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富贵呵呵笑道,“我和小青娘商量,明儿寻个媒婆,去张家走一遭儿。”
苏瑾笑道,“好。本来女方到男方家提亲便不算什么。何况现下这个时候?奶娘,银钱可够?”
常氏忙摆手,“够。够呢”
梁富贵亦道,“在外面贩货物,亦存了近二百两的银子。不消小姐担心。”
苏瑾想了想道,“早先的坊子空着也是空着,就陪与小青罢。现下家中银钱不多,倒是委屈了她。”
常氏和梁富贵一连的推,“自有银子,再与她置一座小院儿罢。”
苏瑾笑了,“我还指着张荀日后帮衬着家里做生意呢,奶娘就莫推了。”
几人正说着话,突听院门轻响。三人皆是一怔,这时候哪个会上门儿?而苏瑾下意识想到会不会是陆仲晗来了?若之前,她倒不会这般想,只是今儿的信透出来的意思太过强势。
常氏忙站起身子,“我去看看。”说着挑着灯笼出去。
苏瑾亦站起身子来,出了正房。立着屋檐下的灯笼光影里,盯着院门方向看。院门打开,传来几声低语,听到那男子的声音,苏瑾知道,自己大约是猜对了。
果不其然,片刻常氏挑着灯笼转过影壁,身后跟着高高的身影。
两人愈走愈近,待看清来人,梁富贵忙道,“小姐,我去泡茶。”说完匆匆向后面走了。
苏瑾突地对他为何而来有些好奇,一言不发的盯着来人看,直看得他脸色似是浮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并微微偏过头去躲闪她的目光。
苏瑾才收回目光,心中竟有微微有些畅快之意。
“陆公子请进。”常氏赶忙在中间打圆场,挑了门帘,又道,“小姐也进罢。外头寒着呢”
苏瑾点头,进了正房。听闻苏士贞出事,他只是借到铺子买酒的机会,借机问侯。而此时已入夜,却不半点不避,直接来访,这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可见这人是真的知道自己何时该做什么。而且知道得太清楚了
梁富贵和常氏倒了茶都退出去。
室内很静,陆仲晗自进来未说一句话,端坐着喝茶。苏瑾亦沉默不语,只不时扫过去两眼,偶尔能与他投来的目光撞到一处,那目光中竟有些羞色,忙偏到一旁去。
借着明亮的烛火,可看见他自脖子至耳根,淡红地一片,这个发现让她的心情更是大好,心中暗笑起来,愈发地不说话,单等听他说些什么。
盏茶之后,陆仲晗放了杯子,一直躲闪的目光突然转过来,正视她,“请常夫人为你主事可好?”
苏瑾微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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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想了想还是发上罢,明天实在补不上。情节不合心意和各位,就当作是大宝“精分”了。遁走
152章 夜来(二)
听到他的问话,苏瑾眼中因他红了脸儿,而凝起的笑意尚未消去,神色已怔住。找谁主事不是问题,问题是思量了几个时辰尚未有答案的事,要在这一问之间便做决定么?
“我……”片刻沉吟,她敛起神色,直视对方,以另一个问题将这话头暂时挡了回去,“仍是想去忻州。”
平静无波的声音初起时,苏瑾看到他的眼眸黯了一下,话音落时,他唇边却又噙出一抹笑意,眼波清漾,点头,“自是要去的。”
说完他微微垂了头,盯着自己放在桌上修长的手指看了一会儿,突地抬头轻笑,“春闱将至,不去忻州哪里来赶考的银子?”
“什么?”苏瑾一时没明白春闱、银子和她去忻州之间有何联系。
陆仲晗避开她的目光,轻咳一声,缓缓说道,“……家贫而妻贤德,宁可餐风宿露,远赴他乡,抛头露面操持营生,亦要为夫君筹措银两,以备科举……苏小姐的高情厚义,他日陆某金榜题名,必得人口口相传……”
苏瑾懵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家贫?家真的贫么?有程记那样的靠山,赶考区区百十两银子,难道讨不来么?
而她,又哪来的什么高义,纯属一已私欲而已……
这话怎么听怎么象,苦哈哈地一对穷苦小夫妻,妻子为夫赶考所做地……牺牲?
她眼睛眨了眨,满目疑惑,盯着对面不和自己对目光的人看了半晌,好象,他就是这么个意思罢?这么一说,将来他金榜题名,那她岂不是大大的功臣?
想到这里,她突然想笑,不得不承认,这顶高帽子送得让她极舒心。只是如此“颠倒黑白”……
确认他是这个意思无疑,清脆的笑声忍不住自唇边溢出,眉眼弯弯,“……难为你是怎么想到地,莫不是提前想过了?”
陆仲晗抬头看她一眼,便又将头微偏到一旁,嘴唇轻抿不语。那脖子至耳根处刚刚略微消散下去的淡红,随着她的笑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涌上,将脸颊亦染得绯红起来。
“那你可要用心读书……”苏瑾见状更是乐不可支,眼中闪着促狭地光芒,继续调侃他道,“……若你不高中,我这好名声可怎能传得开……若你高中了,亦要卖力为我宣扬才是”
这话……陆仲晗侧眼扫过,目光又迅速移开,微微点头,轻“嗯”一声。
苏瑾心中乐翻了天,复又捂嘴笑起来。好吧,虽然他的说法有些好笑,现下不过是为了宽她的心,但苏瑾的心头却一股暖意缓缓迅速浸润而出,将胸腔的撑得满满的,胀胀地,麻麻酥酥,是感动,还是什么,她说不清楚。只知道,这感觉对她而言,已消失了大约七八年,或者更久了。
有人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她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前路不管如何,现在终是有勇气走下去了。哪怕是短暂的幸福,也值得抓住。
良久,她收了笑声,肃正面容,点头轻声道,“陆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余下地事,交与奶娘办便好……”
陆仲晗这才转回头,眼中含笑望着她。
四目相对,室内又静下来。只能听闻烛火噼噼啪啪的细响和两人微细的呼吸。
片刻他收回目光,起身,长辑及地,“春闱,陆某定当竭尽全力……”
苏瑾起身相送。
方才行了两步,他又低声说了句话,将苏瑾惊得抬了头,正对他那双略有些羞色的眸子,他似是很不喜欢自己目前的窘迫状况,在一个对视之后,微微颔首,大步向门口走去,不消片刻,那高高的身影已略带些仓惶消失在门帘之处。
苏瑾好半晌回神,再回想那句话,突然揉着肚子闷笑起来。
“小姐,陆公子说了什么?”常氏送走人,进了正房,看她笑得面如桃花,竟是从未有过的畅意,不由好奇的问道。
苏瑾直起身子,一手扶了桌子,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笑罢了。”
说着整整衣衫,扶了扶笑得发酸的脸颊,肃正面容,沉吟片刻道,“奶娘,明儿请常婶婶来一趟罢。这事儿与她商议该如何操办。”
“呀,小姐这是……”常氏有些惊讶,方才她就在外面立着,里面不过传来几句话而已,她竟这么快下了决心。“这是应了?”
“嗯。”苏瑾点头,再度扯了下衣衫,偏头一笑,“有理由不应么?”
常氏怔了怔,也跟着欢喜笑起来,“是没理由不应。陆公子这样的人才家世……”
苏瑾脸上笑着。家世依旧是问题,可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这个。莫说现下是非常时期,便是正常时期,自己做主成亲,她也是敢地。不过,将来她便非一个人了,一旦做了决定,与那人便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礼节上尽最大努力做到周全罢
便拍常氏,“等明儿常婶婶来了再说罢。”
常氏看天色不早了,忙点头,“哎,小姐去睡罢。”
苏瑾挑帘出了正房,脚步轻快。他最后那如天外神来的一句话,虽然好笑,却也让她打消了心中最后的丁点顾虑。
“瑾儿”次日常夫人接到信儿,匆匆来到苏家,进了东厢房便笑,“究竟是何事找我,这样神秘?”
苏瑾拉她进屋,又问,“常婶婶来时,外面街上如何?”
“唉”常夫人叹了口气,进了屋内,落坐,眉尖染着一抹忧色,“仍旧是个乱,比昨日更乱这事说不得真的。”
苏瑾点头,这事是真的才好,若是假的……那不坑死人了?
抬眼儿看了看跟着常夫人来的小丫头。她立时乖巧地行礼退下。
室内只余下二人,苏瑾低头沉吟片刻,抬头微笑,声音轻软,“常婶婶,请你来,我是有事想与你相商。”
她少有的柔软笑颜,常夫人怎能猜不到她想说什么,拍拍她的手鼓励道,“你只管说。现下不是害羞地时候,昨儿还在想着这事儿,你外祖那里未必没得消息,自杭州乘船来此,需要月余,你即不想叫他将你胡乱许了人,自己就拿主意。”
苏瑾点头,她亦有这样的担心。想了想道,“常婶婶,我这就成亲罢原本,若我外公能来地话,正好叫他与我主婚,可又怕他不同意,到时反生波澜。前思后想,快刀斩乱麻罢”
“你拿好主意了?可是那位陆公子?”常夫人一怔,前儿她叫人来问,仍没个定论呢,竟是这样快。
苏瑾点头,将昨日之事简略与她说说。说到忻州行时,常夫人眉尖微挑,打断她的话,神情有些严肃,“为何要去忻州?怎的之前没听你提过半句?”
苏瑾抬眸,眼带哀求无奈之意,浅笑着,“常婶婶门户之差哪里是那么容易能越过的?我爹爹出海顺利回来,再顺利脱手货物,手头也不过两三万两银子。在那些人眼中这算得了什么?我去忻州,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添些份量罢了。”
常夫人微怔,再思及以往她地行事,微微叹息道,“你这孩子的心事埋得也太深了。可那陆公子乃书香门第,你……”
“我明白。到忻州必不会如现在这般,随意抛头露面。带两个伙计去,叫他们支应着。”苏瑾浅笑着将昨夜重新调整的思路说与常夫人听,“不过在是在内宅管管生意。难不成那些官宦人家的铺子田产,当家主母一点不过问么?”
常夫人微微点头,“这倒也是。”只是看着她又微微一叹。
苏瑾接着道,“……不是我将人看低了。如今这世道,官宦之家也好,商家也好,哪个会嫌银子多地?到时自己手头充裕,有了银子,再拿银子做人情罢。”
“你呀……”常夫人轻点了下她的头,嗔道,“看得倒透只是这忻州之事,陆公子可同意?”
说到这个,苏瑾笑起来,将昨夜他颠倒黑白的话说了。
常夫人极其诧异,半晌才笑道,“哎哟,这位陆公子当真是……可见,当是对你用了真心。也罢,听你所言,他执意要成亲,必是怕家中知晓,自己的婚事不能做主,到时恐生变故。趁机将亲事坐实了。”
说着到这儿,又是一叹,“只是,瑾儿,将来的路,即便有他全力护着,亦不会太好走。”
苏瑾点头,这点她清楚,他亦清楚。世上没有万全地事,有得必有失。这得失之间,如何抉择,皆要看自己看重什么。未来的路不好走,但她亦非世知不知的少女,没有一丝应对之力,不过是麻烦些罢了。
正在苏瑾想的当口,常夫人又笑起来,拍拍她的肩膀,“那陆公子学识好,看样子是个有主意地。明年春闱中了进士,或留京,或外派为官,你自跟着上任去,族里的人几年才见上一面儿?”
这件事的利害关系,她是反复思量过的,掰开了揉碎了分析,因而现在反而不甚在意了。安静坐着听常夫人说。
常夫人替她思量分析了半晌,又是一叹,“也好。这事我替你张罗,待会儿便去与常妈妈议一议,具体该如何操办。”
苏瑾点头,看着她笑道,“爹爹疼我,这全是我的主意,必不会因此怪罪常婶婶地。”
常夫人跟着一笑,“苏大哥怎会怪我,说不得要谢我呢”
苏瑾笑起来。替常夫人倒了茶,扯了些闲话,方又问,“常婶婶,掌珠地事,可有看好地人家了?”
“唉”常夫人叹息一声,“原我是不想再兴师动众的回乡,可瞧了几户人家,我皆不太满意,掌珠个死丫头,问她她亦不说半个字……现今我便想,反正户籍尚未移到这里来,回乡避避也好。”
苏瑾心中盘桓片刻,笑道,“常婶婶,我这里倒知道一个人选。说与你听听?”
“是谁?”常夫人立时来了精神。
苏瑾抬手指指东邻,轻声道,“林大哥。”看着常夫人面色,缓慢解释道,“因是近邻,林大哥的为人我还是清楚地,如今又是秀才身份,学识也好,人又老实,他今年考试听闻也只是因学道的喜好落了榜。三年后再遇大比之后,必能高中。……只是林大娘有些市侩,一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