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笑起来,“夫人倒是将苏瑾看得透透地。虽不是我家的生意,不亲眼看看却是遗憾呢。”
两人一路闲话到了孙记。
此时孙记闭了三个月之久的大门终于开了,那油漆黑亮超大匾额被擦拭得崭新发亮。门前平台之上,两队舞狮队分列大门左右,锣鼓震天,人头攒动。那一地的红鞭炮屑和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硝烟味道儿,为这初雪之后的归宁府带来浓重的新年气息。
将窗帘挑开一抹缝隙,苏瑾看见孙毓培仍然是一身月色墨竹纹长袍,腰间系着玉金厢松竹梅带,带着孙二掌柜在门口拱手迎客。苏瑾看着那不断进门的地客人,心头暗喜,显然这开业的势头不错。
马车到孙记院内,苏瑾下得车来,招张荀上前,“你去大门口侯着,待会那两人将贺礼送来,你直接领人送到铺子里便是。”
张荀应声走向外走。丁氏笑道,“前儿你使人送来两条恭贺的红绸,这法子倒不错,我也叫人照样制了几幅送来,其它的商户见了,自是有样学样。方才自前面来,看那孙记门脸上倒是挂满了恭贺地红绸,显得即热闹,又叫外人知晓:孙记重开是得了这么多商号地支持”
苏瑾呵呵笑着,“是呀,所谓一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那红绸一挂,孙记的声势可不就抬起来了么?”
在别院二门处迎客地,是张保家和宋五家的,两人远远见丁氏携着一位衣着华丽的小姐而来,一时没瞧清面目,还以为丁氏是带了盛家二爷家的小姐前来,慌忙迎上前,走近几步,张保家的方认出是这位小姐竟是苏瑾。不由心下嘀咕,苏家小过小门户,这身衣裳头面少说也要百两的银子,来赴宴倒是舍得下本钱
这么装扮起来,若不知底细的,倒不知她家是个小户门。也不晓得夫人心头是如何想地,竟给她下了贴子
一面思量着,一边亲热地将人迎到宴客的院落去。
孙二夫人这次对她比前一次更热情。与丁氏闲话两句后,向苏瑾说了好些感谢地话。苏瑾只是笑着说不敢当,她并未为孙家做甚么。
早先她简衣寒衫,不施脂粉,已叫孙二夫人心下赞叹。今儿盛装赴宴,容颜俏丽明媚,配上这落落大方地气韵,叫孙二夫人心下更赞,又可惜这样的人偏偏是个小门户地。
正思量间,门外有人报,湖北商号地人来了。孙二夫人忙笑着道,“快请”
苏瑾也转头望向门帘,想看看常家母女会不会来。以孙记的规模,常家在他们眼中,或连小贾也算不得。不过,若孙记晓得众人添柴火焰高地道理,常家也许会在此列。
不多会儿,一众妇人在小丫头的带领下,进了厅房。苏瑾在人群中扫过两眼,不见常夫人,微有些失望,突然瞧见齐夫人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一个正是齐家女儿,她身侧的不正是低眉顺眼装做温顺乖巧地掌珠?今儿她穿了件焉红地小袄,披着一件同色斗篷披风,红红通地一小团儿,将带着婴儿肥地小圆脸衬得白嫩嫩地。
等众行过礼,苏瑾向那边轻咳一声,掌珠闻声抬头,在厅中望了一圈儿,才对上苏瑾的目光,眼睛猛然一亮。
苏瑾忙向她眨了一眼睛,示意她稍安勿燥。
等众人见过礼,又闲话半晌。苏瑾方和丁氏悄悄说了。丁氏往那边儿望去,只见掌珠鼓着小嘴儿,转着两只灵动的大眼睛,正往这边儿瞧。低头一笑,“去罢。待会儿官场上的人便要来了,我是不得出去地。没得也让你掬着难受。”
苏瑾忙起身向孙二夫人告罪,方才来的妇人中她还认得齐夫人,便趁机上前行礼问侯,这才带着掌珠和齐家女儿一道出得厅来。
一出门掌珠便悄悄地笑,“瑾儿姐姐,你今儿这衣裳真好看。这羊羔皮小袄,我早想要添一件,无奈我娘不许,说是丝棉的小袄正合穿,非要等我大些才给我置。”
苏瑾摸了摸她的手,倒是极暖的,便笑道,“我这也是盛夫人送地。若不然,焉何舍得置这么好的衣衫?”
又向齐家小姐齐婉儿问好。三人小声叙了一会儿闲话,出了院子。
掌珠便笑道,“瑾儿姐姐,我家也得孙记送的本票,今儿不是十两当作十一两么?咱们趁机去置些好玩艺儿如何?”
梁小青忙在后面叫好,将早早就带在身上的本票取出来,笑道,“我家是十五两。和常小姐的合在一处,便是二十两,能买二十二两的物件儿呢。小姐,咱们去罢”
方才问得孙家下人,离开戏还有一会儿。苏瑾也想去看看自家鞋子卖得如何,反正听丁氏的意思,只是叫她远远的认认人,现下也没有介绍那些人叫她正面相识识的必要。便点了头。
留下齐家的一个婆子在院中侯着,好回话。
转到铺子前面时,舞狮子队已经散了,看热闹地人虽然少了些,但客人却多起来。铺子前面的地坪之上,停着十来两马车,那条腥红地毡子上面,布满泥脚印儿。自家送的两株海棠盆景被放在铺子大门两侧。上面的小红绸幅着写着“苏记鞋行恭祝孙记商号开张大吉”等语。
孙毓培迎客半晌,挂着后院的事儿,正在交待孙二掌柜在此小心侯着,突见红毡子之上行来几个妙龄少女,其中一人甚是眼熟。盯睛一瞧,唇角无声地漾开一抹笑意。
苏瑾是晓得他在此的,抬头看见,也遥遥地笑了一下。进得铺子大门,方笑道,“今日来客甚多,孙公子可能松口气儿了。”
孙毓培拱手,“这里也有苏小姐的功劳。孙某不胜感激。”
苏瑾正要说话,身后又来两拨客人。便向里行了两步,回头笑道,“孙公子忙罢。我们是来逛逛兼买些货物。”
孙毓培举步跟来,“此间事已了,孙某正要回后院。苏小姐想买何物?”
苏瑾挑眉看向梁小青手中的本票,孙毓培也看过去。有些头痛地叹息,“今日来地客人,十有七八都是带本票来地。不用晚上盘帐,我已晓得,今日赔了”
苏瑾微微一笑,又开解道,“本票早晚是要生效地,今儿集中来买,只痛一日。余下的日子便能日日收利了。”
正说着,张荀自楼上下来,看见苏瑾,忙奔过来,“小姐,咱家鞋子卖得势头不错呢。”
苏瑾脸上的笑意更大,“这是好事儿。你今儿就带着一人在这边帮忙罢,哪些码子卖得快,你且好生记下,及时叫人传话回家。”
张荀应了声,复又上了楼。
苏瑾想了想,又孙毓培笑道,“孙公子,我家本钱不足,若再供鞋子来,可否先将上一批银两结了?”
孙毓培这次应得甚是痛快,“好。”
苏瑾便不再闲话,和他辞别之后,先到小食区看了那小食买卖如何,便去了二楼。自家鞋子的货架前正有两三个妇人带着女儿在挑选货物。苏瑾看看那几人手中有两个拿地是小羊皮靴子,还有一个妇人挑了几双胖大宽松舒适地地内鞋。
张荀甚是机灵,见这架前人多,他便带着坊子里的小伙计在一旁候着,买货地人若有疑问,便立时上前与人讲解。
苏瑾突地又有一个念头,这些日子,是不是该叫自家的伙计来帮着卖货?皆竟自家的伙计才是了解自家的鞋子,只是怕又与孙毓培提这事,会让他觉得:你不过一个小小地本钱,又要摆放广告,又要塞促销人手……
想到这儿,暗中一笑,亏得孙毓培不是穿来地,否则,单是鞋子要进孙记,得出多少上架费?又要出多少广告费?还有促销人员进场的费用……
微微摇头,还是暂时不说了。
掌珠因有新靴子倒是不用再置那个。齐婉儿一眼看见那小靴子,却是极爱的。立在柜前看了好一会儿,一副要买的架式。苏瑾默了下,莫不是要拿自家的银子买自家的鞋子?这中间属她年纪最大,且手中的本票最多,齐夫人又与常家交好,送她一双做人情,也是该的。
思量片刻,终是装作极大方的开了口,叫齐婉挑一双,算自己送她地。
那齐婉儿推了好一会儿,挑了一双价值五两的绣白梅花镶红珊瑚地。
几个女子一同购物的结果便是,等孙记的午宴将开时,这一行人走出孙记,不但花光了他们送地本票,连带苏瑾掌珠和齐婉儿三个都掏空了荷包。
…………………………………………………………
明日仍然正常更新:10:00,20:00各一章。
101章 林寡妇讨计
林寡妇将林延寿捉回来,见天在他耳根子边念叨,把苏家夸作一朵儿花。林延寿这些天来,在学院倒也思量过此事,只是觉得苏家对他无意,他也配不上苏家。任凭林寡妇说破嘴皮子,他只是闷头不语。
林寡妇一早吃过饭,便倒巷子里转悠,看苏家杂货铺子里,人进进出出的,更是气闷。自前两日,苏家开始卖孙记配制的小食起,生意便比平时更好。那鞋坊子中,见天马车空着进来,满车出去。听人说,不但苏家的鞋子在城中各处发卖得甚好,货物还铺进了孙记。那孙记重开当日,客人流水一样,不晓得一日进帐多少银子呢。
回到家中,径直进了林延寿的东厢房,见他仍旧在看书,上得前去一把将书扯过,气恼骂道,“老娘好话说了几箩筐,你倒是给老娘放个屁出来”
林延寿闷头半晌,才委屈抬头,红着脸道,“娘即有心,何不便媒婆去……去……苏家说。偏叫儿子去她面前转悠这等私……私会之事,有违礼制,儿子不去。”
林寡妇气结,啐道,“呸若非苏家瞧着不是恁好说地,老娘要与你费嘴儿?”
林延寿更委屈,闷下头,“儿子便是在她面前转悠,苏家便能同意了?”
林寡妇气得胸口一鼓一鼓地,上前点点林延寿地额头,气恨道,“你说说老娘怎么生了你这个么木头儿子。白读十几年地书那宋时飞怎的就能白白得了银子又得媳妇?”
林延寿大惊,“娘,你……你想叫儿子拐……拐……”
“呸”林寡妇啐了一口,“老娘是叫你把嘴巴放甜些,多与她说些好听地话儿。闺中的小姐有几个能扛得住那等甜言蜜语地?等你叫那苏瑾儿意动了。老娘再使人去提亲”
林延寿连连摇头,“儿子不会说。也不要去”
林寡妇自袖中掏出一锭小银子来,扔到他身上,啐道,“不会就去学这银子把你去听戏听曲儿,给老娘学会了再回来……”
她正说得起劲儿,突听院门响了,不甘地住了声。狠狠地瞪了林延寿一眼,去开院门。院门外立着的仍是上次找她助产抱腰地虔婆,人称徐亲娘。
林寡妇看见她,脸上带出笑来,“徐亲娘,来我家可是有事儿?”
徐婆子笑着摆手,“年节下事多,倒不急。只是林奶奶为何是那样地神色?莫不是有什么事?”
林寡妇将她让到正室,诉苦道,“还不是因我家的木头儿子。我叫他多去苏家小姐面前转转,他死活不应。这亲事我是瞧好地,但看那苏瑾儿见天与孙家地人往来,又怕她心中图大,贸然叫人去提亲,倒叫她一口回绝,岂不是没了回旋的余地?”
“原是这样”徐婆子低头思量一回,笑着摆手让林寡妇坐下,“林奶奶你先莫急。老身即正好撞见,自该帮你一把。秀才老爷有了好姻缘,将来林奶奶也能看顾老身一二不是?”
“那是地”林寡妇大喜,忙在她身旁坐下,急切地道,“徐亲娘,你向来会说些。你帮我劝劝我家地木头儿子”
徐婆子吃了口茶,略作思量,笑道,“好,林奶奶且请秀才老爷来。老身费费嘴,瞧瞧能否说动他”
林寡妇忙身去东厢房叫林延寿。林延寿不晓得为何,只好跟来。
这徐婆子一张巧嘴,在是打小自市井间练来地,又因经得事多些,典故道理张嘴便来。见林延寿进了屋,连忙起身福了几福,笑眯眯地道,“秀才老爷,方才听林奶奶说与秀才老爷看了门好姻缘,老身在此先恭喜了。”
林延寿大惊,连连摆手,“没有地事。这位老婆婆莫要乱说。”
徐婆子脸上笑意不改,林寡妇一把将儿了扯坐在椅子上。那徐婆子与林寡妇打了个眼色,叫她先回避。林寡妇忙起身,托口去准备酒饭,出了正房。
徐婆子笑着看向林延寿,“秀才老爷年纪小脸皮薄,不欲行那等事,老身是知道地。老身不说旁的,整日在市井间打混,且说关于姻缘的典故,叫秀才老爷听听?”
林延寿不自在地半垂着头,闻听此言,微微点了下头。
那徐婆子清清嗓子,笑着道,“若说这世间姻缘呐,是有那么几等。有个好姻缘,有个坏姻缘;有个苦姻缘,有个乐姻缘;有个现成地姻缘,有个促成地姻缘;秀才老爷且耐心听我分说。”
林延寿四书五经读得通熟,却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