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2012-09-06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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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2012-09-06完结)-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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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姬如今既称作夫人,想来在英布的姬妾之中,地位也应是高的,论起品阶,还在我之上,她亲自到了外面,我又岂能不去迎接。
  我见到吴姬的时候,她正坐在几个侍从抬着的步辇之上,见我出来,下了步辇迎了过来。
  “姐姐,自从前一别,忽忽竟已是数年了。妹妹感念姐姐当年的救命之恩,日日里都盼着和姐姐再次相见。昨日听王提起姐姐要来,竟是兴奋得一夜都没安睡,好容易才得了个姐姐的空,我在自己那里备了些薄酒,还请姐姐赏脸与我共饮几杯,聊以叙旧。”
  我看向了吴姬。
  她的容貌仍是那样的美艳,声音也仍是那样的莺莺呖呖,只是她的眼里,却是多了些我如今无法一眼看透的东西。
  也是,几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可以将一个人改变了。
  更何况,这里还是从前的九江王,现在的淮南王后宫。
  我有心拒绝,只是话未出口,吴姬便已经上前牵了我的手,眼里已是隐隐了泪光:“姐姐,你也知道,我当年便是个自己无法做主的人。这些年里,也不过如那藤萝,需得依附了那人过活。我面上虽是日日里带了笑,心中却是苦得很。姐姐你就连陪我喝几杯酒说下话都不愿吗?”
  我看着她那张和我相似的脸,想起那年里她在马车上对我说起张良的一幕,心中竟是一阵微微的酸楚。
  今夜,我在这淮南王的宫室之中,他却是不知安身何处。
  我的身边有家人,还有一个爱我的夫,只是他,却是形单影只,唯清风明月作伴而已。
  如果当年,吴姬真的随了他,那么此刻,我的心中应该也会释然些吧。
  我有些怔忪的时候,吴姬已经拉了我与她同坐在步辇之上。
  我叹了口气,吩咐跟了出来的侍女回去照看着吴延,便随吴姬去了。
  
  吴姬的宫室与我所居的有段路,回廊弯折,亭台楼榭,终是停在了一座高大的殿宇之前。
  见我有些犹豫,吴姬已是笑着说道:“王今夜去了另位夫人那里,我这里已是久未见他来过了。姐姐请放心。”
  我笑了下,终随她进了宫室,早有侍立在里的宫女掀开了层层的帐幔,待我们行进,又无声无息地放下,只剩幔帷下方的丝绦流苏微微地颤动。
  吴姬口中虽说自己已是不得宠,只是屋子里的摆设用具,看起来都是精致异常,连那盛了酒菜的盘具,也是鎏金飞银,映着碗口粗细的宫灯烛火,亮光闪闪。屋角立着一只金色的兽嘴铜炉,往外溢出袅袅的香烟,闻起来有丝淡淡的甜蜜的味道。
  我随吴姬坐了下来,听她在那里絮絮地说着往事。
  她什么都提到了,唯独没有提到张良,那个她曾经心心念念的人的名字。
  如此也好。她若是问起我,我倒真的是说不出来。
  
  吴姬举杯敬我,我浅浅地喝了一口,再敬,再一口,第三次敬的时候,我终于喝完了一杯酒。
  我心中有些记挂吴延,一杯酒喝完,便笑着向吴姬道别。
  她不语,只是突然那样凝望着我,眼里闪烁着我看不大清楚的光。似是悲哀,似是怜悯,似是愧疚,又似是隐隐的一丝恨意。
  我站了起来,正要转身离去,却看见吴姬的面上,慢慢地浮现出了一丝惨淡的笑意。
  “姐姐,对不起。我从前是个做不了自己主的人,如今也是。”
  我听见她这样说了一句。
  我的心跳猛然间加快,一阵滚烫的血液沸腾着涌上了我的头。
  我突然间似是明白了过来,盯着我对面的吴姬。
  她避开了我的目光,垂下了头,匆匆掀开了帘帐去了,方才还侍立在边上的几个宫女也跟着退了下去。
  偌大的宫室里,瞬间只剩了我一人。
  我死死地用手抓住桌子的案角,微微地有些颤抖起来。
  我已经听见了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那不是宫女们穿了软底丝鞋走路发出的声音。
  那是男人的脚步声,沉重,不急不缓。
  我猛地转过了身,看见一个男人掀开了帘帐,走了进来。
  是英布。
  
  他穿了一身常服,发上挽了只通天冠,走到离我几步远的地,停了下来,巨大的身影仿佛黑兽般地朝我笼罩了过来。
  我和他对望着。
  
  他的身后屋角虽燃了两盏宫灯,我仍是看不清他隐藏在光照死角中的面容,只是看到他的一双眼睛,闪闪发亮。
  这样的眼神,我似曾相识。
  许多年前,当他得知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到了当时还是番君的义父那里借兵出战的时候,我曾看到过他眼里露出这样的光。
  而现在,他在用这样的眼光看我,肆无忌惮。
  
  我的手紧紧地捏在了一起,垂下眼睛,绕过了他,快步往外走去。
  他没有拦我,只是,我的手要沾到那低垂的帘帐的时候,我听见他突然说道:“我的儿子,至今我还没想好给他起个什么名。你说叫什么的好?”
  我的手一滞,指尖滑过那带了丝凉意的丝绸,低低地垂了下来。
  我回过身,看着他,冷冷道:“那不是你的儿子,那是悠的儿子。”
  他也回过了身,站在那里看着我道:“悠的儿子不就是我的儿子吗?我前几年总东西征战,便是将他接了过来也是带不好,索性便劳烦你家。而今我已定了下来,他是我的长子,日后必定是要承我王位,又岂能再劳烦长沙王了?”
  我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道:“他已经有名字了。他叫冬子。我不会让你带走他的。”
  他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道:“我如果一定要带走他呢?”
  我咬了牙,恨恨道:“英布,你姬妾无数,方才我听吴姬也说,你已有三个儿子。为什么一定还要带走冬子?”
  他走近了一步,细细地看着我瞧,摇了摇头道:“我本来也并非一定要带回这个儿子的。只是如今,却是一定要带回这个儿子了。”
  我一怔。
  他又靠近了一步,近得我已经能感觉到他的身躯靠过来时的压迫感。
  “辛追,这么多年了,我有件事情一直想不明白。”他慢慢地绕到了我的身后。
  我感觉到他伸出手,仿佛随手捻住了我一绺垂落在后的长发。
  我顿时寒毛竖立,手脚僵硬了起来。




☆、截发

  他的手缠在了我的长发上,一圈圈地慢慢绕了上来,快触到我后颈的时候,我猛地转过了身。长发从他手掌上打着圈滑脱了下来,只剩他一只手仍保持着刚才的动作。
  “淮南王,你不明白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我的丈夫还醉酒未醒,我要回去照顾他了。”
  我看着他,强调着“醉酒”这两个字,嘴角带了丝鄙夷的笑。
  他似是没有听见,只是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站在我面前居高看着我。
  我绕过他,想要出去的时候,他猛地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我的一侧肩膀。
  他的力气很大,我一个踉跄,便已是被带到了他的胸口之处。下一刻,他的另一只手已是箍住了我的腰。
  我挣扎了两下,只是很快便放弃了,我越挣扎,那箍在我的腰间的臂膀便收得愈发得紧,紧得我几乎贴在了他的身前。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字道:“英布,你真让我感觉恶心。”
  他低头看着我,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毫无遮掩的欲望的流动。
  这宫室里很暖,香氛氤氲,我却是觉得全身的皮肤都起了层疙瘩,寒毛直竖。
  他应是感觉到了,突然笑了起来道:“你一直就是个让我有些看不懂的女人,我从见到你的那日开始就这样感觉了。现在还是如此。这样的情况下,女人不是都应该害怕,或者愤怒的吗?”
  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已经将猎物按在抓下的兽,正在享受着饕餮前玩弄自己那口中之物时的快感。
  我亦是笑道:“英布,你不明白的事情,还是我来代你说吧。你想说,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你时就对你怀有厌恶,不,应当说是恶意,甚至阻挠我的妹妹嫁给你,但是你确信自己之前却是与我从无干系,对吗?”
  他一怔,面上的那丝笑容渐渐隐了下去。
  我冷笑了下,盯着他说道:“我来告诉你吧。因为我知道你的妻将来一定会死于非命,因为你,曾经的九江王,现在的淮南王,将来也必定是死于非命。如果你没有娶走悠,我可能对你还有一丝怜悯,但是从你打上我吴家女儿主意,直到成为我妹妹的夫,我对你的厌恶和痛恨就不可遏止地生了出来,一直到现在。现在你说又要带走冬子,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否则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你带走他。”
  我说得又快又急,声音却是如刀,连我自己听了都觉得耳膜被割得有些刺痛。
  英布眼里密布了彤云,面上的那片刺青似是随了脸部的肌肉在微微颤动。
  我感觉到他掐着我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就在我几乎要被他勒成两段,痛得发出一声闷哼的时候,他突然冷笑了下,一个低头便已是攫住了我的唇。
  他的一只手仍掐着我的腰,另一只手却是摁着我的头,我无法闪避。
  他不像是在吻我,只像是野兽在啃咬它看中的猎物。
  就在他试图撬开我的牙关进入时,我狠狠咬上了他的唇。
  一阵血腥刹那间充盈在我的鼻息之间。
  我有些作呕的感觉,他却似是浑然未觉,继续探进了我的口里。
  我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连眼泪都出来了。
  他猛地一把将我推开,我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
  他的面色阴沉,蹲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沉沉道:“我们做个交易。我要得到你,你带走我儿子。”
  我看着他刚才被我咬破的嘴唇,那里现在还在微微地涌着血滴,染到了他的下颌。
  我抹了下自己的唇,指头上也带了丝血红下来。
  我和他,此刻就像是一对嗜血的魔鬼。
  他不待我回答,已是一把抱起了我,将我扔在早已铺设了软缎的榻上,我喘息的一呼一吸间,他已是重重地压了下来。
  他有些粗暴地扯开了我的衣襟,几乎是啃咬着,在我身体上留下了一个个的印痕。
  我强忍着痛,死死地盯着他。
  他突然皱起了眉头,猛地撕下了我身下的一片锦缎,用腿压着我的两只手,蒙上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前立刻一片黑暗。
  我摸索着伸到了床榻一侧的案几之上,那里放着一个青铜的美人斛。
  我摸到了美人斛,扯下了蒙在我眼上的布,握住狭窄的瓶颈,朝着此刻正伏在我腹部的那个头砸了下去。
  英布闷哼了一声,趴在我身上有片刻的静止,然后,我看见他的后脑处慢慢地涌流出了血。
  血沿着我的腰腹一条线地往下流,我感觉到了微微的温热。
  他猛地从我身上坐了起来,一只手已是抓起了我的肩,我一下子和他对面相向了。
  彼此怒目而视。
  他的目光从我仍是□的胸口掠过,终是恨恨地哑声道:“辛追,你当真就这么恨我吗?现在的我,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甚至有一天,我亦会取而代之,天下再无能人能掣肘我。而你的丈夫,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封国丞相……”
  我恨恨地笑了起来:“即使我的丈夫只是个卑贱的农夫,你也无法勉强我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最小的事情。”
  我手上美人斛的一端,青绿的斛身上,沾染了一片暗红的血迹,在烛火里泛着幽幽的光。
  他死死盯着我,喘息越发重了,眼里的怒气也更盛。
  他忽然劈手夺过了我手上的美人斛,猛地朝我砸了过来。我本能地闭上了眼,耳畔呼地一声,那东西已经砸到了我身后的墙上,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又弹了回来,滚落到了我脚下的地上。
  斛身已是凹陷进去了一大块。
  我用力推开了他,拢回了方才被扯得凌乱不堪的衣裳。
  
  他仍赤脚站在我的面前,手上却多了一柄闪着寒光的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他用剑尖指着我,目光阴森。
  我系好了腰间的最后一根带子,低头朝着那低垂的帘帐走去。
  “你敢再走一步,我就当真杀了你。”
  我听见身后的他,一字一字地咬牙说道。
  
  我顿了一下,终是又朝前走去。
  我的手碰到帘帐的那一刻,只觉背后寒光一动。地上,飘落下了我的一截长发。
  我再没有回头,猛地掀开了帘帐,快步而出。
  
  掀开第三道帘帐的时候,我才看见那里立着吴姬。
  她想必应是听到了方才里面发出的响动,只是不敢进来查看而已。
  此刻见到我出来,她的神情如同见了鬼一般地苍白,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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