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被关得密不透风的精致闺房里,徐佩瑶半生在床上,背靠着身边的床柱,面露微笑的用手指轻轻逗着被放在她身边的小女人。
她的旁边,已经快满三岁的长子踮着脚,两只白胖胖的爪子扒着床沿,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娘亲身边那软软的一团。
“娘,妹妹,妹妹……”
女人轻笑一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元亨,这是妹妹,你是哥哥,以后要好好保护妹妹知不知道? ”
“知道,娘,我会保护妹妹的。”
马秀英坐在下面的楠木椅子上,目光钦羡的看着床边那温馨的母子三人。尤其是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依然妩媚风情,有着一张倾城之姿让男人本能的去追逐去呵护的女人。
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长得极美,是那种可以让男人为她不顾一切的绝色。也难怪太和为她消沉颓废,醉生梦死。
在没有见到这个太和心心念念爱着的小师妹之前,她心里还有着几分不服输。她自认她马秀英的容貌也不差,性情柔和大方,也算陪着太和经历过不少难关。只要日子久了,她在太和心里总归会有几分份量。就算比不上这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师妹,她也可以做他善解人意的红颜。
他那小师妹如今已经嫁人了不是吗? 太和就算再放不下,她也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现在,当她真正面对这位如今已是汉王妃的尊贵女子,她鼓起的满腔信心不知不觉被戵了个口子,泄了气。
有的人,即使只是看着她,便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
站在她的面前,马秀英突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黯然失色。
“马姑娘,有什么话你就说吧,这里都不是外人。”看马秀英进来坐了许久,依然没有表明来意,还未出月子的徐佩瑶终于把目光从一双儿女身上移开,看向下面穿着白衣一脸柔弱的女子。
这个女人,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大脚马皇后啊。
说到大脚,她的目光不由看向女人的脚下。可惜,被裙子遮住了,看不见那双很出名的脚。
徐佩瑶低头看了自己的脚。
说是大脚,不过是没有裹小脚罢了。穷人家的女人一般都不会裹脚,她们因为要干许多农活,要照顾一大家子,忙里忙外,一双小脚根本就支撑不了她们站太久。
她也没有裹脚。小时候娘倒是准备为她裹脚,可惜,她却是不愿意。
裹了脚,骨骼因缠布的束缚发育畸形,根本就不美。而且,女人的裹脚布一旦缠上,基本很久才会取下洗一次脚,她实在受不了不洗脚那种难闻的脚臭味。所幸,她的脚天生长得小巧玲珑,不仔细注意也看不出她没有缠脚。
“佩瑶姑娘,这就是你的一双儿女吧,长得真可爱。”
“叫我陈夫人吧,我如今已经嫁了人,再叫姑娘有些不合适。”徐佩瑶淡淡笑了笑。她的旁边,卓玉小心护着自己的乖外孙儿,怕他摇摇晃晃跌倒。马秀英的对面,李婉儿安静的喝着茶,时不时抬头打量对面的女人。
历史上曾经母仪天下过的女人啊,怎么可能会简单。她倒是要听听,这个女人到底要说什么。
马秀英笑得有些歉然。
“佩瑶……不,陈夫人,我来的时候匆忙,没来得及为两位公子小姐准备礼物,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你如果不嫌弃,可以让小公子拿去玩耍。”从腰上解下一个秀美的荷包,马秀英双手递过去。
“多谢。”看了一眼,徐佩瑶示意站在身边的罗衣把东西接过来。
卓玉微微皱了皱眉。
她女儿现在还在坐月子,实不适合此刻招待客人。这个姓马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不知道这个忌讳,还是根本就在装傻,只顾自己根本就不在乎主人方不方便。
“这位马姑娘,你还有什么事吗? 如果没什么事,我女儿今日也累了,改日待瑶儿出了月子再发帖子邀请姑娘上门做客。”
被那白发夫人如此不客气的当面送客,马秀英脸色尴尬起来。她坐在椅子上,只觉浑身都不自在。尤其那白发夫人脸色冷然,看起来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
“抱歉,佩瑶姑……不,陈夫人,今日打扰你了。只是,我确定有些话想问问你。”
“没关系,你想问我什么? 如果能帮上你,我自不会隐瞒。”知道娘是出于关心自己,虽有些让马秀英难堪,但人都是偏心的,比起完全陌生的马秀英,自然是自己的亲娘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更重。
马秀英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坐在屋内完全没有离开意思的卓夫人和那位婉儿姑娘,她咬了咬唇,眼神一凝,像是终于做了什么决定,鼓起了勇气,抬头看着床上轻轻拍着孩子浑身充满了母性光辉的美丽女人。
“我想找一个人。这个人,佩瑶姑娘你也认识。”
徐佩瑶挑了挑眉:“哦,我也认识? 不知这人是谁? ”
马秀英移开视线,没有继续说下去,反而另起了一话题:“自我母亲病逝后,我本想来投奔义父,没想到义父也不在了。”
徐佩瑶倒是很有耐性,也不急,顺着马秀英的话接下去。
“郭大人也算因公殉职,夫君自不会亏待忠于他之人。就不知道马姑娘你接下来有如打算? 如果你现在没地方去,可以留在应天。我会嘱咐管家安排,让马姑娘你今后在应天生活无忧。”
“不了,我准备去找我未婚夫。”马秀英摇了摇头。
“你未婚夫? ”李婉儿一口茶差点喷出来,惹来马秀英微微不悦的眼神。
这位李婉儿姑娘看她的眼神一直怪怪的,充满探究,让她很是不喜。
“是啊,我爹曾留下遗言,谁得到我家的家传护心镜,谁就是马家的女婿。当年太和拿着我爹的护心镜找上门来,我娘便把我托付给了他。这话我说出来虽有些羞于齿口,但现在我娘也不在了,义父也已经离世,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太和了。”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女人表情很是认真的注视着徐佩瑶,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可惜,她一无所获,徐佩瑶的表情很是平静,不见丝毫色变。
“你说的太和,可是朱重八? ”
“是他。佩瑶姑娘,你果然就是太和口里的那位小师妹。”
“说是小师妹,倒也算是,朱重八是我干爹收的入室弟子。”徐佩瑶肯定了马秀英的猜测,也不认为有什么好隐瞒的。倒是卓玉闻言皱了皱眉。
师兄收的弟子品性实在让人不齿,她如果记得不错,那个叫朱重八的,分明之前是个和尚,居然还欺骗人家小姑娘的终身。而且,她上次见他,那朱重八身边分明跟着另外一个纠缠不清的女人。
生为女人,卓玉生平最恨这种花心之人。对比起来,瑶儿所嫁的男人倒是比那朱重八好上无数倍。至少,她每次过来见女儿,都没有看见陈友谅身边有任何暧昧不清的女人纠缠。他对瑶儿,倒算始终如一,专情执着。
马秀英没有注意到卓玉冷下来的脸色,下意识绞着手绢。
“那,你可知道太和现在在哪儿? ”
“你想知道朱重八现在在哪儿?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躯高大伟岸的俊美男子站在门口,神情讳莫如深,似笑非笑。
“夫君!”
“汉王!”
男人走了进来,无视坐在旁边的马秀英那副坐立不安的忐忑,对着床沿边陪在妻子身侧的卓夫人拱手行礼。他背脊挺直,映衬着男人的气质愈发器宇轩昂,非同凡响。
“岳母大人,小婿来迟了,还请岳母大人见谅。”
卓玉打量了男人一番,心头还算满意。只是嘴上,她依然冷着脸强调了几句。
“瑶儿刚为你生了孩子,你身为她的丈夫,不管外面的事如何忙,还是要多花花时间陪在妻儿身边。我不管你有多大的野心,也不管你在外面忙什么。只一点,就是不能让瑶儿独守空房,一个人含辛茹苦的带孩子。”
“娘!”
“瑶儿,你别说话!”卓玉一双严苛的眼荣锐利的直视陈友谅的眼睛。
“岳母大人请放心,对佩瑶妹妹,小婿爱如珍宝,自不会让佩瑶妹妹受委屈。”男人神情肃穆,脸上是显而易见的认真。
“记住你的承诺,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是,岳母大人。”
过了极为难缠的岳母这一关,男人走到妻子的床前,对着他爱的女人温柔一笑,这才俯下身手指轻轻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小脸蛋。
马秀英看着眼前这温馨的幸福的一家人,一时间很是知足。
“汉王……”
听到身后传来的怯弱声音,陈友谅逗了一会女儿,总算转过身正眼看了她一眼。
“是。”
“马辉把你托付给了朱重八? ”
马秀英迟疑了一下,抬起头看了男人身后满脸幸福微笑的女人一眼,最终重重的点头:“是!”
“你可知,朱重八的身边现在有着另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 ”
闻言,马秀英脸色一变,低下头去,掩饰住眼中那一瞬间激烈的情绪。
“就算这样,你还要去找朱重八? ”
“……是,我要去找太和。”不管他身边有着谁,在爹选中了他当马家的女婿,在娘亲口把自己许配给他的那一刻开始,她就认定了他。
陈友谅笑了。
“既然如此,看在郭子兴父子战死的情分上,本王就成全你,带你去见朱重八!”
“真的? ”马秀英猛地抬起头,眼神难掩激动喜悦的看着她刚才还害怕的黑衣男人。
“你先在这里住几天,到时候本王自会派人去找你。”
马秀英点了点头,很是柔顺的跟着侍女出去了。
李婉儿看了看陈友谅,再看看床上的佩瑶,耸了耸肩膀,也站起来告辞走人。
她可不准备打扰这对夫妻的相处。该看的热闹已经看了,接下来,别人夫妻恩爱她这个还未出家的姑娘还是出门去逛应天好了。
便是卓玉,也是希望女儿跟女婿多相处一点的。她牵着已经会走路的外孙,准备去花园散散步,晒晒太阳。
这几个月,她的腿愈发的痛了,加上受了严重内伤,便是老不死的金针刺穴也不管了。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次回来见瑶儿,他总觉得身体好了不少,便是已经没有感觉快二十年的残腿都没有了那种隐隐的刺痛。
看着所有人都出去了,徐佩瑶抱着小脑袋直往她胸口挤的女儿,对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开口问道。
“你要带马秀英去见朱重八? 朱重八现在不是在汉阳,夫君你难道准备去汉阳? ”
男人凑过去,抱住妻子因生育而丰盈不少的腰。
“自然不是。佩瑶妹妹。你就等着吧,我要让朱重八自投罗网。”他有他的两个女人在手,以朱重八在女人面前的假仁假义,这次就算他再命大侥幸不死,他也要他付出惨痛代价。
“终于回来了。重八,先去我家吧。”
“也好,许久不见叔和婶子了。”骑在马上得青年一身繁复的锦衣,哪里还见曾经的落魄和狼狈。他带着玉冠,头发高高束起,手握着胯下的马缰,望前方。他的旁边,同样骑着高头大马的徐达也是锦衣华服,意气风发,眉宇舒展。
“走。”
两人一甩马鞭,朝着前方已隐隐看得见城门的城池奔驰而去。
汉王妃 第六十八章 结盟?
二月初七,是徐父的五十五寿辰。
就在寿辰的前半个多月,徐佩瑶接到来自濠州的家书,她的二哥徐达,终于在阔别家人几年后,回来了。
“把这些绸布和首饰封好,到时候一起装车带走。”
“再去库房看年,有没有功效好一些的人参燕窝。”徐佩瑶站在房间里一边指挥着丫鬟收拾东西,一边捏着手绢思索还有没有什么没考虑到的,“爹娘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如往年康健,须得好好保养,绸缎和首饰可以给大哥和大嫂,还有几个侄子侄女……”她突然站住,朝着外面喊道。
“罗衣!罗衣!”
“来了来了,小姐,还有什么吩咐?”
“你再让银角楼的掌柜的来一趟,不,还是你带人去银角楼跟那掌柜的说,再打几样上好的银镯子和项圈,给孩子戴的,弄得精致些。”
“好嘞,我这就去。小姐,还有没有什么要吩咐的?”
“暂时没有了,你先去吧,让掌柜的抓紧点时间。”回濠州一路还要花好些天时间,认真算下来,他们还得提前启程。
陈友谅抱着玩累了的长子从外面进来,看到房间里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他把儿子放下,牵着元亨的小手慢慢走到妻子身侧。
“佩瑶妹妹,这是在忙什么?”
“准备给爹的寿礼。今年除夕因着我坐月子一直没有回去,听说家里大嫂又怀孕,娘一直走不开,这次趁着爹过寿我们回去看年,大嫂说不得就在近期就要生了,到时候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