸体,她的眼睛里看不见路,摔了一跤,爬起来,没跑几步,又摔了一跤,身边有人将她一把捞起,“二嫂”
是宗泽宇,脸上、身上,入目全是血,很恶心。
林倾宸推开他,继续找寻自己的目标。
鸣芳趴在一具身体上呜呜地哭着,旁边是垂泪的路儿,衣衫狼狈的蒋姑姑,以及披头散发,满脸伤痕的丽萍。
“鸣草鸣草怎么了?”林倾宸冲上前去,看着晚上吃饭前还笑着跟自己讲话的鸣草,那个带着甜美笑容的小姑娘,此时却满脸污血,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
“鸣草咬掉了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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