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是不是太浑浊了,连点亮光都看不见。”钱小飞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学会了金寒揶揄人的本事。
“咳、咳,老衲何故在此处这么多年,你且仔细听了。”和尚自动忽略了钱小飞的揶揄,开始痛说血泪史。
“老衲当年秉承师祖遗训,只收了一个座下弟子,希望他将来可以将积善寺发扬光大,此人便是法戒。当之所以选择他是因为他聪明机灵是所有小和尚中最有慧根的,贫僧几乎将一切衣钵传给了他。但他的骨子里却有股煞气,那是根深蒂固的,贫僧给他取号法戒,就是希望他戒贪戒嗔戒痴,摈除一切杂念潜心修佛。谁知一次武林大会彻底改变了他。他居然要当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钱小飞惊叫出声,居然还真有这东西!
“就是武林盟主,你说连我都不敢奢望去当……恩……咳,那个,我的意思是出家人不可有这种贪念,所以贫僧也这样告诉法戒……”
倒,这和尚转得还真快。
“谁料他竟然迫不及待想当上掌门,利用积善寺作为他称霸武林的第一步。”
“而你就被迫害至此?”钱小飞顺口道。
“不,此处乃是贫僧自己选择的。与其日防夜防不能安心修佛,还不如我辈自己退出这纷扰。双目一闭,周身皆佛。此处真乃我佛圣地啊。”
钱小飞将圆寂一大串冠冕堂皇的我佛又潜心之类的话去掉定语状语补语等等只取主干,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他怕自己遭暗算所以先溜一步!
“法戒功夫很厉害,难道不是你教的吗?你还怕打不过他?”钱小飞问道。
“他那一身武功与老衲无关,是法戒自己偷着练的。唉,要是早知道我怎么可能让他练成!我还不千方百计阻……恩……我的意思是佛门中人要武功何用,几卷佛经足矣。”
钱小飞翻了翻白眼,道:““你既然在井里这么多年,怎么会知道我呢?”钱小飞想到和尚一开始就说出了金钱帮。
“佛知万物,洞悉尘世。就江湖那些小风浪,又岂会逃过我的佛眼。”
得,又来了!钱小飞无力。
“那你在此处这么多年,无米无水,如何过活?”
“佛在心中,我身不死。”
钱小飞决定结束这没意义的谈话,积善寺有多少秘密他不感兴趣,这古怪的前任住持他更是懒得再答理。免得自己和他一块变成精神病。
正想离开,井里忽然又传来声音:“想出去的话,我可以帮你。”
“真的?”钱小飞对此持严重怀疑态度。的
没等井下人说话,院门忽然传来了声音。原来是法戒得到他清醒的消息匆匆赶来了。
急忙进屋,钱小飞装作一切都没发生的样子。又一轮的智力攻防战。
是夜,钱小飞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圆寂,一个出现得有些离奇的和尚,自己该相信他吗?如果他能救自己出去又何苦在井下呆那么多年?但除了他,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希望了。况且……
正想着老和尚的事,钱小飞忽然觉得空气中有种异样。有人!并不是他的感觉有多么灵敏(那是武艺高强的大侠的专利),而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一股并不属于这屋子的味道。
钱小飞蹑手蹑脚的下地点燃油灯,屋子顿时光明。他连忙环顾四周,赫然发现在屋子的东北角落蹲着一个人!难道是偷儿?!
此人一袭黑衣,通过背影钱小飞断定这是个女人。但……屋内此刻灯火通明,此人的举动却没有丝毫不自然,依旧我行我素。难不成是个瞎子?
钱小飞大气不敢出,只能静静的观察着。他看见女人熟练地用某种工具轻轻凿着墙,不大一会一块砖头便被取出。砖头里面似乎是空的,因为女人伸手在那里摸索了许久,然后钱小飞看见她将摸出的一块似是玉佩的东西装进了怀里。
钱小飞确定此人视力正常,因为那嵌回砖头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利落。
黑衣人迅速起身,这一动作可把钱小飞吓得不轻。他看见女人慢慢的转身,接着他看清了女人的脸!确切的说是蒙着黑布的脸。
女人目光淡淡的扫过钱小飞,却没做丝毫停留,态度自然的就像钱小飞是隐形的一样。钱小飞看着她慢慢走过自己走向门口,就在她开门之际,钱小飞终于忍不住了。
他迅速来到门口挡住女人的去路,道:“你刚才……是偷了东西,没错吧。”
女子歪着头不语,那神态就像在说“我偷了你能怎么着”。
“这个,就在这灯火通明的屋子里,在众目睽……恩……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的动作是不是太自然了?”钱小飞皱眉,还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偷儿。
不了女子居然笑了:“如果可能的话我很想当你不存在。”
等等!这声音……钱小飞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女人正是妙空空!
不过没等他进一步说话,女人作势要走。钱小飞连忙拦住:“喂,你就这么看着我被囚禁于此不帮忙?”害得他真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变隐形的了。
“我看你活得听舒坦,没什么地方要人帮忙啊。”妙空空摆明看戏的姿态,“我来这里只为偷蟠龙佩,至于你的死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等等!”钱小飞连忙道,“我要是死了你不就没有对手了吗?到那时侯你找谁一较高下?”此刻保命最重要,钱小飞为此宁可忍受后半辈子与妙空空的纠缠。
谁知女人却道:“像你这种用下三滥手段的家伙死了更好!”
啧,钱小飞此刻才深切体会到女人怨恨的恐怖。
但他又怎能轻言放弃,这是一个好不容易的机会,于是他连忙将手腕伸到女人面前。
这一招果然好使,纵横交错的疤痕和还未痊愈的伤口让女人皱眉。钱小飞则在心理暗喜,女人的同情心是很泛滥的。
“这样的伤痕在我身上还有好多,不过男女有别我就不给你一一看了。”钱小飞趁热打铁,道,“看在我这么惨的分上,你能不帮忙吗?”
妙空空紧抿着嘴唇,似乎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她抬起头,道:“你不会轻功是吧?”
“恩。”钱小飞点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妙空空笑了:“那就怨不得我了。这寺院戒备森严,如果你不会轻功,那我使尽浑身解数也救你不得。”
呜~~怎么这样!钱小飞在心中哀号。但眼见妙空空要走,他实在舍不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连忙道:“不救我也行,但帮我给金寒传个话,就说我在这里让他来救我,可以吗?”
“这……”妙空空思考了许久,还是摇头,“他总和那家伙在一起,我可不想惹上麻烦。”
钱小飞深知“那家伙”指的正是郑银子,于是连忙道:“你帮我传话,我告诉你郑银子的弱点。”
“真的!”妙空空马上来了精神。
“当然!你附耳过来……”
如此这般,钱小飞与妙空空完成了交易。当妙空空离开的时候,钱小飞重新对生活燃起了激情。他觉得自己丢掉的运气似乎又回来了。先是圆寂,接着是妙空空。看来自己真要转运了。
说到圆寂,钱小飞又陷入了沉思。一个和尚在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于井中度过那么多年,难道真的就不吃不喝?他真的可以帮自己出去?
明天再去找他吧——入睡之前,钱小飞这样想着。
深夜,古井。
“师傅,法慈送饭来了。”
“你这个不孝弟子,怎么才来!想饿死为师啊!”
“戒律院临时有事,再说十来年你不就这么过来了……”
“那是为师身体健壮,不然这饥一顿饱一顿的为师哪能挺这么多年。”
“是是是……”
“也许,不久之后你就不用这么烦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师傅你终于要出井了?可你打不过法戒啊!”
“缘起缘灭终有果,如今,是结束这一切的时候了……”
第 59 章
经过一夜的思考,钱小飞决定相信圆寂一次。
“喂,我又来了。”钱小飞面对着井面低声道。虽然是白天,但井里仍然是一片黑暗。钱小飞不禁揣测起这井的深度来。
等了好一会,老和尚才幽幽答话:“老纳就知道施主会再来的。”
面对一口什么都看不见的枯井说话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情,于是钱小飞也不罗嗦迅速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
“施主认为呢?”老和尚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笑意。
钱小飞不假思索道:“你会从中得到好处,对吧。”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何以见得?”
“我游荡这江湖好歹也算有些时日了,还没见着哪个江湖人做事不是为了自己呢。即使是江湖里的和尚也不例外。”
钱小飞话音刚落,井里便传来了洪亮的笑声。在井底呆这么多年还能如此中气十足,钱小飞不得不佩服这老和尚。
笑声之后,和尚便再度开口:“老纳在这井底一住便是十几年,何尝不想出去,只可惜时机未到。如今遇见施主,真乃我佛慈悲,天佑积善。”
“你的意思是……”
“积善乃师祖呕心沥血之寺院,岂可毁在如此孽徒手中。如今施主出现有如神助,天意,天意,该是我积善清理门户的时候了。”
听到这里钱小飞才算懂了些眉目,但他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你在井里呆了十多年,难道就为了等我出现?我要是不出现呢,你难道就老死在这井里?”
“施主此言差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倘若我真死在这枯井里,那只能说老乃没有造化。何况有因自会有果,法戒今生做的孽自然也会在今生尝到苦果。佛,乃普渡众生。”
老和尚的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让钱小飞皱起了眉头,他开始坚信那些为了逃避世俗烦扰而出家的人一定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因为他们将会发现这空门中有着不亚于凡尘俗世的歪理邪说,以及各种看似相同又不尽相同看似有用实则无用的所谓佛理。
钱小飞决定不再为和尚的言论伤脑筋,而是选择自己和老和尚在思想上的交集来共商大事:“总之就是你可以帮我逃走,而我可以帮你清理门户。”——这就是钱小飞的结论。
“然也。”和尚简洁的回答让钱小飞有种想扁人的冲动——早这么麻利不就得了!
“那你有什么办法帮我逃走?”钱小飞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个。
不料和尚却道:“办法……在你自己身上。”
“我?”钱小飞有些奇怪。
“就是施主脑子里的秘籍啊。”和尚吐出答案。
“你连秘籍的事都知道?”钱小飞惊讶。
和尚笑:“我既然知道你是金钱帮的帮主,那知道秘籍的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和尚的话让钱小飞对明代的信息传输技术产生了巨大的钦佩之情。敢情那时候就有远程遥控了。
抛开那些胡思乱想,钱小飞又回到了正题上:“你的意思是我脑袋中的《秘杀方》可以帮我逃出去?”钱小飞边说边祈求猜测不要成真,因为……“然也。”
和尚的肯定让钱小飞欲哭无泪——因为他脑袋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秘籍嘛!那一日他只是匆匆看了几眼便与金寒去城郊挖坑将秘籍藏起来了,现在脑袋里唯一记得住的只有一个化功散。
等等!钱小飞忽然明白了和尚的意思,连忙冲着井下道:“你让我给他下药,等到他倒下出现之后我就可以轻松离开你也就可以清理门户了对吗?”
钱小飞话音没落,圆寂就紧张兮兮连忙开口:“嘘——小声点,别让外面的人听见。”
倒,这哪有一点儿长老的风范!钱小飞满脸黑线:“我现在很怀疑你的身份……”
“呵呵……”和尚笑道,“施主是否已经想到合适的药了?”
“要说这秘籍中的药,确实有一味合适对付法戒,”钱小飞深吸口气,郑重道,“此药名为化……”
“化尸粉?”没等钱小飞说完圆寂就接口,“这我倒是听说过……”
“你听过我还没听过呢!”钱小飞立刻打断——这和尚可真够毒的。
“那施主指的是……”
“是化功散啦!”虽然知道和尚看不见,钱小飞还是用眼神向井里鄙视了一下,“这是秘籍中最简单易配的药,以我们现有的条件它是最合适的。”
“我们现有的条件?”和尚状似疑惑道。
“别装相了,”钱小飞道,“我就不信你这么多年吃的喝的都自己挖掘!你肯定有跟外界联系的办法。”
圆寂停了一下,算是默认,然后才道:“说吧,你这化功散需要哪些配药?”
钱小飞也不罗嗦,立刻道:“这药只需两种原料……”
又是一个无眠的夜晚,钱小飞躺在那堆干草上想着成功脱离虎口的概率。这几天法戒仍是照常出现,但从态度上钱小飞已经隐约察觉出了微妙的不同。老家伙是否已经察觉到了什么,钱小飞有些忐忑。
手腕的伤口虽没有恶化,却也没有什么好转的趋势,空无每天顶多就是帮他用清水洗洗,保持清洁罢了。说到那个小和尚,最近的态度倒是没什么不自然,但钱小飞总觉得他知道什么。虽然这样想有些可笑,但钱小飞偶尔还是会有“他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