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不太美观,便偷偷用手遮了遮,苦笑着说:“是么……”
崔洛晚似未觉我的不快,幽幽又叹一口气:“我的心情,你可明白?”
我敛了敛眉,正襟危坐,心有预感,她这是要对我袒露心声了。
虽然不知是何原因让她放下心防,同我诉说许多事情,可我能感受到,她正如长恭和滕郢舟所说那般漂亮而聪慧,绝然不似幽州相思那样单纯幼稚。
我,不是她的对手。想来,清河崔氏高门出身的女子,一介舞女又岂能同她相提并论呢。
崔洛晚自嘲地笑了笑:“我能看出他对你的情谊,可我却无能为力……”
本就打算保持沉默,听到这里我也只能保持沉默,因为不论说什么都会是尴尬的,眼底却有着说不出的酸涩,心脏都疼痛起来。
我想不通为何他能让这么多的女子为之倾倒,先是相思,现在又是他的二嫂,相思一个自由身也就罢了,二嫂可是不伦之情啊。
“他此次外出远去,亦是为了寻你。当时你不声不响离开,他比任何都着急,我看见眼里,痛在心里。”崔洛晚吸了吸鼻子道,“邺城大乱,朝堂亦是暗波汹涌,他以寻你为由离开,我本该放心的,可一想到他为别人而去,我……我就……”
哽咽不成声,她已没有办法再说下去,我仍旧垂首默然。
我想,自己当真是没救了,面对情敌,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清河崔氏的小姐,若她真的对高长恭有情,又有何不能嫁给他呢,相比之下,她要比我容易了许多。但造化弄人,历来高门大户子女的婚姻都由不得自己做主,无法摆脱命运的枷锁,必须从家族的意思。
我不知道今岁初春时,她嫁给高孝珩的那一刻心里如何思想,但从此与心系之人相隔天涯的痛,当真是椎骨刺心。
此后,她眼睁睁看着他北上找我,自己还要装作无动于衷,这个姑娘确实很强大,不愿意仍要假装。好吧,其实她也只能无动于衷,毕竟那时的她已经嫁给高孝珩了。
我本应该像对付相思那样毫不留情地对付她,将她从高长恭身边赶走。但是,她不若相思那般一心想要缠着他,无非是把我找来刁难一番,修理一番,难为一番,或许除了这些,她真的什么都不能做,这也正是她口中所谓的无能为力。
恨不相逢未嫁时,这么看着一个比我还惨的人,弄得我都不知自己该要如何是好了。说到底她对我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隐在女子心底对所喜之人的那份情在作怪罢了。
理解她,同情她,替她无奈……我都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可只要想到她已经嫁给高孝珩,没可能跑来缠着长恭,或者破坏我们的感情,我就觉得其实对她大度一点也没什么。
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不是一个好姑娘,好姑娘应该都是表里如一、心地善良的。我反思一下,觉得自己表里很是如一,心地还算善良,偶尔幸灾乐祸一下,这都不大会影响将我归划在好姑娘的行列里。
彼此沉默半响,崔洛晚已经独自舔舐了泪水,我也想通很多,幽幽的叹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明白。”
她睁着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看我,没有说话,我斟酌须臾才开口:“你越是纠结于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到头来苦的只是你自己。”
崔洛晚的眸子里染上一丝冷然,我自动忽视掉,轻轻握住她的手指,一字一句道:“就算你真的对长恭存一些心思,可你已经嫁给孝珩二哥了,这些念想还是断了的好。孝珩二哥……他也是很好的人,你若能同他相濡以沫,其实比义无反顾地用情一个不可能的人要值得!”
她突然惊悚地瞪着我,颤着手指道:“你……你……”
我打断她:“我知道你苦在心中,又不能对任何人言说,戏耍我一路,不过是想要出口气,可很多事情命定如此,人大抵无可奈何……我不是劝你认命,也不是劝你妥协,只不过我觉得,在认命和妥协之外总会有找到更好的出路。”
她一把推开我,猛地站起身,好看的眉毛都拧在一起:“这就是你所谓的明白了?”
我点点头:“女人何苦为难自己,要对自己好一点。这个人不是你的,你自会找到自己的那个良人。”
崔洛晚顿时瞠目结舌,抖着抬起手指,又抖着放下,喃喃似自语又似对我说:“明白?你一点也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
“啊?”
“你根本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看着她踉跄的步子跌跌撞撞跑出去,我垂首小心地理了理裙摆。她这么急着逃离,大概因为被我说中心事,觉得很是羞愤吧。
也不知红了眼睛的崔洛晚跑到哪里去了,但在这座王府里,无论她跑到哪里其实都没什么大碍,毕竟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她。
扫视一眼正厅陈式摆设,我叹了口气,抬步向外走。
她说的没错,我真的不明白她,既然都已是高孝珩的妻子了,心里还在肖想其他人,这又是何苦呢。
…… ^ ^ ……
簌簌落雪还在下着,我一路走出王府,竟没有一人主动搭理我。
思来想去,我终于明白了:没人理我,是因为我得罪了他们的王妃。
他们只见到王妃红着眼睛跑出去,自然而然就联想到自家王妃被我欺负了。在他们眼中崔洛晚是个温婉的女子,而我相对活泼,无论如何也会以为是我欺负了她,而不是她欺负了我。
很显然,崔洛晚在王府深得人心,不论男女老少都十分尊重她。要知道在古代这般男尊女卑的社会里,一个女子得到一府之人的尊敬,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我想到高长恭对她的评价,也想到滕郢舟对她的评价:“广宁王妃崔氏洛晚,面和善,性格如春水漾漾,美女,少有的美女!”不论她的本性究竟如何,但是,能给外人留下好印象的姑娘果然很吃得开啊。
然后,我又暗自庆幸一番,仆从认为我欺负了他们王妃,竟然都没带着棍棒来收拾我,真真是好运。
一阵冷风夹杂着雪团盖进脖颈,我冷得哆嗦几下。门口的石兽覆着层层积雪,我伸出手指握住一把白雪,雪水自指尖淌下,终于暖和片刻。
得罪了广宁王妃,想找人帮我叫一辆马车回去都成难题。我在腰间摸了摸,幸好带了钱,不然真要自己走回去了。
一个不认识路的人,若是连钱也没带,大概是走不回去的。
杵在王府门口许久也未看到一辆马车,想来也是,皇亲家宅,哪能允许寻常百姓做生意。天寒地冻,呵气成冰,我冷得不行,拎着裙角一边蹦一边向繁华的街口跑去。
跑了几步,好像想到什么,突然回身后望,一串长长的印记自王府大门拖到脚下,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我忍不住笑起来。
小时候每当下雪时,我都会赶着祖母家的母鸡在雪地里奔跑,不为别的只为看那一枚枚如竹叶般的痕迹。那时候,当真是童心无忌。
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回神,提着裙子继续跑,一回过头,便撞到近在咫尺的人。
眼前的这个人着深色的帔衣,竹青的内袍,眼角微挑,眸色又深又沉。
雪花落在他的头上肩上,留着点点的白色斑驳,我愣了很久,想到雇佣马车之事用于有了着落,立刻扯出一个激动而兴奋的笑容:“二殿下!”
他嘴角一抽,淡淡道:“何必如此见外呢。”
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若是跟他很见外的话,我也不好开口让他帮我,遂道:“孝珩二哥,好久不见。”
高孝珩晃神片刻,视线从我身后的脚印收回,抬手就解身上的帔衣:“你刚从府中出来?怎么一人在外,冷不冷?”
以免引发不必要的麻烦,我赶紧按住他的动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冷,我这就回去……”
他没有坚持,缓慢地垂下手:“让府上的马车送你罢。”
这就是高孝珩,心思敏锐至此,不待我开口求助,他就能看出我的窘迫。这一刻,我好像明白一件事:王府上下无人收拾我,哪里是我运气好,分明是高孝珩的家教好。
马车碾过雪路,缓缓停在身侧,我自己爬上马车,笑着同他道谢。
车帘要放下的那一刻,高孝珩突然探身而来,指尖攥住我的覆在帘角上。我惊得一缩,他松开手,轻轻地弯了弯唇,面上带着如玉般的和润:“相识一年,南北奔波,我不知你找寻什么,恐怕孝瓘也不甚清楚。此次外出我带回一幅画像,想必对你有所帮助。”
画像……我茫然的看着他,他淡笑道:“我今日有事,不便拿出。你先回去,改日我着人给你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保证下章一定让长恭出来!相信我!!!
——虽然跟文的姑娘不是很多,不知道大家想不想有个qq群什么的,用来交流呢……
☆、第二十一章 嫡母
被崔洛晚戏耍一番,又被拉着胡言乱语半响……身体上确实没有疲劳,可从知道她对长恭有意到她还未有死心的过程中,我心理承 受'TXT小说下载'的痛苦是无法言说的。由此,打劫滕郢舟三顿饭真是亏大了,要是早知上香会是这样一种折磨,我当初一定要让他请吃十顿饭!
可是,慢慢的我发现,别说十到三,三到一的跨度,有时候都让人无可奈何。
越是临近寒岁,滕郢舟越发地忙起来,高长恭似乎托许多事予他,整日都找不到影子。我对三顿饭的期待已被凉水浇了一次又一次,所以,现在的期待已经变为——不论好坏,哪怕能吃到他一顿饭也行。
腊月十四这一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杳无云。
在我彻底放弃对滕郢舟一饭之求的执念时,终于等来高孝珩外出带回的画。
从莲洛手中接过青色的布团,我颤着手慢慢打开。
褐色木质卷轴上刻着素雅的花纹,素白宣纸的背后印着一款精小的字,手指慢慢擦过赤红的绳瑙,心中好似涌出说不明的悸动。
高孝珩那日的话犹言在耳,他好像猜到我不是在寻亲,并以为我南奔北走是在找某样东西。聪明如他,猜到这一层实属不易,我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高长恭。我确实不是寻亲,也不是找东西,而是在找回家的方法。
一年之久,多伦镇、长安、晋阳、邺城、幽州,从突厥到周国,又从周国到齐国……四处奔波下来,穿越的原点没有找到,枣木坠的家族也无从知晓,这样的感觉很像是陷在一片迷雾中,四周全然迷茫,任凭我如何努力也无法脱困。
虽然高孝珩送来的是一幅画,可他的话却如破除迷雾的曦光,给我带来难以言喻的希望。我不知道,这卷画是不是能让我回去,可我想,有线索就比没有好上许多倍。
熏炉营造出一副烟雾缭绕的感觉,仿佛整个人都置身在朦胧的虚幻中。我缓缓用力捏住绳头,心脏没由来重重地扑通几下,我的手再抖,狠狠地颤抖,几乎抓不住画轴。
我没有理由相信他,同样也没有理由怀疑他。
若真如高孝珩所言,看过这副画,我真的就知晓如何回去,那么一切得以实现后,高长恭怎么办?他怎么办呢……我的感情有要如何终始呢?
出生伊始,长这么大,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这是真的喜欢,彼此都融入到对方的血液记忆里了。若在这样的境遇中面对一场残酷的离别,我……会很痛,也会非常不舍!
不舍得离开他,就像我很久之前想到的那样,我可以走,可回去之后再也找不到像他这样对我好的人怎么办?回去之后我再也喜欢不上其他人了怎么办?回去之后我若后悔了又要怎么办……
当我走后,他会如何,他找不到我,又当如何呢?
际遇,向来都是可遇不可求。一旦放手,便再也没有了。
我不舍,很不舍。
不舍离开他,也不舍他伤心。
“小姐,怎么不看了?”
回过神,莲洛正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稍稍垂头,我发现自己的手指将结扣死死攥住,直接勒成了死结!
可逃避又有什么用呢,该来的挡也挡不住,时机未到强求也不得。
我将画轴交给莲洛,闭上眼,叹了口气:“你……帮我解开吧。”
莲洛疑惑片刻,终于伸手按住绳瑙,垂着脸,专注地拆画卷上的死结。
嘈杂声突然自前院传来,我与莲洛双双一怔,抬头便看到滕郢舟大步跨进门,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