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炉小篆香断尽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2012-09-06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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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小篆香断尽 作者:清歌一片(晋江2012-09-06完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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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之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是因为我知道,我的义父吴芮,他在十几年后还会成为西汉王朝的长沙王,所以此次对始皇帝的觐见,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对自己的这个分析,也是十分有信心。
  萍夫人一直锁紧的眉头,终于微微地舒展了些,她看向了吴芮,说道:“夫君,我听辛追的一番话,很是在理,不知夫君以为如何?”
  吴芮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辛追,我的臣与你一般大小,却你相比,却是地上流萤之于天上星辰,你若是男儿,我必当携你在我军中随我左右,只是可惜,你身为女子,太过聪敏,却未必是福气啊。”
  我看了他身边的萍夫人一眼,笑道:“义父此言差矣,母亲之聪敏,更在辛追之上,却能与义父您相伴,如何说是没有福气呢?”
  萍夫人脸上微微染了霞色,捂住了口,轻笑了起来,吴芮看我一眼,也是微微地笑了起来。
  义父是在夏末带了贴身卫队赶赴咸阳的,秋了,他尚未回来,而此时,吴母却已经病得更加严重了,吴延离去,不过一年多的时间,而她,却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迅速地衰老了,到了现在,白日里甚至已经有些神智不清起来了,我和萍夫人几乎是衣不解带地轮流随伺在她的身侧。
  这日的午后,我坐在了吴母的榻侧,望着她苍老的面容,陷入了冥思。
  义父吴芮去了咸阳已经近两个月了,却仍是没有回归,就连片言只语的消息,也是没有。看得出来,萍夫人已经很是心焦了,其实不只是她,就连我,现在也对自己当初的推断产生了怀疑,万一,历史会发生细微的改变呢?这种细微于历史,或许并无巨大影响,它最终还是会朝着它原本的方向继续向前,但于个人,却是天翻地覆的命运彻底改变了,所以现在,我也不由自主地开始为义父的安危而变得有些惴惴不安起来了
  突然,我听见了身侧的吴母发出了一声呻吟,虽然很是含糊,但我还是听清楚了,她口里叫的,分明是“延”,她一直最爱的小儿子。
  我急忙端了一碗水,送到她嘴边慢慢喂了下去,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就变得仿佛清明了一些。
  她睡在枕上,拉住了我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手,很是枯瘦,像沥干了水分的老树皮。
  “延……,他是我年近四十才得的幺儿,我对他就难免爱了些,但他从小就是个最聪明,最可爱的孩子,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是真的是我心头的一块肉啊……”
  她望着我,面上带了微笑,眼里放出了温柔的光,似乎此刻在她面前的我,就是她口里提及的最爱的小儿子。
  “可是我这个母亲,从前竟然不懂得他的心思,做了一件错事……”
  说到这里,她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要把胸中的郁气都舒展出来。
  她轻轻无意识地继续拍着我的手,眼神飘得很是遥远,我知道,她还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之中。
  “从前我一直不知道的,直到最近这两年,我才终于有些想明白了,原来延,他这么地喜欢辛离,但是我从前却一点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一定不会向芮和萍提起要让她成为我吴家女儿的……”
  我微微低下了头,胸中已是一片酸涩。
  “那天延外出回来,我很是高兴地告诉他辛离已是芮的女儿,他却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但我当时,只以为他是孩子心性,也没放在心上,后来慢慢地,延就变得不爱说话了,总是尽量避开与她见面,但是每次与她有关的事情,他却又总是很关心。我还记得,她有次无意提及木血竭可以止血生肌,他就独自往南,上了大山去寻找,大半个月后,才风尘仆仆地归来。她的那个药园里,现在很多的草药,都还是我的延寻来移植过去的……她十五及笄了,长得像瑶里山中的花那样好看,好多的人都来求亲,但我那时已经知道了延的心思,所以我就做主让萍都拒绝了,我真的不忍看到我的延为了她的亲事而难过……”
  她突然发力,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浑浊黯淡的眼珠转了过来,努力盯着我看了好一会,才又慢慢地松开了手,阖上眼睛,嘴里喃喃地念道:“我耽误了她,她心里应该是在怪我吧……”
  两行泪慢慢地沿着我的面颊滚了下来,滴落在了她枯瘦的手上。
  “祖母,我没有怪你,真的没有,我这辈子,本就没有要结亲的想法,您帮我拒绝了,我很高兴,真的……”
  我握住了她的手,低声说道。
  




☆、仙风道骨今谁有

  半个月后,在我和萍夫人无数次眼欲中穿的盼望中,我的义父吴芮,他终于归来了。
  始皇帝封了义父吴芮为“番君”。百越地区在番地的东边,所以当时又被称为“东番”,“君”并不是指代“君王”,而是指一个用珠子做的束发的帽子“冠”。其实这样的分封,也就是意味着给了我的义父吴芮一个管理整个番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职权的封号,咸阳的权力中心,也就是朝廷,既不给任何的财政支持,也无需该地区纳税,反正就是天高皇帝远,我的义父吴芮只要替他管理好百越之地的百姓不造反就可以了。
  这应该算是一个好消息了,萍夫人数月不展的眉头,终于稍稍地平复了些,苍白的两靥也浮上了淡淡的血色。
  义父回来没多久,有一天,瑶里的庄中,来了一位客人。他见到了义父,一句话也没有说,先就是当头一个纳拜。
  “在下徐福,名议,祖上曾是吴国御医,当年先祖随太子友一起南下,后与太子一脉分离至今。先父生前,曾切切嘱托,务必要我寻到太子后人。徐福不敢懈怠,多年以来云游四方,一直四处寻访,终是无果。也是机缘巧合,不久前我终于得知太子一脉竟在浮梁瑶里,所以星夜兼程,今日才赶到了这里,与旧日主公相认,也算终于了我先父的遗愿了。”
  古时之人,对于主仆分位的认知,仿佛已经融进了他们的骨血之中,即使是隔离了几代之久,还是执着如初,这一点,已经远非我这个现代人可以理解的了。
  他一言既罢,我和在座的吴芮、萍夫人都是面呈惊异之色了。他们应该是感动于这份虽然历经了几百年但仍在延续的故交之情,而我,却纯粹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了。
  我仔细打量着他,他年约三十五六,头戴纶巾,方士打扮。
  他自称徐福,看起来又是仙风道骨的样子,难道就是后世传说中奉了秦始皇之命为他寻访不老仙方后来不知所终的那个徐福?
  徐福似乎注意到了我在盯着他看个不停,转头朝向我,微微地颔首笑了下,我这才有些窘迫地回以一笑,收回了目光。
  义父早已经上前扶起了徐福,很是亲热,两人说了一些与先祖有关的话题后,义父不经意地问道:“议,你是如何得知我吴家隐居在此?”
  徐福笑道:“两三个月前,我在黄山采药,不期与一吴姓少年相遇,两人一见如故,结伴游了几日黄山,临别之前,他问我意欲何方,我告知于他,他便指点我来此处……”
  他话未说完,义父已经是面色凝重地问道:“那位吴姓少年,名字可是延?”
  徐福很是惊讶:“你如何得知……”
  说了这几个字,他突然抚须笑了起来:“是我眼拙了,现在想来,他与吴伯您确是有几分相像啊。”
  义父苦笑了下道:“确实就是我那幼弟,他自小就不服管教,去岁离家出游,而今家母状况不佳,我欲前去寻他回来,天下之大,却又不知他在何处。”
  徐福立刻说道:“吴伯尽可放心,上次我二人分开之时,仿佛听他提起要往关中之地而去,在下也欲行往关中,一路自会替吴伯留心,若是侥幸见到,定会带上口信。”
  “如此甚是感谢。”
  义父从坐塌起身,对他深深一礼。
  “义父,我欲与徐君一同出行,可否?”
  我突然开口,虽是问询语气,但很是坚决。
  他望向了我,想都未想就断然否决:“不妥,你一女子,正是嫁龄,我此次回来,本就意欲为你择得良配,这才是正事。”
  我微微笑了起来:“辛追多谢义父厚爱,只是辛追自知顽劣,娶我之男子,于他也绝非幸事一件,所以辛追自小就已立下决心,此生绝不敢耽误旁人。今日得见徐君,羡他见多识广,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辛追虽是女儿身,却也存了男儿之志,况且……,”我低头想了下,咬牙又说道,“延叔父离家已逾一载,祖母对他心心记念,日日牵挂,辛追不孝,却也想着能早日寻到叔父归家,好让祖母得见。”
  义父还在犹疑,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萍夫人叹了口气,对着吴芮柔声说道:“夫君,辛追之言,深得我心,还是遂了她的心愿吧。”
  我看向了她,恰巧与她的目光相遇,我感激地朝她笑了下,她对我微微点了下头,我知道,她应该是懂我的心思的,吴延离家,至少有一半是因我而起,我若不去寻他回来,只怕此后寝食终是难安。
  “哈哈,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此言我乃今日第一次听闻,却深有同感。”徐福看向我的目光里多了一丝新奇之意,他望向了义父,笑道,“我观令嫒眼目清朗,神色果决,并非一般闺阁女子,吴伯何不顺了她的心意?”
  义父沉吟半晌,抬头看我,我朝他重重点了下头。他叹了口气,神色里闪过了一丝无奈之意。
  我知道他终于还是同意了。
  徐福在庄子里盘桓了几日,便要离去了,我既已决定要与他同行,为了出行方便,便束了胸作男子装束,临行前最后看了次吴母,再辞别义父和萍夫人,与徐福一人一骑,拍马离去。
  这一路与徐福同行,真的是让我得益匪浅。严格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普通意义上的方士,倒更像是一个充满了超乎这个时代智慧的浪漫主义者和冒险家,与他对谈几次,我便发现此人确实是个古今少有的全面发展型天才。他曾经只身上过昆仑,只是为了探究昆仑顶上到底是否存有传说中的通仙之道;他也出过东海,寻访那在齐地流传已久的海上仙山;他不但擅长技击,而且精通儒墨道兵医各家;甚至,作为一个炼丹者,他现在就已经知道了火药这种物质的存在。
  估计也是第一次碰到愿意和他探讨火药的“知音”,他在我面前不无得意地说道:“硫磺、硝石、皂角配以一定比例烧炼,可得黑色粉末,裹以外衣,引信可燃爆,威力巨大。”
  面对这个可能是世界上懂得制造炸弹的“第一人”,我惊讶得半晌合不上嘴,过后半日,才很是郁闷地想到,这么早就掌握了这门技术的中国人,为何最后还是要在冷兵器的道路上顽强踯躅了几千年,到最后才被洋人的坚船利炮给不得不打醒?
  就这样,我随着徐福一路西上,渐渐入了号称“八百里秦川”的函谷关中,这里,也是这个崭新帝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我和他多方打听,却是始终没有任何的消息。
  “到咸阳去吧,他如果确实入了关中,必定会经咸阳,那里有我众多熟人,或许消息更是灵通。”
  见我连日来有些愁眉不展,他如此安慰于我。
  我跟着徐福入了咸阳,几日之后,并未探听到任何我想知道的事,却偏偏引来了一桩意外,而这意外,还是与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有关。
  秦朝一贯秉承法家的治国思想,到了此时,法度更是严苛,当时就有“偶语者弃市”这样一条,也就是说,几个人凑在一起在大街上咬耳朵,运气不好的话被抓住就要处以死刑。徐福为人不拘小节,我是寻人心切,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所以入了咸阳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和他到处在游走打探消息,结果有一日,我和他在其一个朋友家中,被咸阳廷尉府派来的军士锁走,锒铛入狱了。
  秦时的监狱,也称囹圄,从中央到地方,从腹地到边区都大量设有,里面关押了无数因为各种罪名而入狱的人,而这些刑徒和强征而来的百姓,也就担当了修宫殿,造陵墓,筑长城,戍五岭的这些繁重的职责。
  因为咸阳犯人众多,牢狱渐窄,徐福被关到了与我相隔几间的牢监之中,我则和他那个遭了池鱼之殃的朋友被塞进了一个已经人满为患的牢监当中,进去了之后,就一直没有人来理睬我们了。隔着栅栏远远看去,徐福倒是安之若素,但他的那个朋友,却是整日里哭哭啼啼,等听说再过十来日这里的犯人就要全部被押解至北去修筑长城,他更是悲戚不已。
  累他们无端入狱,且又要面临劳役,我心中极为不安,把目光投向了前方另一个牢监里的徐福,虽然周围环境恶劣,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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