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个女人的一言一行依旧让他感到害怕,感到陌生,更觉得恶心。
也许正是那个叫张金兰的女人的突然出现,又无情地揭开了他心头那块早已结痂的疮疤,以至于使他心里的疼痛
复现,鲜血直流;以至于让他再次象过电影一样把小时候的经历一遍遍在眼前放映……尤其是那个叫冯小青的女
孩那张尚显稚嫩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竟成“特写”被一遍遍放大--早已尘封的记忆就这么被无情地打开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在他的感情中,他真的不知道希望这个女孩儿过得好或者过得坏,抑或他想起她时他的感觉器
官早已经麻木?抑或在他的思维或心境中,早已有意无意地把这个女孩驱逐出境了?……
可是,今天,这个叫冯小青的女孩儿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已经不再是女孩儿,而是个风韵卓尔不
群的女人了,当然看上去过得不赖,黑达的心里就莫名地刺疼了一下,而且这疼正在快速向他的大脑、他的四肢
扩展,甚至他觉得自己的那个地方也在隐约作疼。这疼感竟让他这个五尺汉子不自觉地蹙紧了眉头。
月落摇情(2)
月落摇情(2)
冯小青并没有注意黑达面部的表情变化,而是显得很活跃,很兴奋的样子--
“早就想回家乡来看看,可我一直忙。前一阵子,我们到海南去演出,这不,刚回来,我就听说,咱家乡的古湖
成了世界遗产?是不是有这回事?我这次来呀,就是想好好看看古湖的风景。”冯小青叽叽喳喳象只快乐的百灵
鸟。
这会儿,汪天已经从外面进来了。
“嗬,你们都接上头了,那就不用我再介绍了吧?”汪院长又恢复了以往的文雅。
“我说汪天,你可真是的,怎么不早告诉我黑达的事儿呀?”冯小青怪怨地看着汪天。
“小青,不瞒你说,我们也是刚……对吧,黑矿长?”汪院长眼镜后面的眼睛直瞅着黑达。
“是呀,是呀。”黑达言不由衷。
“早知道黑达也在这儿,我就不劳你汪院长的大驾了。黑达,你有时间吗,明天我想让你陪我到古湖……”冯小
青热切地问。
“冯小青,很对不起,我矿上的事多,实在没时间。不信,你问汪院长。”黑达干脆拒绝了。
“小青,你就别麻烦黑达了。我有的是时间。”汪天恳切地说。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煤矿了。”黑达黑着脸站了起来。
“咱们一块儿吃顿饭吧?”冯小青忙说。
“改天吧。”黑达已经很快出了门。
“哎?黑达,忘了告诉你,我老公在市煤炭局,你有什么事就说话,啊?!--”冯小青追出门朝黑达喊。
黑达已发动了车子,从车窗里看着向他挥手的冯小青和汪天,他苦笑了一下。心想,不就是个老公吗?有啥好炫
耀的?
黑达开车刚驶出医院大门口,就看到霍焰旺开着那辆新买的桑塔纳也进了医院。跟路人一打问才知道,原来霍焰
旺的煤矿今天早上刚发生事故,煤吊斗钢丝绳断裂,落到井里,砸死三个工人,伤了五个。
黑达一听,心里骂道,霍焰旺,你他娘的真比阎王爷还狠哩?!一下子死伤这么多人?你就造孽吧!龟孙子!
等黑达回到家以后,就觉得身心俱累,躺在炕上不愿起来了--他的脑子里全是冯小青的影子,怎么赶也赶不
走。
因为冯小青留给他的印象太深,对他的刺激太大,而且这个女孩给他造成的伤害也太不可思议了。就因为她,他
黑达才当众出丑;就因为她,他黑达才没能念到初中毕业;也就因为她,他黑达才打了半辈子的光棍。直到现
在,他才明白,原来他的心里对这个女孩只有刻骨的仇恨,而且这仇恨从来都没有消失过。可今天一见面,都二
十来年了,面对那样一张依然青春活泼的笑脸,黑达一下子觉得自己再也恨不起来。觉得心中的那团仇恨,就象
膨胀的汽球忽然被谁扎了一针,正在慢慢漏气……
现在躺在那里,他心里反来复去想的,竟是这么一些理儿:那时候大家都小,小就肯定不怎么懂事,不懂事的孩
子做了啥说了啥,难道还值得计较一辈子?如果那么小的人也记仇,那要记到多会儿,莫非要带进棺材里不可?
那这个人不就一辈子都活在仇恨里了?那活着还有啥意思?古人还说:冤家易解不易结。更何况自己当时并没把
她咋的,那自己的心到啥时候也是光明磊落的,自己的人到啥时候也是堂堂正正的。只要自己的心里装着光明就
行了,何必跟那些阴暗的东西论短长呢?而且太阳会给清白的人作证的!
想明白了,人的困劲也就上来了,一倒头,呼呼睡去。这些天,黑达真的是累坏了。
--这些天,为了处理矿上的事,他已经花出去三四十万。虽然这些钱对他来说只是个小数目,可是,不知为
()
何,他却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累。
月落摇情(3)
月落摇情(3)
其实黑达的累,正是人们所说的心累。心累比体累更厉害。
睡觉的时候,黑达老是做梦,总梦见自己跟一些女人在一起。
这会儿,他又梦见了冯小青,冯小青老在后面追他,他就一个劲儿地往前跑,跑着跑着就到了悬崖边,回头时,
后边追来的冯小青突然间变成了阿美,阿美飘飘摇摇向他笑着,那嘴唇红得象血,嘴里还不断喊着一句话:干
爹,我爱你!我爱你!--黑达就拚命地喊,你别过来,你千万别过来!急切中,他又踢又跳……等那个女人越
飘越近的时候,他才看清楚,这女人并不是阿美,而是张牙舞爪、披头散发的张金兰。他惊愕地再也不会喊,不
会动了,那张金兰便趁势象个母老虎一样向他扑咬过来……黑达大叫一声,纵身跳下了悬崖……
“黑达!他叔!你醒醒!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黑达听到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那声音若隐若现,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而他的灵魂正在与悬
崖底下的魔鬼在死命地挣扎,那声音就象一股骤然注入他心脏里的热力,为他平添了无比的神勇,他的灵魂一下
子威力大增,闪展腾挪,借力使力,忽儿窜上云端,忽儿又飞上树梢,自己的出拳使招令自己眼花缭乱,目不暇
接。再看那些黑色的象丝带一样的魔鬼,被他打得东摇西摆,化作一缕黑烟逃遁……黑达的灵魂胜利地欢呼
着……
“黑达!他叔!你醒醒!你快醒醒呀!”
那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黑达高兴地四处寻觅着--
等他费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张端庄的脸庞,还有一双毛茸茸的眼睛,那眼睛里满是焦虑和不安。嘴里还在
不停地喊着。黑达终于看清楚了,喊他的是豆二嫂。豆二嫂手里拿着一块毛巾正在给他擦头上的汗,当看到他睁
开眼睛时,豆二嫂的眼睛里才露出了笑。黑达感到那笑里也满是疼惜和爱怜。
直到这会儿,黑达方才从恶梦中醒来。他望着那双女人柔情的眼睛,心里陡然涌上一股暖流,就充满感激地把女
人猛地搂进了怀里。
“他叔,你咋啦?是不是病了?”豆二嫂柔声地问。
“没有。我在做恶梦,刚才做了个恶梦。”黑达的有些语无伦次,他生怕豆二嫂的一双眼睛会看到他梦里的情
景。
“他叔,你要注意身体,好好休息,可别再累着呀!”
“我知道。”
“饿了吧?快起来吃饭吧。”豆二嫂下地去取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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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达这会儿确实感到饥肠辘辘。
吃饭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每次坐在这条热炕上,吃着豆二嫂做的饭菜,他的心里就特别踏实,就有了一种找
到家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人很自在,很轻松,也很满足。他就很愿意让这种感觉持续得时间再长一点。
他边吃,边对豆二嫂说:“今天晚上我不去矿上了,我要在家里睡个踏实觉。矿上的事儿,赶明儿再说。”
豆二嫂听了这话,脉脉地望了黑达一眼,没言声。
睡到半夜时分,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黑达从酣睡中惊醒。只好接听手机。
可是,刚听了几句,黑达的睡意顿消。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月落摇情(4)
月落摇情(4)
黑达大声喊道:“啥,豆强被绑架了?你们在哪儿?!”
那边豆二嫂早坐了起来,“咋啦?他叔,咱强儿咋啦?”她的声音透着哭音。
原来,豆二嫂的二儿子豆强在市一中念书。可不知怎么他就跟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青年开始交往,还跟人家
赌博。这一赌不要紧,就被那些人给算计了,一夜赌输了九千块钱,没现钱,就给人家打欠条。然后,被人家绑
架了。
刚才的电话,就是那些人打来的,让家里人马上给送钱去。还说如果三天之内不给钱,就撕票。
听黑达这么一说,吓得豆二嫂当场就晕过去了。
等黑达一阵忙乱,拽头发,掐人中,豆二嫂才从鬼门关悠悠醒转过来。她紧紧抱着黑达哭成了一团儿。
“他叔,你快救救孩子吧!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我就不活了……”
“好好地在学校念书,咋就不学好哩?”黑达生气地想。“这不是添乱吗?”可他想归想,嘴上却说:
“你别着急,让我来想办法。”黑达安慰着豆二嫂。“我看,咱们还是报案吧?”他沉思着说。
“你可千万别……这又不是啥体面的事。你要是,怕,怕花钱,我这有卖豆腐攒的钱。”
“瞧你说的,九千块钱,对我黑达来说,算个鸟儿?我是气这些人无法无天呢!”
“老天保佑,强儿千万别出岔子。你就按人家说的办吧!”
“好吧,我倒要看看这是些个啥人?”
黑达说一不二,真花钱把豆强从市里赎了回来。
豆强回家了,豆二嫂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黑达瞅着染了一头黄头发的豆强,想起自己就那么把九千块钱拱手送给了几个二十来岁、花里呼哨的小青年,他
的气就呼呼地往上冒。当时,要不是看着豆强哭着哀求,他非把那群小子臭揍一顿不可。又转念想到豆二嫂,他才强压怒火,没有发作。他觉得自己不能由着性子莽干,万一那群小子狗急跳墙咋办?就这样,他才一声不响,
忍气吞声交钱领回了人。
现在回家了,瞅着豆强那样,他越想越来气,终于再也忍不住,当着豆二嫂的面,抬手就抽了豆强两个大嘴巴:
“你看你都成啥样子了?啊?你妈养大你们容易吗?你不学好,还尽给她惹事。哼!看你将来也成不了个大
器!”
豆二嫂没拦着,只在一边抽抽答答地哭。
忽然,豆强哭着就跪在了黑达的面前:“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想去学校了。……你一定要管我呀!爹!-
-”
就豆强这一声“爹”把黑达叫得,也不知是喜,是忧。他再也不忍下手打他了。当下对豆强说:
“强强,你快起来,我答应你,今年再给你开个井口!”黑达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很复杂。
处理完家里的事,黑达很快把两卡车煤送到古镇医院。不久,汪院长就为“赤红脸”顺利办理了一切出院手续。
之后,黑达又为自己的煤矿配备了两台鼓风机,这两天正忙着安装。因为,自从出了那事,工人们已经几天没下
井了,说井下危险,还吵吵着说要让矿长给他们长工资。
黑达和判小四一商量,决定先安装鼓风机,一来改善井下通风条件,二来也稳稳工人们的心。
这天,黑达正在工棚里劝着蒋海他们早些复工,别再耽误生产,就听得外面有刹车声。他赶紧出去一看,见是一
辆吉普车。接着就看到从车里出来几个戴大沿帽、穿灰制服的人。
月落摇情(5)
月落摇情(5)
开头下来的那个大个子,黑达认识,是古镇工商所的木林所长。
“木所长,你们,你们怎么来了?”黑达觉得奇怪。
木所长说:“黑达,上面有指示,让你们这些小煤矿一律办理营业执照,否则不准开矿!”
黑达一听就叫苦不迭。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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