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2012-09-06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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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2012-09-06完结)-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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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女儿身,若是早知道了将你娶了,今日也不会白白便宜了那利苍。”
  我呵呵笑了起来:“大将军玩笑了,你今日早已是美人投怀无数了,特意请了我来,竟是要消遣我的吗?娶妻当求贤,我若真嫁了你,只怕于你也未必是幸事呢。”
  他哂然一笑,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望着远处的一片浅浅丘峰,淡淡道:“义妹,实不相瞒,项羽已经遣了使者武涉到我这里,劝我归依于他,又有范阳的辩士蒯通到了我帐前,三番两次劝我脱身楚汉之外,既不依附项王,也不受制于汉王,三分天下,鼎足而立,以图后谋。项羽我是必定不会再理会的,蒯通之言,我却是有几分意动,却又一时难以决断,故而遣了使者到汉王处,请封代齐王,以作试探,只是使者一出,我却是心神不定,寝食难安,忽而想到了义妹。三年之前,你我相遇于鸿门之时,我韩信仍不过是项羽帐前的一个小小卫士,你却指点我改奔南郑的汉王,时至今日,我时常想起,犹觉你当年便似已经知晓了我必定会受汉王重用一般,故而一时心血来潮,派了心腹将你请到此地,还望义妹勿要责怪唐突。”
  我吃了一惊,韩信他将我请了过来,便是因为心中难以决断,所以希望多个人,比如我,助他一道做出决定吗?
  韩信微微笑了一下,看着我道:“义妹,你虽是一女子,我与你亦无十分深交,我却知晓你是个有见识的,今日之局面,你若是我,该当如何选择?”
  他见我不语,微微仰起了头,望着挂在高高校兵台上空的明月,慢慢道:“我若占据齐地自立,再加上燕赵之属,他日虽不敢妄自称大,但与刘项分立,却也不是不可能的,只是汉王待我素来亲厚,对我又有知遇之恩,我思前想后,终是不忍弃离于他;只是人心难测,灾难生于多欲,从前便有大夫仲和范蠡,助那勾践成就霸业,只是功成名就之后,也不过是落得个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我已送出请封代齐王的信使,汉王不论是否应允,只怕心中对我已是生了芥蒂,故而难作决断,甚是苦闷……”
  我该怎么办?
  劝他自立为大,与刘项分立天下?这样他或许可以避免日后因为功高无二而被残于长乐宫的钟室,可是那样,天下从此必定更多纷扰,黎民更受其苦,而战乱更不知何日到头……我一下子想到了张良,他数十载的辛苦奔波,所图的不过就是辅佐他认定的良主早日一统天下,结束这战乱的局面,还黎民一个休养生息,而现在,终归是要在最后化为泡影吗?
  “良一路所见,皆是民生凋敝,饿殍遍地,心中戚戚。然当世诸侯,为己一利,连年征战不休,刘季虽亦是如此,也有顽赖之气,所幸宅心尚算仁厚,亦能进人言,故良愿以己之力助其大业,所求无他,惟愿国得安宁,黎民安其居而乐其业也……”
  他从前写给我的信中说过的这段话,我便是到了如今,也是记忆犹新。
  可是劝韩信,这个现在对我坦诚相对,称我“义妹”的少年故交继续投靠刘邦,帮助他得到天下吗?那么最后等待他的,就是他自己现在其实已经预见到了的悲惨结局,我又何其忍心?
  我的手微微抖动了起来,不敢看向韩信的眼睛,他却是丝毫未觉,低头望了我,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义妹怎么不说话了,今日我便听你之言,你说该当如何,我便如何。”
  我勉强一笑:“大将军谋略盖世,我不过一个居于庭室的女子,又能给你什么决断……”
  他一下子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义妹无需过谦,我派了密使请你前来,便是想要听你所想……”
  “大将军,汉王所派授印特使连夜赶到,请见大将军。”
  正在这时,一个副将站在校兵台前的地下,仰起了脸高声通报。
  我和韩信对视了一眼,他的眼中,立时成了凝重之色,我却是有些惊疑,在这局势如天平仍是左右未定的微妙时刻,谁会是刘邦派来的穿越战场最后到此的授印特使?
  
  




☆、山谷

  城阳旧日齐王的行宫主殿之中,烛仗通明,我隐在巨大的虎啸山河屏风之后,透过支架间的缝隙看向殿门的方向。
  脚步声渐渐地近了,在这寂静的中夜,听起来分外的清楚。
  一阵笑声传了过来,醇厚而爽朗,入我耳中,我的心却是微微地缩了起来,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那里。
  这是张良的声音。
  在这如此关键的时刻,韩信又是如此举足轻重的一个人物,我本已是隐隐猜想,汉营中也唯有张良能只身赴险,担此重任了。
  果真是他来了。
  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他了?从那个我唱了许多歌给他听的山间凉夜开始。
  他终于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清癯的面容,沉稳的目光,还有唇边的那一丝让人看了心安的淡淡笑容。
  几百个日日夜夜,我已习惯了不再翻起的旧日记忆,此时却如潮涌,泛滥一片。
  我睁大了眼睛凝视着他,不敢有丝毫眨动。
  他与韩信相对而坐,中间隔了一张放置了酒水的案几,与我不过几步之遥,我甚至能看清他笑起来时唇边现出的深深纹路。
  他,终是也早已不再年少了。
  我的脑海中,忽然现出了许久的从前,那个迎风立于上河扁舟之上手执紫竹篴的白衣少年,想问问他,十数年的戎马奔波,他是否也会感觉到了一丝疲累?
  “大将军,你开初向汉王请封齐王时,为何还要冠以一个假字呢,汉王以为,以大将军今日之功,齐王实在是实至名归,故而刻了金印,命我日夜兼程而来,以示汉王之诚意。”
  他看着对面的韩信,微笑着说道。
  韩信端起了面前的一盏酒,一饮而尽,大笑了起来:“成信侯此话只怕未必可信,汉王难道不怀疑我有野心?”
  张良亦是笑了起来:“大将军快人快语,我便也直说了,大将军在楚,不过一执戟郎中而已,而在汉却是登坛拜相,若汉王不是器重于你,今日又怎会令我授印到此?”
  韩信沉吟不语。
  张良注视着他,慢慢道:“大将军有话只管讲来,你我今日之对谈,良绝不会外泄半句。”
  韩信看他一眼,试探着道:“我正是感念汉王知遇,故而不愿叛离的,只是怕人心难测。我听闻那被田广烹杀的郦生是汉王喜爱的儒士,他对我发兵入齐,只怕是有所怪罪吧?”
  “大将军,郦生之死固然可叹,只是你我生于这乱世之中,本就不知明日生死,又能保证谁无意外呢?我以为大丈夫行走于世间,第一当以民生为念,第二但求于己心无愧,如此便足够了,”他看了一眼韩信,继续道,“齐地田氏本就多变,反复无常,民风强悍,过去项羽亦是难以弹压得住,且南边又与楚接壤,项羽必定时刻觊觎,郦生凭了他的口舌,就算一时劝降了田广,只怕也难以长久,将军发兵平了齐地摧毁田氏的根基,这才是长治之道,汉王何等人物,便是一时不解,过后又岂会不知大将军的劳苦功高?”
  韩信迅速看了我的方向一眼,这才举杯对着张良喟然长叹道:“汉王何幸,竟是得了成信侯如此的人物辅佐在侧,只怕天下再也无人可与其争锋了。罢了,我韩信今日便听了成信侯一言,接了这齐王信印,也算是无愧于己心了。”
  张良神色间,似是掠过了一丝淡淡的怅惘之色,却是很快饮干了自己杯中的酒,笑道:“如此我便代天下黎民谢过大将军的深明大义了。望将军守好北方,坐镇齐地。军务繁忙,我既已交授了金印,这便回去了。只是我看大将军亦是性情中人,临行前尚有一句忠告,刘项决战在即,天下将有巨变,大将军今后还请保重!”
  他说着,已是站起了身,朝着韩信行礼要告别了。
  望着灯火映照中他微微陷进的眼窝,我一怔,心中随即一片酸楚,他竟是如此行色匆匆,漏夜而来,匆匆又要离去了吗?
  韩信留他不住,无奈起身相送,笑道:“成信侯既已来过此地,怎可空入宝山?还请稍后片刻,我命人奉上珍宝美酒,还请成信侯笑纳。”
  张良哦了一声,含笑道:“久闻齐地兰陵盛产美酒,良却之不恭,便领受了,只是珍宝于我实乃身外之物,齐王不若拣了几样,良带了回去,代为转呈汉王,以表齐王心意。”
  韩信一怔,随即点头称谢,口中呼着大殿之外值守的卫士,匆匆朝外而去了。
  殿中只剩张良一人了,他双手负于身后,信步踱到了大殿门槛之侧,仰头望着天边的一轮苍月,似是在想着什么,我看不到他的神色,但他颀长的背影入我眼中,却是一片萧索。
  我再也忍耐不住,从藏身的屏风之后走了出来,颤声叫了他一声:“子房……”
  他猛地转过了头,对上我的视线,面上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很快,他转过了身,朝着我疾走了过来,到了我身前的几步之遥,却又生生顿住了,只是站在那里,怔怔地看着我,一语不发。
  我与他,中间就隔了一张案几,却似隔了一道银河,两人四目相顾,静默一片,凉风吹过,只剩了殿宇之中的烛火曈曈。
  韩信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他略略一怔,随即走到近前笑道:“成信侯可是与辛姬相识?不过论到渊源,你就必定不如我了,我可是她的兄长。”
  张良收回了与我相顾的视线,看向了韩信,淡淡一笑,却是不语。
  “成信侯连日赶路,想必已是十分辛劳了,又何必急着要连夜上路往回赶?不若今夜在此歇了,明日我随了成信侯一道南归,如此可好?”
  我看着他二人,这样问道。
  韩信有些狐疑地看了我和他一眼,随即笑道:“这样最好,有成信侯的护卫,我就不必担心义妹的回程了,只是不知成信侯意下如何?”
  我笑着看向他,他无奈地微微苦笑了下,看着我摇了摇头。
  
  第二日一早,天色有些雾起,一轮红日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望去竟似染了淡淡一层迷离的光晕。
  何肩果然还是他的卫队统领,他看见我与张良并马而出的时候,很是惊讶。
  我朝他点头致意,他迅速地瞟了一眼我边上的张良,微微回个礼,便恢复了自己看不出喜怒的脸色,整队出发了。
  何肩的卫队大约总共一百来人,出了城阳,一路便往西南而去。
  我骑在马上,略略落后于张良,他回头看我一眼,迟疑了下,放缓了马蹄,我便与他齐驱了。
  他转头看我一眼,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阿离,你妹妹的事情,我听何肩说了……,你勿要过于自责……”
  我微微一笑:“悠已是回了故乡,从此再无这人世许多牵绊,真正如她名字那样无忧了,还要多谢你派了何肩,否则真是有些波折了。”
  他摇了摇头:“阿离,你素来便是这样的性子,有事出来便不顾自己的性命。你可知道利苍将军知你远赴九江之后何其心焦,若非战事实在吃紧,他身负护卫汉王之重责,当时便已是亲自要去追赶你了。从今往后,你再不可如此任性行事了。”
  我垂下了眼,心中微微地苦涩。
  子房,你对我说,利苍何其心焦,难道你便不是如此吗?只是我和你的中间,就像昨夜相见之时那样,已是横亘了一道案几,虽浅浅窄窄,却是再也无法跨越了。
  我不再说话,猛地拍马,向前而去。
  到了下午时分,一行人马已是渐渐离了阳城的驰道,进入了一个山谷之中,此时周遭雾气渐浓,何肩便命这小队人马放缓了脚步,慢慢通行。
  突然,两边的山上旌旗晃动,喊声四起,从高处飞射过来漫天的矢石,猝不及防的何肩卫队已经有不少人中了矢石,头破血流。
  从我身后赶上的张良已是飞身上了我的马,将我压在了他的身下,躲入了山岩的一处凹陷之地,避着山上飞射的矢石。
  何肩和他的大部分人马也都已经聚集到了此地,不少人面上带了惊慌之色。
  张良侧耳倾听了一会,对何肩道:”山上的敌军显然知道我们的身份,正是埋伏在这里等候我们的,应该就是楚军了,你们不必惊慌,看看再说。”
  何肩想了下,便将士卒分成了两路,监视着前后方向的敌军,以防备对方的突袭。
  不一会,便有一个被派去侦查的士卒回来报告,说山上的队伍果然是楚兵装束,人数亦是众多,但看起来十分散漫,而且指挥的人,竟然是文官装束。
  张良微微皱起了眉头,叫了何肩过来,附耳吩咐了几句,何肩便将队伍分成了两支,一支由他亲自率领,趁了这越来越浓的雾气潜入密林,大约是想沿着小道绕到山上的敌军背后,另一支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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