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书院的
不待她多想,突然不远处响起一声哭嚎,声音似是濒死的人自喉咙中挤出来的,极其吓人。
“呀,林奶奶,你醒醒,你醒醒”
不待她回头,便又响起几声尖叫。
苏瑾看去时,林寡妇已经瘫软作一团,有几个妇人正搀扶她。
“小姐,什么事?”常氏和梁小青一齐自院中涌进铺子里。
苏瑾扯了一把梁小青,“林大娘以为报喜的公差是来与她家报喜的,结果不是……不晓得后面会不会还有公差……”说着叹了一声,她到是直的希望林延寿能中。
不过,举人难中啊。不但看学识,看学道的喜好,每年每个省也皆有定额,大省三年取一百四五十名,小省三年只取八十几名。听闻山东省今年的举子定额乃是一百名。
而参考的秀才则有近两千人。这只有近百分之五的比例,显然……
几人走到巷子口,林寡妇已缓过气,哭嚎起来。吴家娘子远远跑近,走近劝她,她愈发哭得起劲儿。吴家娘子没好气的道,“你嚎个什么劲儿?后面说不得还有报喜的公差呢小心把你儿子的福气给哭跑喽”
众人也都道,“正是,正是,快莫哭了。报喜的公差不一道儿来,也是有的”
林寡妇但凡关系到儿子功名的事儿,便极听话。闻言竟然止了哭声,借着一旁妇人的胳膊站立起来,抹着眼睛道,“是咧……必是给我家寿儿报喜的公差偷懒,来迟了……我这便回家准备赏银,苏小姐,劳烦你家将鞭炮备着,公差一来,你记得立时放”
苏瑾笑着应了一声,“好。”
有两个妇人便搀着腿脚依旧发软的林寡妇进了巷子。
常氏望着她离去的背景,双手合十,嘟哝,“老天就保偌林延寿中了罢。这孤儿寡母的,也怪可怜”
苏瑾叹了一声,“可不是。中了罢”
虽然心知举人难中,却希望她认得的几个人都中了。除了那姓汪的
因报喜公差的一闪而过,梁家巷子此时便热闹起来,都聚在街边打听猜测方才是给哪个报喜。
突然有人道,“莫不是给汪家那个罢?”
苏瑾拧眉,有可能么?去西城最近便的路,是过了旧城门向西转呀。
这一声疑问,却叫好事的人有些站不住,有人立时便要去西城打听消息。
“呸那个没脸的东西也能中?”常氏狠狠的呸了一口,将苏瑾和梁小青扯着回院中。
苏瑾却摇摇头,若说姓汪能中,她倒是信的,毕竟入了国子监就读,教学水平当比归宁府好些罢?或者那里面的先生便有参与出题的,早早叫他们照着某个方面多多练习,八股么,写熟了背熟了,当也不是那么难。
不过又是摇头一笑,他中不中与自己何干?
“哎哟,那姓汪的真的中了”大半个时辰后,苏瑾正在院中掂脚摘已红了的枣子,突听铺子里传来一声呼喊。
一怔,真的中了?走进铺子,问那说中了的妇人,“这位大娘,姓汪的中了第几名?”
“说是……亚元对是亚元”那妇人想了想肯定的答道。
亚元?苏瑾一怔,第二名呢,这姓汪的倒有些本事
想了想又往北面伸了伸头,不知往清源山去报信的,中了第几名。
………………………………………………………………
晚上还有一更,不确定几点发,继续码字去了。
133章 解元
自报喜的公差一到,城西的汪家顿时陷入一片狂喜之中,打发走报喜的公差。
汪婆陈氏喜得在院中直谢神佛,有上门恭贺的近邻,一时没瞧见她,或没顾上与她搭话儿,她便重重的咳几声提醒人家地注意。
使得来恭贺的人没与汪老太爷说上两句话儿,便叫她的咳嗽声打断,忙又过去与她道喜。
汪老太爷自头到尾,显摆的话儿都没说全一句。心头极不痛快,干咳几声,清清嗓子,“老婆子还不去快准备酒席,叫街坊四邻吃酒”
汪婆陈氏好听的话儿还没听够,一辈子这是第一次这般长脸面,她才不愿走。转眼儿见三儿媳挺着肚子在两小丫头的搀扶之下走过来,向身边的仆妇摆摆手,吩咐她,“去,叫三少奶奶张罗席面”
那仆妇一怔,往常老夫人从不肯叫三少奶奶操半分的心,道是怀是她汪家的孙儿,莫要累着了。更因三少奶奶出手大方,肯把她钱儿花,叫老夫人如供佛爷一般的供着,今儿这是……
片刻她便明白过来:儿子中举了,老夫人腰杆硬了,要端婆婆的架式。
不过三少奶奶可是不好惹的,又是个财神爷,她若高兴了,随手便是五钱一两的赏银。
一面往三少奶奶潘氏那里迎着,一边思量。走到近前便打定主意,冲着潘月婵深深拜了下去,口中喜气洋洋地恭贺,“三少奶奶大喜,举人奶奶大喜。”
潘月婵满脸喜色,向一旁的小丫头摆手,端出举人娘子的架式,淡淡地吐出一个字儿,“赏”
那小丫头手中拎着个小手包,是潘月婵不屑去苏家铺子里买,也不叫她们去买,自家比照着苏家的手包样式做了几个。闻言自里面掏出一个小红封来,“拿着罢,用心当差,日后三少奶奶还有赏”
余下的仆从们瞧见,自然要来恭贺。将那好听恭维的话儿说得潘月婵再也端不住举人娘子的架式,一连声的叫,“赏赏都有赏”本就因壬辰虚胖而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此时更是笑得一丝缝儿也不剩,
一连几个赏字,霎时将汪公汪婆身边恭贺的人给吸引过去。
见儿媳妇一出场便抢了自己的风头,汪婆陈氏脸儿沉下来,又看那小丫头漫撒银钱,一颗心象是被谁扎了几刀,抽抽的直疼。却又顾着新中举人老爷的体面,使劲儿咳了几声,硬生生堆起笑脸儿,扬声道,“三媳妇儿,回房罢,这里乱哄哄地,莫累着了。”
潘月婵自嫁来,这一年过得可谓是顺风顺水的好日子,夫君如意,婆婆又不端架子,自成亲之后又没在一处多住,虽然汪婆自她这里讨了这不少银子,也是因她自己心头高兴,愿意给地。
所以,直到此时,也没有半点做儿媳妇不容易的感觉。
闻言不退反进,笑着道,“娘,我不累,相公中了举,我心里头高兴得很……”说着,又催身后的仆从,“快去瞧瞧老爷来了没,女婿中了举,他怎地来的这样慢?”
仆从恭声去了。
近邻们见潘月婵出来,自然也要贺她一贺。按理说,汪颜善中了举子,最该贺的便是她,从此以后可是正经的举人娘子了。
有近邻凑趣儿道,“汪三少奶奶,等举人老爷来年中了进士,做了官,为你讨一副诰命的日子便不远了。”
潘月婵笑得愈发喜气。
只是这话却让汪婆陈氏的眼儿又沉了几分,不甘的扯了扯汪老太爷的后衣襟,“老头子,儿子做了官,诰命不是封给我的么?”
汪老太爷咳了一声,拈着稀疏的胡须,卖弄他新近自旁人口中听来的学问,“诰命封地是官员之妻。自是儿媳妇才有地。”又摇头晃脑地背道,“外命妇之号九,公曰某国夫人,侯曰某侯夫人,伯曰某伯夫人。一品曰夫人,后称一品夫人。二品曰夫人,三品曰淑人,四品曰恭人,五品曰宜人,六品曰安人,七品曰孺人……”
汪婆陈氏一听没她的诰命封号,登时恼了,紧紧一扯汪老太爷地衣袖,打断他的话,“……儿子是我生地,是我养地,是我供他读书地,为何没有我地封号?”
“你个死老婆子”汪老太爷正背得起劲儿,叫她打断,又被她这话问住,分外不爽快,瞪着牛眼骂道。
汪婆陈氏不敢和汪老太爷顶嘴,又看儿媳出风头叫她不快活,不甘地收了声,走近潘月婵道,“三媳妇儿,善哥儿中了举子,近邻们都贺,你倒是快安排席面……”
潘月婵此时一颗心都在相公中举的事儿上,哪里顾得想许多,虽见婆婆脸色不似以往,却只当她嫌自己怠慢了客人,忙应了声,带着潘家的几个仆从往后面儿走。
倒是陪嫁过来的那几个仆妇心思透亮,见汪婆对自家小姐不似以往,大着肚子还要去支应席面,甚是不高兴。不过这几人都得了潘老爷地话,也不好与汪婆顶什么嘴儿。
有一个姓柳的仆妇乃是看着潘月婵长大地,极得潘老爷的信任。陪着潘月婵到了后院,打发其它的仆妇丫头去整治席面,自己陪着潘月婵进房歇息。
先向潘月婢恭贺一番,才压低声音道,“小姐,姑爷中了举,人情往来便多了。小姐要对这礼单上心些。”
“我不耐烦管那些事,柳嫂子过目便好”潘月婵仍沉浸在相公中举的兴奋之中,哪里听得进这些话,心不在焉地摆摆手,并催她,“婆婆叫整治席面,你快去瞧着些,莫整得不象样子,叫人家笑话”
“哎哟,我的小姐”柳嫂子轻叫一声,凑近她低声道,“小姐可莫以为都是些十几、几十两的小财有送大铺子的,大宅子,这房契铺子契若都攥在老夫人手中,小姐和姑爷日后吃什么喝什么?再往前姑爷又要上京……早先咱们老爷已给小姐姑爷填进去约有五千来两了……难不成还叫咱们老爷出?”
潘月婵一怔,随即点头,“柳嫂子说的是,这茬儿我却是没想起来。可……那些人若要送到婆婆手中,我不好和她要。”
柳嫂子连连摆手,“……小姐,这送宅子送铺子,如何会送到老夫人老太爷手中?那些人图的可是举人老爷的名头,契子必定亲自送姑爷手中,有看着咱们老爷面子送的,也必定送到小姐手里,您可要攥紧了,莫要让老夫人给哄去了才好”
潘月婵想了想又道,“若是相公非要给公婆,这如何是好?”
柳嫂子急得又摆手,“小姐只管拿姑爷要进京的事由说,姑爷必定会将契子交给小姐保管。”
“这确实”潘月婵笑起来,“相公要一两我把他十两,铺子让我管着,他放心。”
柳嫂子微微摇头,这小姐,唉决定日后再慢慢与她细说。
叫两个小丫头在门外候着,便去了厨房。自厨房看了一圈儿后,转到前院儿,瞧见有潘府的人,晓得是潘老爷一行到了。
听着正房内传来的说笑声,她不由也跟着笑起来。虽说这家人贪财,姑爷对小姐还是不错地。
与汪家一家的欢喜相比,得了亚元的汪颜善,在刹那欢喜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无尽的恼怒。恼怒的根源则是那位头名解元公,又在鹿鸣宴上大出风头的人,正是他视为劲敌的陆仲晗。
而相比他的恼怒,落了榜的赵君正和陈尚英,不过两日的消沉,便又欢喜起来。原因也是因陆仲晗强压了汪颜善一头。
回程虽同乘一船,却分为极明显的两个小阵营。一群人立在船头,一群人立在船尾。
望着脚下荡荡河水,陈尚英长叹一声,似是将落榜的烦闷吐个干干净净。好一会儿,才扭头看船尾的几人,回头悄悄笑道,“仲晗,头名压第一百名,原本没这么让人生气地。头名压第二名么,确实极气人”
陆仲晗转头望了望船尾地人,回头淡淡笑道,“此次考试还要感谢汪学兄。若非是他,我如何得知考官地喜好?”
“啊我想起来了”赵君正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有些吃惊地指着陆仲晗道,“你,你……好象特意去师长那里找了汪学兄自国子监回来后做地文章”
“是”陆仲晗大方承认,又提醒这几人,“陆某提醒过三位,要你们都好生瞧瞧地”
陈尚英和赵君正对视一眼,是,当时陆仲晗是叫他们瞧,也说了推测学道喜好的话,好似他二人并未放在心上。
三人闲话几句,再看林延寿一直垂头不语,知道他心情甚差,都不知如何劝说。对视半晌,陈尚英上前,揽了他的肩膀道,“林学兄莫灰心,此届不中,三年后再考便是。有我和赵兄与你做伴儿呢”
林延寿无力地点点头,“在下倒没甚么,只是家母……”
对林延寿落榜,这几人都甚是同情,又觉可惜。林延寿虽呆,学识却是好的。可,今年这周学道确实是个极爱华丽文字地人……三人再相互对视,除了惋惜,还是惋惜。
船已行了三四日,再有一日便到归宁府。
吴掌柜自打考试结果张榜之后,便一直处在极度兴奋的状态。眼看便要到归宁府,便计划着如何给陆仲晗庆贺。
自己在船仓里思量半晌,到甲板上来找他商议。
陆仲晗看见他,便知有事,拍拍林延寿地肩膀,无声安慰几下,随吴掌柜进了船仓。
“表少爷,徽州要报喜罢?”吴掌柜不待坐定,便迫不及待的问起来。
陆仲晗沉默一会儿,摇头,“暂时不报罢。”
顿了顿,将目光投向岸边飘摇的芦苇之上,好半晌才一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