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你父亲、大伯商量之后,才替你选了这祁家……听你丁姨说那祁家小姐性子开朗,家财也丰……”
“够了!”孙毓培突然暴喝一声,“祁家的亲事我是不会应地。不会应……”
说着霍然转身,盯着打晃的门帘,一字一句的道,“家主,我亦不做!”话音落时,身影已消失在门帘之外。
片刻外面传来仆从的惊呼,“大少爷,您要去哪里?”
“大少爷……”
孙二夫人望着打晃的门帘,只觉气血上涌,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忙扶着桌子坐下,无力摆手,叫宋五家的,“去看看大老爷在不在……”
又叫另外一人,“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夫人,大少爷骑马走了……”不多时,有仆从惊慌来报。
孙二夫人这片刻的功夫,已恢复冷静,沉声吩咐道,“叫张保带几个人快马跟上。”
外面的人慌忙应声。又一阵混乱的脚步声过后,院中恢复静寂。
孙二夫人在这难耐的静寂中端坐半晌,忽然抓起桌上的杯子惯到地上,“咣啷”一声巨响,白白的碎瓷片溅了一地,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地面上蜿蜒的水痕,“苏家的丫头现在哪里?”
张保家的先被这巨响吓了一跳,听见她问,连忙上前,轻声回道,“归宁府那边儿来的信,说是她已嫁了人,想往忻州去做什么生意。”
孙二夫人眼睛闭了闭,摆手,“若追不到大少爷,一行人去忻州,一行人去归宁府。”
张保家的应了声。又软声劝慰道,“夫人,您莫生大少爷的气。这都是那苏家丫头惹的事儿,以我说,忻州的生意咱叫她做不成!”
162章 风起
张保家的应了声。又软声劝慰道,“夫人,您莫生大少爷的气。这都是那苏家丫头惹的事儿,以我说,忻州的生意咱叫她做不成!”
“闭嘴!净出些不上台面的主意!”话音方落,孙二夫人霍然起身,沉声斥道。
张保家的神色一滞,连连赔罪,又小心翼翼地道,“老奴知错,可大少爷一向对夫人言听计从……都是叫苏家那丫头的害的……”
孙二夫人闭了闭眼,一掌拍在桌上,“够了,去叫人找二老爷回来!”
“是。”张保家的赶忙应声,挑帘出门。
宋五家的已再次回来,隔帘禀道,“夫人,小厮们说,大少爷向丁府去了。张保已带人跟了去,夫人不必担心……”
“嗯,我知道了。”话还未完,室内便传来孙二夫人低沉疲惫的声音。
宋五家的暗叹一声,招两个丫头过来,低声吩咐她们小心伺候着,拉张保家的到了院中,才悄声问道,“二夫人精神头如何?”
张保家的摇摇头,低声骂道,“小门小户的女儿恁地没羞没耻,若不是她勾引大少爷,大少爷何时逆过夫人的意……如今连不做家主的话都说了……”
宋五家的拍她一下,道,“好了。这话莫叫人传到大少爷耳朵里。”说着又看了看四下,压低声音道,“那苏小姐已嫁了人,咱们只看好大少爷便好。这时,再与她使什么绊子却不妥当,没得让大少爷与夫人更离心……”
两人正说着,孙世诚和孙二老爷得了消息,已一同进了门儿。忙闭嘴,将人迎到室内。
孙毓培停在丁氏府门十来步开门外处,勒马而立,即不上前叫门,亦不下马,狭长的双眸直直盯着这高高的院墙,他是来求证些什么,亦害怕得到肯定回答。
坐下黑马不耐烦的喷着鼻息打着转,两只前蹄不停刨着地面。
“毓培……”身后一声高呼伴着蹄声靠近,让他将视线收回,转向身后。闵晨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与张茂全策马而来,身后远远的跟着几人,似是孙家的下人。
“毓培,你做什么?”闵晨驱马靠近,望了丁府的院墙,再打量他身上那因赶路而皱作一团的衣衫,眼睛一轩,笑嘻嘻的道,“什么事这样急?这丁府我记得只有两个姿色尚可的小丫头……莫不是你看中了?”
“闵晨少爷!”张茂全在身后轻声阻止。
闵晨挑了挑头发,不以为意向张茂全那里撇了一眼,驱马上前,一掌拍在孙毓培肩头,“以我说,咱们还是去喝酒罢!”
说着望着前面的天空,故意幽幽一叹,“跟你去一趟云贵真不值当,不过一方好砚的报酬,回来,我家东邻那小寡妇趁我不在已嫁了人……”
“闵晨少爷……”张茂全又赶忙叫了一声。满脸急色。
闵晨眼睛斜过去,依旧笑嘻嘻地模样,“怎么,张管事儿也有喜爱的姑娘嫁了人?”
张茂全一脸无奈,这位闵少爷素来没正形,可这哪是开玩笑的时候?驱马到孙毓培身侧,轻声叫,“少爷……”
“你去问!”孙毓培看了看笑嘻嘻的闵晨,又盯着丁府的大门,吐出几个字。
“嗯?!”张茂全怔了下,瞒目疑问看着孙毓培,问,问什么呢?正要发问,闵晨已笑着催他,“快去罢,问你家少爷心仪的那位小姐现下情况如何了!”
“哦!”张茂全明了,赶忙翻身下马,行了两步,又回头看。
“快去,快去,你家少爷跑不了。”闵晨依旧笑着,在马上催他。
张茂全点点头,小跑向丁氏大门而去。
“好了,毓培,与我说说,到底怎么了?”闵晨扫了眼身后跟来的孙记下人,坐在马上,很没形象的揽过孙毓培的肩头,笑眯眯的问道。
“你很高兴?”孙毓培拍掉他的爪子,声音很淡,“都知道什么?”
闵晨依旧笑嘻嘻地,与孙毓培一般,他亦有双略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时,带着些女子的妖娆,“半路遇上你家那些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毓培,这可不象你……”
“是么?”孙毓培声音依旧很淡。扭着看着前方,不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偏头问,“那小寡妇嫁人了你不伤心么?”
“哈哈……”闵晨似是听到什么可笑的笑话,伏在马背上前伏后仰地笑起来,“伤心?怎么会?毓培,你不知道罢,这世间的女子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位王小姐也是如此么?”孙毓培偏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本正笑得乐不可支的闵晨,突然僵住身子,抬脚往孙毓培的马肚子狠狠踹了一下,眼睛似笑非笑地眯起来,“想找死么?”
孙毓培亦突然飞起一脚,向对方的马肚子上踹去,闵晨一个避不及,坐下白马生生挨了一下,受惊中蹿了出去,闵晨坐在受惊的马上一面勒缰绳,一面回头大叫,“该死的孙毓培,你活该!你活该……”
孙毓培坐在马上,望着狼狈跑远的一人一马,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毓培,你怎的这样没良心……”闵晨好容易控住马,从前面拐了回来,立在他五六步远处,一手指着他大叫。
孙毓培依然不说话。
正这时,张茂全匆匆自丁府里出来,小跑到孙毓培跟前,赔笑道,“少爷,丁夫人请您入内叙话。”
“不必了。问出什么没有?”孙毓培淡淡摇头。
张茂全苦笑了下,摇头,“丁夫人只说要见你,不肯与小的说。”
孙毓培沉默了下,摆手,“再去问。就说我改日再拜访丁姨。”
“去罢,去罢!”闵晨在张茂全身后挥了挥,又看了看孙毓培,贼笑道,“你家少爷是个胆小鬼,你现在还不知?”
“闵少爷……”张茂全无奈转头,看了看身后白马坐着的青年,想说什么,又无奈叹口气。这闵少爷与自家少爷自小玩到大,焉能不知他脾气,怎的这种时候,偏说这样刺人的话。
“是呵……”孙毓培难得的没恼,唇边泛起苦笑,低低自语,“确实胆小!”
“什么?”张茂全没听清楚,走近一步询问。
“再去问!”孙毓培抬头,淡淡摆手。
“哎!”张茂全再度入内。
丁氏听明月在外面迎客,暗叹一声,亦苦笑,在里面扬声道,“叫他进来罢。”
“见过夫人。”张茂全进了室内,上前行礼。
“毓培不肯见我?”丁氏一边叫人与他看座,一边淡淡问道。
“不是,不是……”张茂全连连否认,赔笑道,“许是怕亲耳听到苏小姐的消息罢。”
丁氏微微点头,叹了一声,手指转着腕上的玉环,半晌才道,“我四日前刚刚收到瑾儿的来信,她……确实嫁人了。嫁的是山东本省的解元公,姓陆名仲晗。”
“什么,陆公子?”张茂全一惊,随即拧了眉,脑海中浮现那个温润如玉的青年,眉目清朗,淡然如风……“他中了解元?”
丁氏点点头。许久又叹息一声,向张茂全道,“毓培即不愿见我。我亦不多说了。瑾儿亦苦,生意上的事儿,你们孙记手下留情罢。”
张茂全一惊,连连施礼,“丁夫人这话何意?孙记做生意向来光明正大,从不故意打压旁人……”
丁氏微摇了摇头,只是笑道,“但愿我是多虑了。”
这话张茂全却没法接,二夫人要做什么,大少爷要做什么,他还真的左右不了。想了想又问道,“那苏小姐现在何处,夫人可知?”
“去了忻州……”丁氏低头盘算,“算日子,当是快到了!”
“忻州?!”张茂全又是一惊,“孤身去那里么?”
丁氏点点头,“信上说,解元公会送她先到忻州,再赴京赶考。”说着,她一笑,“怎么,归宁府的事儿,毓培丁点不知么?”
“嗯。”张茂全微微点头,“少爷早先寄到孙记请铺子里伙计转交的两封信,皆无回音。后来杭州分号的人给少爷去了信,这才知道苏小姐父亲的事儿,还有点选秀女的事,却是自山里转出来才知道的。”
丁氏又叹一声,苦笑,“由此可见,不但你家二夫人不同意这事儿,连大老爷亦不同意。我却是不知毓培的行踪,便是有信儿亦不晓得往何处递。”
张茂全本也是怀疑归宁府的人故意将信瞒了去,现在丁氏这么一说,愈加肯定。归宁府现今是二少爷在,他一向听大老爷的话……
事到如今也没奈何,便施礼,“多谢丁夫人如实相告。我这便告辞了。”
丁氏起身,往前送了两步,站定,再次叮嘱道,“我的话你定要转达给毓培,生意上的事儿,请你们孙记看在我的面子上,留条生路给她。”
这话叫张茂全心头不舒服,却没办法反驳,连声应道,“夫人放心,这话我定会转达给少爷。”
明月将张茂全送到二门处,转回室内,明媚的脸庞上写满了担忧,“夫人,孙少爷当真会迁怒,在苏小姐的生意上使绊子么?”
丁氏长叹一声,微微摇头,“不知。此事我能帮她的也不多。话说到罢了,毓培想如何,我当真没资格去劝说阻止。”
“苏小姐若不成亲便好了。”繁星在一旁咕哝道。
丁氏没奈何的苦笑了下,“凡事没有万全地,她不成亲,现在许是比成亲要艰难十倍百倍。孙二夫人我与她打的交道虽少,却是深知她的性子的。毓培若一意孤行,她的气必定都会撒在瑾儿头上,苏家有什么?几万两银子又能算得了什么?商家财大压人,比官府有过之无不及。”
繁星和明月立在一旁面面相觑,不再说话。
“成亲了么?”张茂全硬着头皮将自丁氏那里打探的消息,说给孙毓培,同时等着他发怒,等了半晌,只听到这么一句,自牙缝里挤出来的话,淡得几乎听不清晰。
“是。少爷,丁夫人是这么说的。”
“人现在哪里?”孙毓培的声音依旧很低。闵晨就在二人身侧,将这对话听得清清楚楚,却没出言扰。
“听丁夫人说去了忻州。”
“忻州?”闵晨插话进来,脸上带出笑意来,扭头将主仆二人看了看,好奇的问道,“忻州在哪里?去那里做什么?”
“忻州属山西布政使司,在西陉关附近,关外便是草原,北邻大同、朔州,南毗太原……听闻那里互市活跃……”张茂全有些不适应自家少爷这番模样,连忙借着回闵晨的话,缓和气氛。
闵家亦是商贾之家,张茂全说的这些讯息,足够闵晨猜测出了孙毓培所说那位女子去忻州的动机,以手捏着下巴,啧啧几声,笑道,“是去做生意么?归宁府的女子倒比我们苏杭松江的女子更不安份……”
说着看向孙毓培,微长的眼睛眯起来,“要不要我陪你去忻州?江南虽好,却荡着股靡靡之气,呆久了,亦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