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滕郢舟稍喜,我不忍道:“当然比这更恶劣了!自打得知你要拆了姝苑以后,你在我眼中始终是一个恶少的形象,从未被修改。诚然缺德一点没什么,但缺德超过一定限度你就是恶少了。”
滕郢舟再怒,眉头似是要竖起。我顿觉不妙,立刻拧下一朵梅花放进他的茶盏里:“我开玩笑的,郢舟你不要生气啊,一朵寒梅聊以馈赠,礼轻情意重,祝友谊天长地久!”
滕郢舟:“……”
高长恭扶额,无奈道:“小昀,你可以再坚定一点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所有章节我会抽时间修改,错别字和病句希望大家见谅,鞠躬!
☆、第三十章 尘缘(中)
世上总会有一些思维很发散的人,他们从一件事立刻便能联想到另一件不甚相关的事。我深知自己不但属于思维发散这类人,而且还会容易搞丢说话中的重点,所以滕郢舟原本的话题被我岔开十万八千里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当这件旧事被重提时,我们已经吃完晚饭了。
弯月正如钩,小桌的轻烛晃然舞动,大家正端坐一隅正各自沉思,一张胡床负担着我和滕郢舟的重量,其实没有超载。
我没有沉思,因为挽发时发现一直挂在脖间木坠线绳松散了,所以我蹭着蜡烛的光正试图将其重新编织。
滕郢舟就是这时候开的口:“崔礼初夏结亲时,新嫁娘跟人私奔了。那位姑娘极其擅跑,遍地狂奔一炷香后竟在阳关大道上遇到了骑马的情郎。关于这位情郎嘛,传言有两种——一是说他很俊朗,二是说他很丑陋,因为他带了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住相貌。”
“啪!”我手一抖,木坠应声而落,坠地沉默。
事事总难料,若面前放了一面铜镜,我一定能看自己脸上变幻莫测的神色。这桩秘事真是太让人惊悚了,惊悚得我差点随着木坠一并摔下去!
原本还觉得这个故事太过熟悉,那姑娘的经历竟然与我类似,打死我,也没想到自己竟是故事的主角啊。
我深深地垂下头,颤着手去拾静静躺在地上的木坠。可能是因为手抖得太过严重了,身边的滕郢舟善心发发,好心将其捡起放到我手中:“咦,枣木坠?这可是辟邪的物件,小郗你可要妥善保管了。”
我胡乱的应一声,掀开眼皮去看高长恭。他端坐着,眸光深暗,面色如常,如在聊及家中琐事:“你还打听到些什么?”
滕郢舟不无惋惜道:“哎呀,你还想听得更多?其实我也很想听到更多,不过大户人家向来都顾及名誉善于遮藏丑事,我探到这冰山一角,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如何会有更多呢。”
我偷偷舒了口气,幸好滕郢舟只知道这些。若是被他知道那姑娘是我,男子是高长恭,那我们俩一定得变成邺城中最大的热闻。
热闻好比八卦,来自各界的评论褒贬不一,我可不愿每日被城里的无数人念叨数遍。真是这样,明的暗的都够我打上好几个月的喷嚏了。
这时,高长恭点了点头,露出会心的笑容:“如此甚好,我就放心了。”
滕郢舟很疑惑,翻着茶盏把玩:“你放心什么?这事和你又没关……”
我大惊,生怕他说漏什么,立刻伸手去捂高长恭的嘴。
他推开我的手又握住,慢慢攥紧,捏着细细把玩:“自然是无需担心你继续对崔礼落井下石。”高长恭郑重强调,“郢舟,你与崔礼也算旧友,这事莫要再议论了。若传得广了,小心崔叔父跑去沧州滕家告你的状……”
滕郢舟噤了声,然后点点头:“这事我也只对你们说过,不会再和别人提起了。”
这下,我终于放心了,只差笑眯眯地看着滕郢舟,摇头轻赞扬:真是孺子可教也。然后,我看到滕郢舟很是惊异的望着我,又把视线转向我的手愣了片刻。
十指交握,高长恭的手指正与我的缱绻纠缠。脸一下子便烧了起来,我赶紧撤出手,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转移大家的注意力。
这时,滕郢舟咧开嘴笑了笑,也揶揄道:“我说,你们就不能顾及一下在场的我吗?”
我愣愣问:“顾及你什么?”
“顾及……”他停顿一下,大叫,“自然是我的尴尬!”
高长恭笑了笑:“嗯,会的。方才忘了。”
滕郢舟:“……”
…… ^ ^ ……
转眼数日已过,弯月满成一盘,清泠银辉撒了一地。
腊后花期知渐近,寒梅已作东风信。
入了年关,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邺城最宽阔的广阳门大街上人来人往,冲淡了深冬的寒冷。看着这一切,我竟然有种自己置身事外的错觉,其实我本来就是一个时空的过客,无意中闯进这里。
在邺城住了这么多天,我必须要做成的事,最终难逃失败的结局。那个茫茫红尘中不知在何处的古董店,我始终没有找到。
高长恭欲派人帮我,我找一些过硬的借口婉拒了。他一直以为我在寻亲,实际上我是在寻找古董店,古董店之事没人知道,我也不会让别人知道。如果真的出动了他的部下,那我则不得不用更多的谎言来圆这一个谎。
虽然现在线索全断,我六神无主,不知如何行动,可这也不代表我有过多的精力去做一件毫无意义的事。高长恭虽不解的我的拒绝,但他是个人素质极高的人,并没有追问原因,此时就此作罢。
我想,失败与否本就与他人无关,是我把现实想象得太过美好,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能找到古董店的位置,但世间中的许多事,并不是你觉得可以就一定能做到。
外界影响的因素太多了,还不能忽视,这必然导致主观的坚持变成如建造空中楼阁一样不切实际。隔着一千多年的距离,没有准确的地理参照标记,想要确定一处地方简直比登天还难。
虽然千年之后,人想要登天的行为已经变为现实了,但是在此时,登天之事确实是没有办法办到的。
我记得在沁园踏雪赏梅时,高长恭站在身前,背对着问我:“你必须要做的事是什么?”他想到是我们刚到沁园时,我说自己有烦恼有必须要做之事的话。
我看着自己雪花擦过手背,被冻得通红,道:“回家。”
气氛突然在那一刻凝滞,他抬手似是要做什么动作,但也只是抬起一点就止住了。他将手垂在身侧,轻声问:“一定要回去?”
我的回答仅仅有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不容更改——“是!”
我想回家,承欢于父母膝下,畅想未来。读书,工作,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嫁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其实这些都是很遥远的事情,却是一段人生中必有的环节,也是每个人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没有为什么,约定俗成的流程。
我知道前路很难很迷茫,可我想念他们,又怎么可能不回去呢……在时光的雕磨下,回家的决心其实已经变成一种信仰,支持我一直靠近着走下,从不动摇。
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死板执拗不懂变通,也不知道这样的状态究竟能维持多久才会被现实摧毁,可只要想到我还在坚持着不放弃,就一定能盼到希望眷顾我的那一天,我的心也就平静了。
我想,这应该是一个循环,自我救赎的循环。每当我绝望得要支离破碎时,我总能找到些理由安慰自己,或者从外界汲取些什么。其实,还不错,起码无论怎样的境界我都不会崩溃。
…… ^ ^ ……
机遇永远存在,老天从不会将一个人逼上绝路,除了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
几日后,机缘巧合,滕郢舟拿着我的枣木坠观摩,模棱两可给出一个猜测时,我的心刹那便燃起了希望。
他说:“枣木坠上的图案虽然奇怪,不过很像某个家族特殊的图腾……”
“六芒星?”我指了指编绳穿过的位置问,“你是说这个么?”
“对呀,这个图案很特别,有些家族对枣木辟邪一说极其推崇,所以我才觉得这个东西不错呢。小郗妹妹,这是不是你的家传之物?”
看到我摇头,他很高兴,眉飞色舞道:“卖给我吧,我可以出高价买!”
我一把抢出枣木坠牢牢抱住:“你觉得可能不?我身上可就这么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才不会卖给你。不论你出多高的价钱群我都不卖,我现在又不缺钱。”
他拉住我:“唉唉唉,朋友一场,我们再商量商量吧……”
“没门!”
有此收获的我,断然不会将枣木坠易手他人,滕郢舟失望离去,我却是满载希望而归。
枣木坠是我从现代唯一携带来的东西,呢这是不是就代表着它能带给我希望呢……于是我开始在邺城走访经验丰富的细活木匠,希望能打听出一些关于枣木坠的事情。
连着几天奔波,我见了很多人,但邺城里的许多细活木匠并没有说出所以然,他们只是建议我去再寻找工匠中最是德高望重的王仁信老先生。我很沮丧,高人一般都是居无定所神出鬼没的人,于是这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变得虚无缥缈了。
拖着疲惫的腿回去,门前侍卫比平日多了十倍。他们拦住我不放行,我欲开口解释,莲洛便行色匆匆地迎出来,一把握住我的手:“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府上来了贵客,公子担心出事,拍莲洛出来看看。”
我趾高气扬地瞪了瞪拦我的侍卫,大摇大摆跟着莲洛进去。
莲洛将我安置好便离开了,临走时她再三嘱托我不要出门。因为府上的贵客太过尊贵,高长恭担心我一不留神冲撞了。
不得不承认,他的担心确实很在理,我自己也很担心一不留神冲撞了客人找来祸端。于是我索性裹着被子倒头大睡。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数据太差,没办法上榜,默……
文文慢热,很慢热……第一卷的字数超过预期很多,我会稍稍加快情节的发展。我说过崔礼是酱油,前几章女主穿越来被绑架卖掉,要去替嫁,崔礼就是男方= =!他终于华丽丽的完成任务了,鼓掌。其实,后面还有可能把他拽出来继续打酱油的。
好啦,就说这些吧,我去查资料画古邺城的地图了~~~
☆、第三十章 尘缘(下)
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腹中唱起了空城计。我忍了又忍,结果没忍住,于是加了一件衣服出去觅食。
至于贵客,我推测得很美好,将近一天的时间,若那人不留下过夜,早就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而我又仅是溜去厨院,自然不会有遇到的可能。
夕阳落山,云端染着一抹绯红,穿过亭台折去长廊,长廊挂着的灯笼还未点燃,光线甚是凄迷。
事实正如推测般的美好,府中人烟稀少,很远的地段才能见到一个人。俨然是一副宾客已走的样子,于是我更放心了。
印象里,走廊尽头立着一块碎石假山,绕过右拐便是厨院,厨院紫檀色的门前架着几桩圆木,以晾晒食材。而此时我确实是看到假山了,但假山的右侧是树林,向左转才是一座屋舍。
正疑虑是不是自己记错了,便见三五侍卫从屋舍离开。视线移过去,朱漆的门上拴着一对铜环,暗红油纸的灯笼垂在檐下,门口一棵歪脖老槐树上还有草木搭出的鸟窝。
此处不是厨院,也不是高长恭的书房,他书房的规模没有这样大,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我还真不知道。好奇心一作祟,什么都挡不住,我打算再次做一件不太光彩的事——扒在门缝一看究竟。
凑得近了,有声音透过窗纸,沿着交错的横木跃进耳畔,温和却很陌生:“……皇祖母一直惦念王兄的婚事,王兄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不若今岁便定下吧,叔伯子侄必会帮衬着寻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与王兄喜结连理……”
“国丧才过,喜事恐怕……”
“暂且定亲,成亲摆宴等自是推至明年。”
“可……”
“上一回不急,现在王兄的年岁又怎能再迟上三年五载,自然越快越好,早些定下早些踏实,如此祖母她老人家也会放心了。王兄觉得如何?”
很多天翻地覆的事情发生其实仅仅需要一刹那,可一刹那究竟有多久呢?
佛家说:一刹那者为一念,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臾,一日一昼为三十臾。可我想,一刹那……很短,真的很短,短到忘记呼吸也不会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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