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小跑走近,“夫人您有什么事?”
苏瑾往那边指指,“你寻个由头叫大人出来。”
“哎!”那妇人又快步回去,挑帘进了正房。
苏瑾便转身立在东厢房花坛前看花儿。不多时,身后响起微沉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去,见陆仲晗双颊赤红大步行来,不等他靠近,一股浓重酒气便扑面而来。苏瑾往后退了退,瞪他,“怎么吃这么多?”
他少有的醉酒。哪怕是他初次到自己家,不胜酒力到后面去吹风时,也没今日这般模样。
陆仲晗追过去两步,低低地笑,“岳父大人高兴,我怎能不陪着?”
苏瑾微急,“我爹爹也吃醉了吗?”
陆仲晗摇头,伸手捏了她的脸蛋儿,笑,“没呢。因想叫岳父大人高兴,我便多吃了些。”
他的动作竟略带些醉态,有一股轻佻之意在里头。苏瑾脸一红,忙向后退了一步,往院中瞧。恰好瞧见那两个妇人急忙别过头,看向他处。
不由瞪他一眼,“在院中呢,也不怕叫人瞧见。”
陆仲晗低低地笑了。
立了一会儿,他突然一叹,“听岳父地意思是想叫你再多留些日子呢。”
苏瑾笑了,“我自是要多留日子。爹爹离家这么久,难不成只见了这几日,便回去么?你有公务在身,先回罢!我在家住些日再回去。到时说不定爹爹也要一起去忻州呢!”
陆仲晗情知是这样的结果,还是有些小小失落,因而一叹,不是很顺畅地点头,“也好。”
苏瑾就笑了。取笑他,“成亲有一年多了,你这样做给谁看?”
陆仲晗笑微微地看着她,意思却很明显。
正这时,周妈妈和常妈妈端了托盘子过来,苏瑾看见那碗儿,晓得汤面之类的,忙推他,“你去罢,莫叫爹爹再吃酒了,你也并非今儿就走,还有几日呢。赶明儿再吃也是一样地。”
陆仲晗点头,往那边儿走去。
不多时,常妈妈带着人将正房的酒具撤了下来。苏瑾这才放了心。她自有了身子后,就格外嗜睡,方才还强撑着,这会儿撑不住了,便与周妈妈说了几句话,自进了东厢房睡觉。
待她一觉醒来,突觉身边有人。有头一看,却是陆仲晗躺在她身边睡得香甜。呼吸之间还有淡淡的酒气,苏瑾微微摇头,知道他今儿为何喝这般多酒。大约是讨好老泰山的意思。
苏士贞回来的时候,即在朱府滞留两日,那之前发生的事儿,他不可能半点不知。想到这儿,她悄悄坐起来,轻手轻脚的下床,准备去找苏士贞问问,看他都知道了些什么。
苏士贞午时确实没吃多少酒,再加他初回来,心里头高兴。饭后小睡了片刻已早就醒了,正和梁富贵在正房说话儿。见她进来,梁富贵就起身道,“小姐和老爷说话儿罢,我去铺子里瞧瞧。”
苏瑾微微点头,目送梁富贵出去,这才转身坐在苏士贞下首,再次打量他。
苏士贞笑道,“女婿还在睡么?”
苏瑾便略带些埋怨道,“爹也真是的。非要他吃那么多酒,酒伤身子呢!您又不是不知。”
苏士贞呵呵一笑,摆手,“放心。我瞧着女婿象是个有酒量地,偶尔多吃几杯无碍!”
他这次回来,不论是神态还是内心那股精气神,确实有不小的变化。其实人表现出来的性格,只是他们真实性格中很少的一部分罢了。而且展出在别人面前的那些神态也好气度也罢,大多是与现今所处的境况有很大关系。
苏士贞之前的温和之中,便就夹着生意不如意的自卑感。这或许是不经意的,但确实有。
而现今,他的神态和说话语气的改变,也是因出海归来他取得了丰厚的财物。心中有了底气!
父女二人说了会子闲话。苏士贞指着她还不甚显眼的肚子问,“身子可好?”
苏瑾笑微微地点头,“好呢。爹爹放心。”
虽是父女,苏士贞也不好深问,因而想到浑家朱氏,再思及自己现今有了这么些钱财,她却无福享用了,不由长叹一声,“若你娘还在就好了。”
苏瑾微微一怔,不知该接何话。
过了一会儿,苏士贞又道,“瑾儿,如今税监撤了。你在忻州那营生是不错,自会接着做下去。爹爹此次贩回来的货物,转手卖了,或可有三倍左右的利头。你忻州的生意一时下用不完地,我们在杭州置些铺面可好?”
苏瑾又是一怔,她想过置铺面,可是当初是想在归宁府。苏士贞提出在杭州置铺面,可不止是因生意这么简单,他这一举动意味着,他们要把家也搬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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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章 有诈
215章 有诈
“爹爹,怎么突然想到在杭州买铺子?”一怔过后,苏瑾便想听听苏士贞的想法。她觉得随意搬家,当不是苏士贞的风格,而且,苏士贞的祖籍在这里,若再说另外一个理由,那便是朱氏也安息在这里。
苏士贞不能说这是老丈人的主意,只是叹道,“你看归宁府如今的境况,杭州虽也派有税监,实则现今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归宁府还是十铺五空。运河上的般只也比往常这时候少许多。”
苏瑾其实很想不明白,两地同派税监为何归宁府的影响会比杭州大那么多。
但,她想到了另一点,“那便是说杭州的铺面比归宁府贵吧?”
苏士贞打着哈哈一笑,他就知道这个女儿不太容易说服。杭州的铺面现在肯定比归宁府的贵。而且再往深处想,归宁府虽恢复得慢些,现下他们也不太急,趁便宜的时候买几间大铺面,等整体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自家的生意又上了一层楼。正好派上大用场,也合算得多。
从生意的角度来看,自然是在归宁府买铺面更合算。
可这话又不能不答,避重就轻地将朱府扯了出来,“我还不是想着你在家无法无天,将堂亲们都得罪了。日后还有哪个能帮衬你?外祖家在杭州,你两位舅父现今官路也算顺畅,到了杭州,有朱府的照应帮衬着,爹爹也省些心……”
苏瑾不得不承认,苏士贞这话也有道理。再想想,陆仲晗原先说过的话,杭州她也是想过要去的。对她而言,住哪里都无所谓,关键是苏士贞。
想了想笑道,“这么说,爹爹打算把家搬过去?奶娘一家也去?”
苏士贞脸色一滞,随即又摆手打哈哈笑道,“你奶娘一家去不去得看他们的意思。至于咱们么,搬过去也未尝不可……”说完怕她继续追问,便又道,“来时丁家的管家说,丁夫人颇挂念你。你呀,也赶快写封回信过去,好叫她安心。”
“哎!”苏瑾忙应了一声。想想又道,“爹爹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不知您贩的货物全部发卖之后,能多少银两。若有余钱的话,在苏杭置两间铺面也可。若不太够,以我说,还是紧着在归宁府置买。”
归宁府是运河中枢,南北货物流通的中转地,以前世的眼光来看,这是个超级大批发市场,这样的好地方,不能轻易错过。
“好好,我盘盘帐目,咱们再议!”苏士贞满口应下,又摆手,“去写信罢,早早回了信也是礼数。”
苏瑾觉得苏士贞有些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便回房去写信。
即给丁氏写,朱府那里也要写,还有杨君甫那里,也写去问问生意如何。三封信写好,陆仲晗已经醒了,苏瑾与他说了几句闲话,就提到苏士贞想在杭州置铺面。
陆仲晗听了眼睛一亮,“岳夫大人真有此意?”
苏瑾奇怪,“你赞同?”
“嗯。”陆仲晗肯定地点头。
苏瑾就笑了,“那你说说原由。”
陆仲晗还真就在她身侧坐下,偏头想了片刻道,“早先你不是说杭州的影响小些么?”
苏瑾点头。
陆仲晗笑道,“原先我也奇怪。后来细细想想,便也就想通了。”
“咦!”苏瑾更惊奇了,“那你说说到底是何原由?”
“我因生在徽州,自小见过许多徽州商人,虽外出经商,每年皆要将所挣银两运回家乡。因而徽州的商人们,在外虽艰苦,实在家中房屋所用生活器皿乃至祠堂都是花了大价钱地。还有人在当地置买田产、林产。也有的商人便到就城的府城开设各种坊子……”
苏瑾还是没听明白重点,但下一刻,她便明白了,陆仲晗说,“……我在想,归宁府也是各地旅居的商户多。他们在此地只是借着运河的便利中转货物,挣得的银子大约同徽州在外行商人一样,多数赢余送回各自家的家乡了。你可见过他们在此地,除了置买居住院子之外,开过坊子?置过田产?”
他的话虽然不算太透,但不用他接着往下说,苏瑾已经明白症结在哪里了。用前世一句话来概括:资本根本没有进入生产环节。
它们从这个人手中流入那个人手中,然而只是流通而已。本地产业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发展。
所以造成了现在,商户撤离的同时将大批银钱带走。而归宁府本地商户本就寥寥无几,除了运河之外也没有任何吸引商户们留下置产开坊子的资源。所以,归宁府的繁华就好似建在沙堆上的高楼,基础太薄弱,小小的震动都能使这座高楼倒塌。
这么一分析,显然,归宁府做为商号分号应该是不错的,而做为大本营便不大妥当了。
苏瑾笑了,上下打量他,“没想你对商之一道竟也这般精通!”
陆仲晗摆手轻笑,“那是因你没到旁处生活过的缘故。若你在她处生活过,必然早想到了。”
苏瑾咬唇笑,“虽我不一定能想到。你说我能想到,这夸赞我便受了!好了,我去找爹爹,置买铺面就按他说的,先在杭州置,若有余银,再在归宁府置买罢!”
陆仲晗笑道,“我和你一起去。”
苏士贞没想到女儿转变得这么快,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已又变了主意。听完苏瑾的话,虽心下惊奇,可也不好当面夸陆仲晗,以免再让女儿追问:不知这原由前,你为何要提在杭州买铺子的事儿。
当下便笑道,“好,即这么说,你写的时候,也再添两句话儿,请丁夫人帮着留意留意合适的铺面,对了,咱们的货物还在她手里,若有了合适的铺面,就请她帮着做主,把铺子先定下来。”
苏瑾一怔,“这样急么?”给丁氏写信帮着留意铺面,也没什么。但苏士贞后面的话,却透着些急切。
对她这个疑问,苏士贞自有话说,“税监刚撤走,还能挑些便宜好铺面,晚了,就没了!”
虽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可苏瑾还是觉得怪异。
最终还是依苏士贞所言,给丁氏又重写了一封回信,叫人送到信局去。
接下来的几日,苏士贞先是带着她和陆仲晗正式拜会了常家,常夫人避了人问他,“苏大哥,瑾儿这亲事你可满意?”
苏士贞笑道,“自是满意的。我们外出的这些日子,有劳弟妹挂心。瑾儿这丫头性子执拗,爱自己拿主意,叫弟妹跟着受累了。”
常夫人摆手笑道,“您满意便好。我呀,也没甚么受累的!”
但等这三人一走,常夫人便和常贵远私下道,“我看苏大哥当不是百分百的满意。”
常贵远笑道,“他也为难,看他老岳丈的态度,对这事儿怕是不甚满意!可瑾儿嫁的人才又极好,瑾儿也满意,他能奈何?”
常贵远回来便与常夫人说了苏士贞在杭州时的事儿。听他重新提及,常夫人知道是说陆家,就一叹,“也就那一点不如意了。”
常贵远坐在床沿,也叹,“那可不止是一点呢。”
接着苏家父女又在一处狠说了说忻州的生意,苏瑾本也是打算等苏士贞回来,这生意便交于他掌舵,因而讲解得格外详细认真,没想到苏士贞比她更认真,有许多极细小的问题也都一一问到。惹得苏瑾有好几次都停下话头,盯着他看。
做生意久了,她对人对事的感知更加敏锐,苏士贞这不太显眼的举动落在她眼里,已让她心生警惕。若非知道二人是亲父女,她几乎要认为这个爹爹存着旁的心思,或图谋她的家产也不一定。
几次一闪而过的念头,让苏瑾暗自失笑。苏士贞自不会图谋她的家财,那么便是有一种可能,不想让她多管生意,或者说想把她完全剥离出生意之外。
苏瑾对此虽有心理准备,但心底也忍不住会升起淡淡的失落。不过失落归失落,她也并没说什么,苏士贞问得愈详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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