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你不肯放手,你觉得你等了三十年,若是再不能得到,岂不是亏大了?后来,他死了,你再也得不到,连远远看着他,听着他的消息的机会都没了,所以,你彻底疯狂了,你爱苏惜之?不!若是你爱他,你早便该发现他的不对劲,你早便猜到他如此的抗拒是有苦衷,你早便不会那般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他,自以为给了他幸福!不!我不该拿你去跟涵涵比,你根本不配!不配!我也不会学苏惜之,我不会让我所爱的人怀恨终身,我会好好活着,即便再也见不到她,即便我日日生活在痛苦之中,我也会好好活着!”
贵王仍是沉默着,只是眼眸开始泛红,似乎也蓄着泪水,在凝视了雪暖汐好半晌之后,幽幽出口:“那便……好好活着……”
“啊!”雪暖汐猛然嘶吼了一声,这句话似乎成了压垮他的冷静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疯了一般扑上前,然后动手动手快速地将她身上扎着的银针如拔草一般拔出,在拔完了最后一根银针之后,他压低着身子,看着已经奄奄一息的贵王,面容狰狞,“我告诉你,即便苏惜之也不会原谅你,他也不会原谅你——”
贵王的瞳孔渐渐涣散,眸光也暗淡了下来,眼帘缓缓落下,而嘴角边上,却慢慢地泛起了一抹微笑,似乎是因为终于解脱了,又似乎是因为她的报复并没有完全的失败。
她终于还是让原本相爱的两个人这一辈子都只能相隔天涯!
看着眼前含笑而去的人,雪暖汐踉跄了一步,然后,颓然地跌坐在了地上。
结束了……
都结束了……
她死了……
带着他的幸福,带着他曾经未来,带着他的一切死了!
他一直都想恢复的记忆,却以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方式想起,为了寻找记忆,他花费了一年的时间,可是原来真正地恢复,却只是需要很短很短的时间!
三十多年的记忆在很短的时间之内一幕一幕地在他的脑海之中掠过。
快乐的,伤心的,都是那般的清晰。
即便她说过,可是,记忆之中的幸福,唯有真正想起,方才能够体会。
曾经何时,他是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他拥有了一切他想拥有的东西,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
苏惜之,当年若是你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你还会这样做吗?
会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懦弱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一切!
我没有伤害过你,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啊!
我爱了她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啊!
我从未伤害过你,可为何你却一手毁了我所有的幸福!
为什么?
为什么——
雪暖汐蜷缩着,泣不成声。
夕阳渐渐退下,夜幕缓缓袭来,欲吞噬这片苍茫大地。
“皇贵君……”
昏暗的房中想起了一道担忧的声响。
雪暖汐抬起头,灰白的脸上泪迹仍未全干,可是眼眶之中却再也流不出泪水了,“你都听到了?”
“皇贵君。”冷雾蹲下来,“既然您已经想起来了,为何还要……”话,没有说下去,吸了口气,改变了话题,“既然皇贵君相信陛下,为何不试试?或许真的没有那样的事情。”
“自从我想起过去之后,便一直在想,为何偏偏便想不起那段我最想想起得记忆?”雪暖汐幽幽说道,“或许便是因为太痛苦了,所以才会继续尘封着……”
“皇贵君……”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如何做才是对的……”雪暖汐打断了他的话,“我爱了她三十多年,不能最终却沦为第二个苏惜之!”
“怎么会?”
“苏惜之选择死,不也是自私?我自欺欺人地继续呆在她的身边,继续享受着她的爱,不也是自私?”雪暖汐摇头,“不!那般多年,我一直能够在他们面前理直气壮地霸占她,趾高气扬地爱着她,高高在上地站在她的身侧,便是因为我从来都未曾自私过,我爱她,胜过了一切!”
“皇贵君……”
“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雪暖汐看着冷雾,“别给她不必要的希望。”
冷雾没有回答。
雪暖汐笑了笑,“也是,你虽然是我送到她身边的,可你却是她的人……”沉默会儿,随后低着头,幽幽开口:“也罢,你要说便说吧,其实……”她的目光转向了床上的人,“或许她说的没错,我不愿意自私,是因为我心里仍有担忧,在心底的某一处,存着对她的怀疑,她说的对,涵涵和她……和先帝……和圣祖皇帝都是一脉相传……都留着相同的血……与其将来真的落得如同她所推测的下场,不如现在便结束……至少……在我们的记忆之中,有的只是幸福……完美的幸福……”
话落,他踉跄地站起了身子,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房间,步入了越来越浓黑的夜色之中。
涵涵,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安康。
……
烛火,静静燃烧,随着空气之中的细微波动而轻轻晃动。
房间之内,司慕涵仍是坐在了远处,仍是那个姿势。
“……奴侍认为,皇贵君不是不信陛下,那句话恐怕也只是为了让陛下死心……”冷雾在讲述完一切之后,低声补充道,“皇贵君他是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他爱陛下胜过了一切,所以即便是一丝一毫的污点,也不让陛下沾上。”
司慕涵一言不发,低着头,双手还是搁在了膝盖之上,手掌无力地垂着。
她低着头,因而无法看清楚此时她的神色。
只是随着烛光摇曳,似乎隐隐可见她眼角边上的细微晶莹闪烁。
冷雾静站了会儿,没有再说什么,静静地退了出去。
而此时,墙壁的另一面,雪暖汐也是背靠着墙壁蜷缩坐着,仿佛这样可以离她更近。
一堵墙,两个房间,两个人,一样的煎熬。
……
“她死了?!”
当何涟从云州州府的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顿时踉跄起来。
云州州府压下了心里的疑惑,“嗯,本官问过了李大夫了,的确是死了。”
何涟猛然伸手握住了云州州府的双臂,“曾大人,那她死之前有没有说过什么?有没有交代我女儿的下落?!”
云州州府眉头微微蹙起,“这个本官就不清楚了。”
“她怎么会死了?不是说交代了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死吗?曾大人,她怎么会死?!”何涟已经冷静不下来了,自从昨夜明镜湖一事之后,她便一直寻找着何寒的踪迹,可都没有任何的线索。
苏贵在明镜湖上设局谋害陛下,那定然也是将寒儿藏匿在附近的,可她将明镜湖周边都给翻遍了都未曾发现任何线索!
即便寒儿真的已经……
那她也该找到她才对?!
可现在……
一丝踪迹都没有!
“何家主,你爱女心切本官明白,可有些话却是怎么也不该说的,尤其是在陛下的面前!”云州州府虽然不满何涟的态度,但是想想她中年遭此劫难,也便忍下来了,“也许事情也没有你想的那般糟糕,虽然如今还没有消息,但是没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何涟此时如何能听进去这些,对于女儿她原本便心存愧疚,如今还累的她生死不明,更是难以承受这股愧疚,松开了云州州府之后,她转身便出去了。
“何家主!”云州州府快步追了出去,可没追多远,便被一个衙役焦急的呼唤给拦住了。
“大人!大人,京城来的八百里加急!”
云州州府当即停下了脚步。
衙役将手中的信送上。
云州州府当即拆开,在看了里面的内容之后,阴郁了许久的面容终于放晴了,“太好了!太好了!太女和凤后让荣王殿下带着陛下的仪仗还有兵马前来迎接陛下回京!”
不管回京之后陛下会不会秋后算账,但只要她能安然离开云州,那她一家子的性命也便保住了!
168 都会好的
何涟直接往永熙帝哪里去了,她似乎坚信永熙帝那里一定是留着贵王什么的遗言,否则她不会让贵王轻易死的。
这时候,她无法冷静思考,甚至已经无法去顾忌太多。
即便已经无法挽回,那她至少也得将女儿带回家!
自然,她是见不到永熙帝的,只是走到了院子的门口,便已经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住了。
何涟没有放弃,而是喧闹了起来。
冷雾听见了动静之后便赶来,在见了何涟几乎豁出去一切的神色,顿时沉下了面容,“何家主你这是做什么?!”
何涟见到了冷雾之后冷静了一下,“冷总管,请禀报陛下草民求见!”
“不知何家主求见陛下所为何事?”冷雾问道。
何涟回道:“苏贵死了是吗?她死之前可曾提过草民的女儿?”
“那人死之时并未提及何家主的女儿。”冷雾虽然不满,但还是据实告知。
“怎么会?怎么可能……”
“何家主!”冷雾打断了她的话,“你不顾女儿的安危将消息直接禀报陛下究竟是立了功还是又是一桩罪,如今我也无法判定,但是单凭何家隐瞒了皇贵君行踪十几年,便是一桩大罪,何家主若是不希望何家基业毁于一旦,便莫要再失态,也莫要做出任何冒犯陛下之事!”
何涟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冷雾,院子门上挂着的大红灯笼照得她的面容一片红晕,仿佛是着了火一般,她焦急,心痛,内疚,可冷雾的一番话便像是冬日里的一盆冷水,兜头落下,唤回了一些冷静。
“冷总管……”她直接跪了下来,“草民知道草民并没有资格来求陛下,可草民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即便她是死了,草民也必须找到她的尸首带她回家……”
声音说到了最后,似乎已经染上了哽咽。
以何涟这样的身份以及人生阅历,如此的反应便证明了她真的很爱女儿,可是冷雾同情归同情,他无法给予帮助,也不知道可以给出什么帮助,更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去禀报永熙帝,他沉吟会儿,语气稍稍缓和,“何家主,那人在临终之前的确未曾提及何家少主,目前云州州府正在全力追查其同党,何家主大可去问问,或许能够找到线索。”
何涟也是知晓这件事,而去见云州州府之前,她便已经见过了云州城府,而结果还是,没有消息,至少目前没有消息,她赶回来原本是想见见贵王的,可是方才进府衙便听到了消息说她死了。
她就这样死了?
这般轻易地就死了!
苏贵,你到底将寒儿如何了?!
“多谢……”轻轻地溢出了一声话之后,她踉跄地站起,随后转身走入了夜色之中,便是和带着京城消息赶来的云州州府插肩而过,也未曾停留,仿佛整个人都已经浑浑噩噩似的。
云州州府愣了愣,不过也没拦住她,继续起步往站在院子门口的冷雾走去,“冷总管,可是何家主……”
“无事。”冷雾打断了她的话,“曾大人这般晚过来可是有其他的事情?”
“对!”云州州府搁下了何涟的事情,从怀中拿出了那封八百里加急,“这是下官方才收到的公文,凤后和太女命荣王殿下领着陛下的仪仗以及一队骑兵赶来云州恭迎陛下回京。”
冷雾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接过了折子,“奴侍会成交陛下的。”
“那下官告退。”云州州府随后道。
冷雾叫住了她,“曾大人,去准备一副棺木,好一点的。”
云州州府一愣,“是。”
冷雾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院子之内,然后进了司慕涵的房间,走到了仍旧坐在了地上的司慕涵,“陛下,京城来了八百里公文,凤后和太女让荣王殿下带着一队骑兵以及陛下的仪仗前来迎接陛下回宫,而在刚刚奴侍也接到来自暗卫的消息,京城已经知晓了皇贵君的消息,太女曾经为此只身一人冲出了京城,被靖王拦下了,而消息之所以传开是因为靖王接到了匿名信一时冲动之下进宫找了太女,且当着大臣的面说出了皇贵君的消息。”
司慕涵这次的反应很迅速,在冷雾说完了话之后,便抬起了头,面色阴沉冰冷,“靖王?”
“是。”冷雾回道。
司慕涵眼底泛起了一抹戾气,“匿名信?!”
“是。”冷雾继续道,“目前还未查清楚吧匿名信来自何处,章总管和翊君都在追查匿名信的出处,太女怀疑靖王说谎,只是靖王在陛下离京之后一直深居简出,她不太可能这般快便得知云州的消息,倒是……”
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