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最后居然被一个女人坏了事。那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女人她倒是眼生得很,难道是陈友谅的小妾?
腿边枯黄的茅草传来的动静突然打断了女人的思绪。她低头看去,再注意到那几乎快爬到自己腿上的东西是什么后,女人瞬间跳起来,惊鸿的大叫。
“有老鼠,有老鼠啊,来人啊,来人啊,快把这东西弄走!弄走!”
“叫什么叫,叫什么叫,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还当是你家啊。我呸,大惊小怪,给我老实点。”一个狱卒拿着铁棍使劲敲了敲牢门,警告的瞪了被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一眼,翻了一个白眼,转身摇摇晃晃的走了。
女人就是麻烦。
远远躲在角落里,完颜硕明霞的脸上一阵五颜六色。
陈友谅那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你等着,等重八把我就出去,我绝对让你也尝尝我今日所受的屈辱。
他不是爱徐佩瑶爱得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吗,如果让徐佩瑶知道他几次三番想致重八于死地,甚至对她的哥哥徐达也毫不手软,徐佩瑶还会心无芥蒂的呆在他身边,心安理得的为她生儿育女吗?如果她知道自己嫁的男人是个阴险狡诈的小人,连自己母亲的性命都可以不顾忌,冷眼看着她死在集庆城下,她难道不会心冷,害怕他的冷酷无情?
尽管心里恨不得把那个男人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但地牢的阴森孤寂,周围牢房关押着犯人的吼叫和哀嚎让从来高高在上的女子几近崩溃。她抱着膝盖坐在墙角,深深埋着头,声音充满呜咽的脆弱。
“重八……重八……呜呜,快来救我……重八……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好难受……”
“郡主对朱重八还真是痴情啊,可惜,朱重八不见得对郡主你同样的深情。”
一个阴冷残酷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底料,完颜硕明霞被吓了一跳,她猛地抬起头,就看见站在牢房外的黑衣男人一脸嘲讽的冷笑,注视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温度。
“陈友谅!”
“大胆,竟敢直呼汉王名讳!”几个点头哈腰陪同着男人过来的狱卒听到女人那充满厌恶的口吻,不由脸色大变,开口训斥。
“哼,出身低贱也敢称王,你也配?”
站在男人身后的张定边大怒:“放肆,你……”
“定边,你退下。”挥手让定边退下,陈友谅看着牢房里牙尖嘴利的蒙古女人,倒也不恼,反而笑了起来。
“在郡主面前我自然出身卑微,不值一提。然而,英雄不问出处,追溯到几十年前,你们的先祖也不过在关外放羊,茹毛饮血,随水草而居,又比我高贵得到哪里去?这几十年你们侵入中原,奴役我汉族百姓,倒是过起了醉生梦死的日子。可惜啊,我大汉子民气节永不磨灭,有生之年都会励精图治,把你们蒙古鞑子赶出中原,滚回你们的关外!”
“你白日做梦,我大元朝兵强马壮,你们这些反贼总有一天要被我皇叔株连九族。”
“哈哈……”陈友谅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听见了什么很好学的笑话。
“陈友谅,你笑什么?”被牢房外站着男人笑着心烦意乱,完颜硕明霞皱着眉头,怒视着陈友谅。
“我笑郡主太天真,你这些日子一直追在朱重八身后,恐怕好久都没有回去看过了吧,也难怪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完颜硕明霞心一跳,难道父王出事了?
“你的好父王啊,纳罕王爷,不,现在应该称呼其纳罕摄政王了,他可是一点也不比我陈友谅心慈手软啊。潜伏了这么多年,也亏你父王忍得住,到现在才动手。“
女人猛地站起来,冲到陈友谅面前:”摄政王?陈友谅,你什么意思,我皇叔好好的,我父王为什么会变成摄政王?“
“明霞郡主,你说呢?”男人似笑非笑。
完颜硕明霞踉跄着后退一步,一脸不敢置信:“不,不可能的,我父王对皇叔忠心耿耿,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骗我!”
“这么大的事,我还不至于为了骗你无中生有,你也没有那么大的价值让我为你费心思。”男人的话很冷酷,毫无怜香惜玉之意。他冷眼看着脸色苍白的蒙古郡主,无动于衷。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父王,父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皇叔对你那么信任……”女人突然想起什么,双手死死抓住牢门,盯着外面的男人,“我皇叔呢,我皇叔现在怎么样来了?”
“你想知道?”
“你快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
陈友谅转移视线,目光在完颜硕明霞身后的牢房多停留了几秒,然后笑了起来。
“郡主这几天在这里住得可好?”
“猫哭耗子假慈悲,我现在这样,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尽管心里着急,但她也明白陈友谅是个很难对付的男人。他突然转移话题,肯对别有目的。女人打起精神,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以不变应万变。
男人挑了挑眉:“郡主这是不满意我的招待?也是,这地牢自然是比不上你父王的纳罕王府了,我的狱卒们也比不上你家的丫鬟,招待不周,还望郡主见谅啊。”
“陈友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竭力忽视陈友谅声音里的嘲讽,完颜硕明霞冷着脸,冷冷的看着他。
“呵呵,郡主火气真是大,难道朱重八没有满足你?还是,他又招惹了其他的女人?”
提到重八,完颜硕明霞脸色变了变。她突然背过身,不愿再看陈友谅的小人嘴脸。
站在牢房外的黑衣男子脸上依然笑着,却是皮笑肉不笑。他的眼底,寒彻刺骨。
“郡主突然出现在这,是不是说明朱重八也来应天?”
没有意料到陈友谅会突然这么说,女人神情一滞,下意识反驳:“没有。重八有他的大业,怎么可能深入险境。总有一天,重八会打败你!”
陈友谅并不是想从这个女人口中得到什么消息,他是个善于揣摩人心的人,从完颜硕明霞的反应中,他已经得到他要知道的消息。
“明霞郡主,本王其实一直很奇怪,好像你是元朝的郡主吧,朱重八投靠徐寿辉攻城夺地,公然反抗你们蒙古鞑子皇帝,你作为元朝的郡主,难道一点就不为自己的亲人担忧?你日日追在朱重八身后,就没有想过你父王的感受?还是,在你的爱情面前,亲人一点都不重要?”
“你胡说,我只是……我只是……”
“你想说,你只是情不自禁,忘记了父母的感受?”
“……”完颜硕明霞表情难看。她完全找不到反驳陈友谅的话,因为,这都是事实。她确实为了自己的爱情,忘记了身为郡主的责任。
为了重八,为了让他爱上自己,忘记心心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她这些日子陪在他身边,为他洗衣做饭,洗手作羹汤,完全放下了自己郡主的身份,从以前被人伺候尊贵的郡主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人,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尊贵大小姐变成了一个忙里忙外的村妇。
有时候会想起来,连她自己都不觉得不可思议。
这还是她吗?还是以前那个骄纵的明霞郡主?
陈友谅看着她怔住,眼神轻蔑:“郡主真是让我等长见识了。不过也难怪,蒙古女人嘛,本就开放得很。”
“陈友谅,你这话什么意思?“完颜硕明霞眼神愤怒,别以为她听不出其中的不怀好意。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至于她怎么想,关他什么事呢?天下女人在他眼中,唯有两个他最在意。一个,是他已经去世的娘,一个,则是陪伴他一生的妻子。
“陈友谅,你有本事你杀了我!”
“杀你?”看着被他激怒的女人,男人眼神幽暗,“我不会杀你。你可是纳罕最宠爱的女儿,留着你,我才好跟纳罕王爷好好谈条件啊。”
“陈友谅,谅你也不敢!你快放了我,不然,让我见到我父王,你觉得在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被如此对待后,我父王还会真心跟你合作?”
“是吗?本王真是好害怕啊。”男人神情慢慢冷下来,眼神杀气十足,“既如此,你说本王要不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你?反正,谁知道你在我陈友谅的手里呢。”
“你敢!”
“哼,这天下,就没有我陈友谅不敢做的事。别说你一个无关痛痒的女人,就是你父王纳罕站在我的面前,只要佩瑶妹妹想他死,我就能够要了他的命!”
“重八说过,佩瑶是个心软的女人,她怎么可能会想我父王死?”看陈友谅那明显没有开玩笑的神情,完颜硕明霞突然有些害怕了。
这个男人是在说真的。她刚才底气十足,是因为她自持她的身份陈友谅不敢动她。可现在……
女人抱紧肩膀,突然觉得地牢寒气刺骨。
陈友谅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冷笑。
“佩瑶妹妹有时候是心软,不过对杀父仇人,害她跟自己的亲娘骨肉分离的仇人,佩瑶妹妹凭什么不恨?就算佩瑶妹妹不在意,有卓夫人在,她就跟纳罕永远不共戴天!我原本还想留着你,把你送还给纳罕,以表跟他结盟先对付徐寿辉和朱重八的诚意。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这几天他只是让人把完颜硕明霞关在地牢里,并没有让人对她动刑,对这个女人也算好吃好喝的供着,就是有打算跟纳罕结盟的意向。
比起现在就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元朝,他更迫切想要的是统一中原的势力。徐寿辉和朱重八,是他现在最大的拦路石。可惜,今天卓玉来了。在军营得到管家派人送来的消息,他本想立马快马回去。走到一半的时候,想到还被关在地牢好些天的完颜硕明霞,他突然调转了方向。
他的计划必须得变一变。
有他那岳母在,之前计划的结盟根本就不可能。如果不想卓玉把他的妻子带走,硬生生让他们夫妻分离,他就只能另想办法吞并徐寿辉的军队。
转身走出阴暗的地牢,黑衣男子对身后完颜硕明霞的呼喊没有丝毫反应。他背着一只手,目光注视着外面的阳光,眼里闪过一抹深沉。
是先南后北,还是先北后南?这个问题,他得仔细想想,仔细想想……
汉王妃 第六十七章 马秀英
“汉王,你回来了。”接到汉王回来的消息,老管家匆匆赶来。
“嗯,卓夫人现在在王妃那里吗?”把马缰扔给旁边的小厮,男人一甩衣袍,朝着他住的正屋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问着身后紧紧跟上来的管家家里的情况。
“卓夫人在陪着王妃说话。”老管家说了一句,停顿了一下,然后有些犹豫的看向前面高大伟岸的背影。
“汉王,有件事要向你禀报。”
“说。”
“今日有个自称马秀英,说是郭子兴的义女的女子突然上门,打听郭子兴所在,说是来投靠的。因着郭大人已经战死,老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她,就先禀告了夫人。”
“马秀英?”陈友谅脚步一顿;“那女人呢,我怎么没有听说郭子兴那老匹夫还收的有义女?”
对于主子对郭子兴那透着厌恶的称呼,老管家好似没有听见,很是淡定的开口:“那姑娘现在正在王妃那里。”
“怎么去打扰王妃?王妃现在还在坐月子,我不是交代过谁也不许去打扰王妃的吗?”陈友谅紧紧皱眉,眼里闪过一抹不悦。
卓夫人也就算了,那是佩瑶的亲娘,他在她面前硬气不起来,但这什么马秀英是哪个角落冒出来的,他陈友谅的王妃岂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说见就能够见的。更何况,佩瑶妹妹刚刚为他产下一个可爱漂亮的女儿,现在见不得风。
老管家一脸歉然。
“之前那马姑娘上门,无意间被婉儿姑娘看见。因着王妃身子不便,马姑娘便由着婉儿姑娘在招待。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马姑娘突然提出想拜见王妃。老奴本想打发了那姑娘,又顾忌着郭大人父子俩好歹战死沙场,他的义女实不好安排。老奴想着等汉王您回来请示,王妃身边的罗衣姑娘就过来了,请了婉儿姑娘和马姑娘过去。”
想到围攻集庆时被集庆守将一箭穿心射死的郭天绪,以及因看着儿子惨死慌乱间摔下马背被乱蹄踩死的郭子兴,男人脸色冷了冷,冷哼一声。
“不过一个孤女,本王难道还要好好招待她不成? 那郭家父子早以心生二心,本王没有出手已经算对他的仁慈。”
对这个还未见过的女人,陈友谅顿时没有什么好印象:“我去见王妃。至于那个女人……”男人眼神冷肃,朝向正院方向走去的脚步不由加快。战袍翻飞,凉风习习,衬托得身躯伟岸高大的男子更加凛冽冷酷。
正屋,被关得密不透风的精致闺房里,徐佩瑶半生在床上,背靠着身边的床柱